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鐵花終於還是冷靜下來了。他雖衝動魯莽,但身邊有聰慧的如楚留香這樣的好友,而兩人又相互信任,以命相交。


    最後隻定下於凜凜與楚留香一同去尋姬冰雁,而胡鐵花則在龜茲王這邊等著消息。等龜茲王懷疑楚留香能否能找出兇手時,楚留香很淡定地表示,若是三日內找不出兇手,他願一命抵一命。而若是問到楚留香三日迴不來怎麽辦,楚留香還沒說話,胡鐵花就嚷起來,若是楚留香三日迴不來,他願意以命相賠。


    為了彼此,這兩人毫不猶豫地就押上了自己的性命,這友情之堅也是令人感慨。於凜凜在心中感慨:女人如衣服,還是基情最穩固啊。


    於凜凜與楚留香很快上路尋姬冰雁,胡鐵花則在龜茲王處等消息。


    上路後,於凜凜不由打趣楚留香道:“我倒是沒想到,名滿天下的風流人物楚留香,竟會拒絕琵琶公主的投懷送抱。該不會是腎虛……有心無力……”


    昨夜楚留香與琵琶公主的對話,於凜凜雖沒怎麽聽見,但今日他們二人不互相對視,而琵琶公主麵對楚留香可不像是共度了春宵一夜的樣子。


    楚留香聽見於凜凜的調侃,也隻苦笑著摸了摸鼻子,終是不由道:“其實我隻是無心如此罷了……”


    於凜凜也沒興趣問他為什麽無心,一路無話,隻用輕功疾馳。


    等於凜凜與楚留香到了之前去尋過的那龜茲叛軍的營地,隻見那附近有一處仙人掌,倒是絕好的紮營位置,楚留香五指成爪,在沙上挖掘了一會兒,竟挖出了燒焦的木柴,這才確定了他們紮營的位置。兩人在附近尋了尋,果尋到一處砂岩,岩石上還有兩隻清清楚楚的痕跡。


    在這大漠之上,腳印一般無法留下來,而這兩隻腳竟留在石頭上,這沙漠上的石質風化後雖已鬆軟,但若非力貫腳底,還是踩不出這麽深的腳印,由此可見,這腳印應該是故意踩出來的。


    楚留香發現了這一點,於凜凜自然也發現了。


    認準了這腳印指著的是正西邊,於凜凜鬆了口氣,道:“看來這應道是姬冰雁發現了這點子紮手,給我們留下的信息。看來他們是往西邊去了。”


    楚留香也點了點頭,不過在用輕功與於凜凜掠出十丈遠後,他忽然道了一句“不對!”就停了下來。


    於凜凜隨著他停下,奇怪地看向他,道:“怎麽了?”


    楚留香擰緊了眉頭,道:“姬冰雁犯起牛脾氣來可拗得很,他既然用龜茲武士來假裝自己睡覺,那麽他定是不願意我們二人打擾到他決鬥的。既是如此,他又怎麽會留下信息引導我們過去呢?即便遇到再紮手的點子,他也隻會覺得我小看了他的能力,他定是要決鬥到底的,隻怕這信息是錯誤的。”


    於凜凜想到姬冰雁的性情,也不由點了點頭:“你說得是有幾分道理。”


    “那麽,若不是西邊,我們自南邊而來,他不可能去,那麽還剩東邊與北邊,他會選哪邊?”於凜凜道。


    楚留香分析道:“姬冰雁打小就不喜歡刺目的陽光,在家時往往要睡到正午過後才肯起床,不到快天亮時也絕不肯睡覺……”


    於凜凜不由腹誹:喲,這還是個夜貓子。


    楚留香繼續道:“所以他下意識間,絕不會奔向東方迎那初升的朝日,此番必是去向北方。”


    於凜凜抽了抽嘴角,最終擠出一句:“這猜測也是蠻意識流的。”


    楚留香道:“這點雖不能完全確定,但事到如今,好歹也隻能去試試了。”


    於凜凜點了點頭,兩人隨即奔向北方,在路上看見有砍斷的仙人掌後,兩人推斷這姬冰雁與其決鬥之人,恐怕是路上渴了,還暫時停戰砍斷了仙人掌來喝。在辨出了其中一株仙人掌是被極鈍的鐵器打斷,楚留香推斷應是判官筆所造成,他便肯定了姬冰雁的方向。


    望著這仙人掌被劍砍斷的缺口,楚留香不由感慨:“好快的劍!”


