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有想過珠裕鄰不會幫忙,但沒想到她會拒絕得如此徹底。薛功燦一臉頹喪,長歎了口氣。他本想著利用給珠裕鄰還債這一點,對方應該會來幫忙的,卻沒想到她的債務基本清得差不多了。


    那他哪裏還有把握?可是,若是帶不迴妹妹,若是爺爺就這樣……帶著永遠的遺憾與後悔走了,他會恨自己的無能一輩子的。


    自從父母去世之後,若不是爺爺在身邊,他壓根撐不下去。那時候的他,遭遇家庭變故孑然一身,最愛的女子為了夢想離他而去,爺爺重病,而他不過一個毛頭小子,在這個輩分如此重要的大韓民國,他幾乎受盡了挫折、刁難、白眼,若不是爺爺在病重中還為他立威,幫他擺平酒店那群刺頭,那麽就一定不會有現在的他。


    如今爺爺不過是想見一眼孫女罷了。他實在已經找了太久了,卻一次又一次地失去了線索,最後還是一片茫然。


    薛功燦握拳狠狠地捶上了牆壁,頹然坐在了長椅上。電話鈴聲突兀地響起,掏出電話看著屏幕上亮起的“尹秘書”的名字,不知怎麽的,薛功燦忽然手有點發抖。


    他顫抖著手接起了尹秘書的電話。


    “常務,會長的狀況不太好,您趕緊迴醫院一趟。”


    “好。”掛了尹秘書的電話後,薛功燦趕緊坐進車裏,他迅速地啟動了車子開往了醫院。終於到達了醫院門口,連車都來不及停好,就慌慌忙忙地往醫院病房趕去。


    “薛功燦xi,貴祖父的狀況並不是很好,恐怕……您得做好心理準備了。”薛功燦接過醫生遞過來的病危通知書,身形忍不住搖晃了一下,若不是旁邊的尹秘書扶著,這一踉蹌都差點摔倒了。


    薛功燦看過病危通知書後,將其塞給了尹秘書。在做了很大的心理準備後,才終於狠心推開了眼前的病房門。


    “功……功燦啊……”戴著氧氣罩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的老人,在看見薛功燦的身形時,本是渾濁茫然的眼睛登時射出一道利光來,充滿著期待地、無限希望地望著薛功燦。


    薛功燦隻覺得一股悲涼和害怕湧上心頭,他在畏懼,畏懼告訴病床上生命垂危的老人真相。若是他空手而歸,那麽爺爺會怎麽樣呢——


    “我……我的……孫女……找、找到了嗎……”老人斷斷續續地、執拗地絮叨著,渾濁的眼珠裏有淚滲出。


    “爺爺,我會找到的……一定會找到的。”薛功燦也眼中含淚,宛若許諾一般鄭重道。


    “……”老人並沒有再說話,隻是大口大口地喘著氣,眼眸裏的光亮驟然消弭,眼中熱淚洋溢,竟是嗚咽了起來。薛功燦望著老人奄奄一息吊著一口氣的模樣,心中震痛。


    這是爺爺的願望,唯一的——


    他若是做不到,那就是不孝。


    他不能放棄珠裕鄰。即使是謊言,起碼也要讓爺爺好起來!按下護士鈴,看眾護士門忙忙碌碌地救助老人,薛功燦看了一會兒,心下就已下定了決心,退到了病房外將門合上。他眸子黑闐闐的滿是陰翳。


    於凜凜正在為參加布萊特先生會參加的首爾全年齡古典音樂大賽而做準備,聽說這次勝出的選手,有機會得到布萊特先生的指點,甚至成為關門弟子,並會被推薦參加“國際肖邦音樂大賽”。於凜凜低頭望著自己白淨修長的手指,微微沉吟。


    雖然已是年逾二十了,但是隻要還有一絲機會,就要戰鬥。


    薛功燦找到於凜凜時,她正在往[coffee battle]趕去,這次她沒有選擇酒吧——畢竟上次的經曆也太慘痛了,而是選擇了接近市中心的一家繁華咖啡館的鋼琴師,位置近鄰首爾市中心的咖啡館裝潢奢華卻並不俗氣,落地窗戶外是首爾市美麗的夜景,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燈閃著耀眼明媚的光。


    雖然這裏的鋼琴並非是雅馬哈老三角鋼琴,也不如【時雨】那般擁有象牙白的琴鍵,乳白色的順滑觸感,但這如子夜般漆黑的鋼琴外殼,悅耳的琴音,也是難得的好琴。


    既然是好琴,就不該寂寞地放在咖啡館裏發黴。


    於凜凜是在前往咖啡館的路上被薛功燦的車攔下來的。雖然並不想和對方多談,但對方這架勢似乎不談也不會輕易放她走,於凜凜皺了皺眉,拒絕了上車,帶著薛功燦到了一處僻靜的角落。


    “還是為上次的事情而來麽?”於凜凜雙手環胸,即便麵前的男人高大,她矮了人近一個頭,她的架勢也毫不示弱,眸光冷淡。


    “對。”薛功燦沉痛地點了點頭。


    於凜凜有些不耐煩地蹙了眉尖:“我似乎已經拒絕了你。”


    薛功燦並未接話,兩人之間登時彌漫開一股難言的沉默。於凜凜挑了挑眉尖,看了眼腕表的時間,失去了最後的耐心轉身想走時,沉默而立的薛功燦終於開了口:“……我知道你為什麽會來首爾。”


