換而言之,安葬骸骨的地脈深處,便是猼訑一族的陵墓!


    而那美輪美奐流光溢彩的一方赤玉,便是猼訑先祖的遺骸所化!


    難怪猼訑族人見了這赤玉便紛紛怒形於色,甚至不惜以命相搏,以死明誌!


    蕭狐的話音落地,嵐羽晶藍的鳳眸已是冷冷的望住了離他最近的太華天君,緊守在玉夜身邊的淩華也冷了臉:“三位仙帝,可否說明一下,將猼訑先人骸骨擅自挖出,又當眾以其相贈天樞,引來這般紛爭,將矛頭指向我昊天界神子,究竟是何居心目的?!”


    被這般直白質問的玉宸天君等三人彼此互望一眼,各自都有幾分色變。


    ……這樣的指責是決不能認的!


    否則今日不說是與妖界結仇,隻怕與神界也要結仇!


    而且他們三人心中也著實覺得無辜——那狐妖都說了這是猼訑一族的秘辛了,猼訑族群雖被仙界扣為戰俘,卻也並未施加什麽虐待欺淩,不過就是圈在一處不容他們自由來去罷了,這些猼訑一個個守口如瓶,並無一人有向仙界言說哪一處玉脈動不得,他們哪裏會想得到這個種族死後屍骸竟會化為晶玉啊?


    這般簡直算得上是無端而起的禍端,仙界眾人哪裏肯認?


    太華天君木著臉衝玉夜一拱手:“吾等仙界豈會有此盤算?實在是這一位魔君下屬也已是說了,此事本身就是猼訑一族的秘辛,而猼訑一族雖已在吾仙界中盤桓暫居,但他們之中不論是誰,都絲毫不曾有向吾等略有提及,否則再是如何,吾等也不至於為了幾方玉石弄出什麽毀人先祖陵寢之事來!”


    太華天君一壁說,一壁冷冷的望向那群尚未從天狐的魅惑之術中清醒神智的猼訑們,神情之中已是帶了恚怒:“吾等在稷山采集晶玉一事又不曾隱瞞於他們,若是真有此事,隨意尋一名仙界兵卒進行說明也必定會被即刻上報,而時至今日他們都將此事瞞得死死的,吾等雖不容他們自由來去,卻也不曾有過淩虐刑求,又哪裏會得知這般的秘事?!”


    ——你們怕我們妄動了陵寢,直說不就是了,好歹也都是仙家風範,哪裏會做下非要挖人祖墳這般會讓人不齒的行徑?!


    不過就是一處玉脈罷了,又不是除了稷山之外沒別處出產,有什麽必要非想著被人知道了就非挖不可的?這不是純屬小人之心麽!


    此時猼訑之中已有兩三個緩緩自蕭狐的魅惑之術中漸次清醒的人,原本經由天狐惑心之術心中激憤稍平的人,早已脫口而出:“魂玉在我等眼中是先人遺骸,在外人眼中卻是天地至寶,如何能夠言說於口?!”


    這一語來的突然,蕭狐一聲嗬斥:“住口!”


    卻已是來不及了。


    在場的仙妖兩界人馬,上到仙帝妖王,下至普通兵卒,基本都聽了個一清二楚。


    天地至寶?


    幾乎是所有人都將目光重新投向了那一方流光溢彩的赤紅晶玉。


    蕭狐麵具下的薄唇抿出一個苦笑……瞞不住了……


    他猶豫再三,終究還是長歎一聲:“罷了,猼訑一族運勢如此!”


    “這猼訑骸骨所化的魂玉,可通天地陰陽……持此玉者,歸墟之中,自由來去,不受天譴。”蕭狐聲音中透著淡淡的悵惘和悲涼。


    ——歸墟之中自由來去!


    蕭狐明明並不大的音量,聽在在場所有人的耳中卻是宛如振聾發聵一般!


    一時間,偌大的會場之中仙妖雙方無數人等鴉雀無聲,就連玉夜都愣了。


    ……若真有此功用,那便果然是至寶!


    難怪猼訑們一個個都守口如瓶,隻字片語都不肯露!


    蕭狐這短短一語說完,心中明白,自己這一句話,已經是給猼訑全族判了死刑。


    曾是狐族王者,亦是妖王之一的他,簡直不能更清楚這魂玉的價值足可引動三界六道無數覬覦!偏偏猼訑又是個較弱的種族,今日之後……猼訑一族,隻怕無法長存於世了……


    但即便是他再是有心隱瞞,眼看就是要為此爆發兩界大戰連神界或許都會糾纏不清,卻又不知會有多少無辜種族卷入其中。


    猼訑族眾哪怕能再冷靜幾分,能按住不露聲色的話,日後都可另尋契機與他們遷移陵寢,但偏偏猼訑這個種族生來就是有幾分無畏的!


    活著的猼訑雖無遺骸所化的魂玉那般有通天徹地往來歸墟的能為,但他們原身似羊的毛發卻也算是有點造化之功的,得毛發者佩戴於身,便可無懼無怖。


    說的好聽點,是無畏,說的直白點,就是腦子簡單!


    無知者,方才無畏啊!


    今日在此眾目睽睽之下按耐不住,先是漏了魂玉之名,又以死抗爭,最後連天地至寶都宣諸於口了,還瞞什麽!修為修為不行,腦子腦子不行,又露了這般誘人的至寶……這就是小兒持金過市!偏偏這至寶還是猼訑自己骸骨所化,這都不是屈膝獻寶就能沒事的!


    罷了,猼訑運數該是於此,非他一人之力可挽迴的!


    猼訑全族的滅族之禍,由今日而起。


    在場有那腦子轉的快的,要麽麵色惋惜,要麽目露貪婪,玉夜也幾乎是轉瞬之間就想明白了這利害所在,下意識的把唇瓣咬得死緊。


    淩華怔了片刻,不由道:“你——這等大事,為何不……”


    ……若是早早與她們私下言說了,也不至於鬧到如今這般的絕境!


    她一語未完便頓住了話音——適才這人是真的幾次三番試圖和玉夜密談的,隻是……包括她自己在內的一行之中沒有一個人願意聽他一言……


    就連淩華自己,在得知了此人是諦琉手下之後都心存了幾分厭惡之氣,不願容他與玉夜近身,嵐羽更是防他跟防賊似得,而玉夜……


    她望一眼玉夜的臉色,果然已是由適才的驚怒變為了愕然和愧疚,握住淩華的那隻手已是有了一絲輕顫。


    淩華哪能不知她在想什麽,隻低聲又快又輕的在她耳旁說道:“玉夜,此事勿要亂想,此乃陰差陽錯之舉,說起來到還是猼訑族人和那魔君下屬的責任才是,你切勿胡思亂想。”


    而此時,蕭狐在聽了淩華那半句未競之言之後,已是澀聲苦笑道:“在下……始終未得機會能與神子麵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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