    一邊感慨,心中一邊不由擔憂起姬冰雁來。他這對手有這樣快的劍,那姬冰雁豈不也討不得什麽好了?不過看到判官筆的力度,他又不由開心起來。


    “和這麽強的對手纏鬥了半日,他氣力還絲毫未衰,想不到這些年來,他武功竟也精進不少。”


    “快追,我總覺得這用劍的人也很熟悉。”於凜凜蹙眉道。


    楚留香也頗有所感地點了點頭。兩人又掠開十丈有餘,尋了一會兒,突聽“鏘”地一聲,一道劍光,有如長虹經天,在遠處幾堆岩石後一閃而過,劍光之急,不可方物。


    於凜凜與楚留香對視一眼,有如燕子般掠了過去。


    那人還真如於凜凜所想是個熟人,雖隻有過一麵之緣,於凜凜還是想起了眼前這個男人的來曆,那時她被南宮靈所劫持,便是被這人所救,如果沒記錯的話,他應當是——


    “中原一點紅!”身畔的楚留香小聲地驚唿了一句,自然也是認出了那人的身份,接著他又像是自言自語一般低語道:“他怎麽會在這裏?!”


    正在與姬冰雁打的人果然就是中原一點紅。不過,一段時間不見,他的劍法也愈發沉穩嚴密,不複之前一劍封喉的狠毒與兇悍了。


    這兩人激戰正酣,雖看著不相上下,但姬冰雁的肩頭已有了一點碧血,想是已被一點紅所傷。兩人躲在岩石後看了一會兒,於凜凜的武功自然還不足以跟上這等高質量的對決,不過她也看出了這兩人的認真程度,定是不願他人插手的,而楚留香遲遲不動,應當也是考慮到了這一點,於凜凜不由問道:“怎麽辦?這狀況恐怕沒法插手。”


    “正是如此。”楚留香歎了口氣。高手過招,須臾之間,他若是插手破壞了這兩人的對決,隻怕這兩人心裏都不會樂意。但是,楚留香又怎麽能看著這兩個朋友隨意一個死在自己麵前呢?


    “不好!”楚留香低聲喝了一聲,似乎是姬冰雁使出的招數乃中原一點紅誘其使出,而這中原一點紅的劍卻不如楚留香所想要一劍封喉,反而是繞了個大圈,到了姬冰雁的股後,這使得他空門大開。


    姬冰雁登時往一點紅肩頭兩點,中原一點紅便仰麵倒了下去。雖是看著輸了,但中原一點紅一雙灰白色的眼睛,卻在冷冷地瞧著他,眼色中毫無認輸氣餒之色,還是充滿了傲氣。


    姬冰雁笑道:“你劍法雖是天下少有,但這一招卻使得糟透了,無論誰使出這樣的招式來,都該認輸,你……”


    姬冰雁話還沒說完,突然頓住了,臉色也變了。因為他忽然發現對方劍尖上,竟挑著隻蠍子。


    這大漠之上的蠍子可是又大又毒的,無論誰被噬上一口,隻怕當時就沒救了。方才一點紅之所以變招,就是因為看見了這蠍子,才變招相救的。這“笨招”,竟是為了救敵人的性命!


    姬冰雁麵色慘變,說不出話來。


    姬冰雁呆了半刻,緩緩道:“你為何要如此做?難道你不想殺我?”