    於凜凜離開的步伐頓了頓,手指輕輕捏成拳,聰明如她,倒是明白了他到底想要說什麽,不過即便如此也沒有動搖她的想法。


    “隻需要一小會兒,隻要見我爺爺一麵就可以——隻要這樣,我就不會把你的消息透露給車哲錫!”薛功燦在她背後喊道。


    背對著薛功燦的於凜凜臉色登時黑了——


    她並不知道薛功燦是怎麽知道車哲錫的,他的勢力也並不小,這等上流社會的紈絝子弟,多少和黑道會有些聯係,可能無意就知道車哲錫和她之間的恩怨。不過……


    於凜凜眯了眯眼睛,轉過身來麵對著薛功燦。此時,她臉上的表情已經全然消失,就連最初的那種社交性的禮貌微笑都不見了,隻剩下麵無表情的漠然。


    她眸光極冷,有如漢拿山頂的皚皚積雪,說話的口吻冷冰冰的毫無感情:“你知道我最討厭什麽嗎?”


    薛功燦緊握著拳頭,雙目赤紅地迴視她,她的麵容雪白,有如高傲的女王。


    “我最討厭別人威脅我。”話音剛落,於凜凜勾唇一笑,與平日的狡黠靈動截然不同,竟似有種妖媚的錯覺。她伸手捋了捋披肩的卷發,眼尾微翹:“所以,想說你就去說吧。我無所謂。”


    說完於凜凜想走。她心中的暴躁指數簡直是“噌噌”地往上漲,她壓根不認為這樣的假扮有什麽用,她更傾向於若是找不到所謂的孫女兒,那位會長爺爺,才更會因為這樣的執念而活下來吧。


    難不成讓他見了所謂的孫女最後一麵,好安心去死麽,這樣才是真的見不到孫女了吧。


    於凜凜剛想離開,忽然聽見了背後沉悶的“咚”地一聲,她下意識地迴頭望去,在背後的光景映入眼簾時,於凜凜的眼睛緩緩瞪大了——


    薛功燦雙膝跪在地上,就以這麽卑微的姿勢跪著,雙手撐地,他的眼眸有淚,執拗地抬頭望著於凜凜,一霎那,他的那身姿竟和道明寺司重合了——


    於凜凜不由有些恍惚。


    過往的記憶太模糊,她還以為自己已經忘得差不多了,畢竟已經過去這麽多年,但在看見薛功燦跪下的姿勢時,本以為模糊了的、遺忘了的道明寺司的臉竟突然清晰起來,而他心甘情願跪下的姿態,在記憶裏如此清晰鮮明地凸顯,與眼前的薛功燦兀然重合。


    陌生的衝擊令於凜凜幾乎下意識地退了一步。


    怎麽會——怎麽會還記得呢,明明已經過了這麽久,這麽久——


    “求求你幫幫我吧!!!”他帶著些痛苦地嘶吼著,嗓音落下後眼眶中的淚也隨著跌落下來,砸在他麵前的地上,他雙目赤紅,像是已走投無路的困獸。


    說不清楚是怎樣的感覺,於凜凜隻輕輕道:“撒這樣的謊,你不痛苦麽。”


    “看著爺爺天天隻想著孫女,奄奄一息地躺在那裏,我的心裏更痛苦——爺爺是我除了姑姑之外唯一的親人了,我隻想做到能做的極限,之後我會努力找,直到找到真正的孫女,所以暫時求你——幫幫我!”


    望著薛功燦通紅的眼眶,一向心硬如鐵的於凜凜竟久久失語了。她是真的覺得沒用的,做這種事情。


    但是,不知怎麽的,於凜凜鬼使神差地答應了。


    是因為薛功燦的下跪嗎,是因為他讓於凜凜想起了很久遠之前的道明寺嗎,是因為他為了爺爺拚命的樣子觸動了她嗎,於凜凜也不知道,她隻是強調道:“我還有工作,等我工作完會去的,不過,隻是見一麵。”


    冷淡地丟下這句話後,於凜凜抱著樂譜離開。薛功燦拍了拍膝蓋上的泥土站了起來,他追上於凜凜:“我送你吧。”


    “不用了。”於凜凜冷淡地偏開身子,眉眼疏冷,毫無平日開朗活潑,一有便宜占就笑逐顏開的模樣。薛功燦愣了一愣,於凜凜躲開了他的手後便匆匆離開,隻留下個冷冰冰的側臉,薛功燦望著她匆匆離去的背影,心下兀然浮現了點兒悵然若失。


    真是太糟糕了。離開的於凜凜緊緊地抱緊了手裏的樂譜,咬住了下唇。


    她以為她已經習慣,已經漠然,已經忘記,那些鮮亮的,熱烈的的情感,她以為她絕不會再觸碰到傷口的,以為自己的心是冰的,血是冷的,以為終究學會了規避傷害,以為忘卻了曾經為誰心動的感覺,為什麽要再想起來——


    明明是比誰都不幸的自己,明明已經認定無法再得到幸福了,那麽就獨自驕傲地、努力地活著,隻為追逐夢想,追逐最高的目標而活著,不再迷惘。


    於凜凜深深吐出一口濁氣,有些濕意的雙眼重新恢複了清澈明亮,好似從未有過掙紮與猶疑。


    等到了咖啡館時,於凜凜已經恢複成了平常的她,恰到好處的微笑,疏離禮貌的問候,即便是作為地位比較高的鋼琴師,她也絕無恃寵而驕,反而以新人的態度對待各位前輩,態度格外謙遜溫和。


    作者有話要說:今日的一更~


    嚶嚶,因為那天手機抽了多發了兩章,為了補上,今天會雙更qaq待會還有一更qaq但會發個重複章節,看明天或者後天雙更補完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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