    一點紅被點了穴身子雖不能動,口裏卻還能說話,他麵色未變,隻冷冷道:“我要殺你,就不能讓你死在蠍子嘴裏。”


    姬冰雁仰天大笑,一連說了七八個“好”字,忽然用腳尖挑起了一點紅的劍,反手一劍就向自己的左腿上砍了下去。他竟是硬氣到這地步,一點情都不肯領,竟要將自己這條腿還給一點紅。見他如此,一點紅冷漠的目光中,都不由露出驚駭之色來。


    他失聲道:“你瘋了嗎?”


    姬冰雁並不迴答他,眼見著他的劍就要貫穿姬冰雁的大腿,隻聽“嗖”的一聲,一道強勁的風襲來,“當”一聲就打中了姬冰雁的劍。而這一擊,竟令姬冰雁的劍就這麽飛了出去。


    姬冰雁臉色突變,連退八尺,將剛剛放在左手裏的判官筆又分持在左右兩手上,對準楚留香、於凜凜的方向,厲聲道:“什麽人!”


    於凜凜站了出去,而楚留香則是有如一陣風一般,飛掠而來,拾起了地上的長劍,又拍開了一點紅的穴道。


    姬冰雁與一點紅異口同聲道:“你到底還是來了!”這兩人說的話都一模一樣,這令於凜凜不由驚奇。


    姬冰雁說這話倒是沒問題,因著姬冰雁本就料到楚留香會來,這才弄了錯誤的信息誤導他,那麽一點紅又為什麽會這麽說呢?


    四人聚首討論了一番之後,楚留香這才知道,一點紅竟是被人以“楚留香找他”這種傳話誘來此地,而對方的目的竟是要他殺了龜茲王。


    不過恐怕對方也沒料到楚留香竟會巧遇龜茲王,並要保護龜茲王這一點,這才與一點紅撞上,得到了這件事的真相,不然恐怕一點紅還真已殺了龜茲王了。


    得知對方是一點紅,姬冰雁在駱駝上發現的紙條自然也有了主人。在一點紅的話語中,楚留香一行人倒是得曉了敵人的身份,除了兩個龜茲國的大臣外,還有個叫“吳菊軒”的漢人謀士。


    在討論過後,除去死去的無花和南宮靈的嫌疑,那麽就隻有黑珍珠有可能了。倒是楚留香有些不敢相信會是黑珍珠做的。


    於凜凜則道:“我也認為不會是黑珍珠。”


    楚留香驚訝地看向她,於凜凜隻道:“我隻是覺得她應當不會這麽做,倒是……”


    想到“死去”的無花和南宮靈兩人,楚留香與於凜凜不由交換了一個眼神,彼此盡在不言中。


    “先不論這一點,我認為還是先去探探消息的好。”楚留香沉吟道。


    於凜凜眯了眯眼,看向楚留香,詢問道:“你怎麽想?”


    楚留香道:“名滿天下的殺手中原一點紅怎麽會有朋友,我想我們還是扮成……”在一番議論之後,他們決定易容成一點紅的階下囚。


    有易容高手楚留香與於凜凜在,易容倒是不成問題的。


    倒是姬冰雁,他看了於凜凜一眼,心中忍不住歡喜,偏偏又要壓下麵上的神情,終還是忍不住問道:“你怎麽也來這裏了。”他問完又覺得懊惱,總覺得這話問得沒頭沒腦的,還奇怪至極,見於凜凜看過來的視線,他亡羊補牢道:“你一個女子,還不如在龜茲王的帳篷處待著的好。”


    於凜凜笑道:“自然是為了你。”於凜凜這話自覺說得誠實,也沒察覺出什麽曖昧來,倒是姬冰雁愣了一愣,臉上雖麵無表情,一副一本正經,毫不動搖的樣子,但耳朵紅得都要燒起來了。


    楚留香看著兩人對話,隻覺心塞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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