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過幾日便要舉行春祭迎接新的一年,越是忙碌的時節背地裏湧動的黑暗勢力就越猖狂,為了你和孩兒的安全,本尊希望魔後這兩日盡量別來皓羽殿,本尊皮糙肉厚若被人盯上還能從容應對,若是魔後也變成居心不良之人的目標,本尊會急得發瘋的。”


    說完他還故作輕鬆地朝她眨了眨眼。


    適才她明明看見藥醫擋住的臉龐中,是緊蹙的眉和布滿青筋隱約欲裂的痛額。


    翼銀煙不舍得拆穿他蹩腳的演技,隻是感動地落下滾燙的晶瑩,點了點頭。


    她想,這世界上應該再也找不到一個比他更稱職更疼愛自己妻兒的夫君和親爹了。雖然她嫁了意外之人,可她的心願終究還是實現了,她依舊是世間上備受祝福嫁得最幸福的那個女人。


    待何忠芪忙完本職工作,他自覺隨同盧青誌離開皓羽殿,識相地留兩個眼裏再也容不下他人的癡男曠女獨處。談完了情說完了愛,翼銀煙再多多叮囑他注意保護自己,見李芸生著急來尋,便一同迴了媛鳳殿。


    由於柳月宸有傷在身,今日鬧了這麽一出也耽誤了他的政事,所以今夜他宿在皓羽殿中沒有到媛鳳殿與她一同用膳,隻是派盧青誌前來通報一聲。


    雖然盧青誌也拍著胸口保證魔尊並無大礙,可翼銀煙還是百般憂結在床上輾轉反側,她精神一直緊繃著,怎麽都睡不著。


    冬日的夜沒有夏蟲在鳴唱格外靜謐,好不容易她有了一席困意,靠她床榻最近的窗戶上沒由頭地響起了五聲帶著某種規律的敲打聲。


    兩下急促,三下慢。


    許久沒有聽到過這樣的暗號了。


    翼銀煙不情願地撐起迷迷糊糊的眸子,她很快又被自己的發現所驚嚇,噗通一下就從床上坐起,毛骨悚然地看向窗外擋住了一部分月色印了進來的模糊不明的身影。


    她顫著聲,緊張一問:“是誰!”


    江引希在門外守夜,聽到了殿內細微的動靜,她連忙敲門揚聲問:“娘娘怎麽了?”


    隻是往門的方向望了一眼,翼銀煙再迴頭細看,窗外已經沒有了適才看到的陰影,隻印著窗外白茫茫一片的月光。


    翼銀煙呆滯了一下,許久才想起來迴話:“本宮沒事,可能是累了看錯了。”


    江引希答:“沒事就好,娘娘若是累了就早些休息吧。”


    “嗯。”


    兩短三長的敲打聲,這怎麽可能會出現在魔宮中?


    這可是當年她在翼王府的時候與沈玉恆偷偷約見的暗號,翼城遠在百裏之外,況且沈玉恆已經歸靈,按理來說不可能還會有人懂得用這樣的暗號來找她。


    重新為自己蓋好被子躺下,銀煙搖了搖胡思亂想的腦袋,四周寧靜無風舒服得很,她很快就閉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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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綠草茵茵細河潺潺,無雲的天空藍得幹淨純粹,翼銀煙不顧形象暢快地在鎏炫穀中提裙慢跑。


    她停下,平了平自己因為奔跑而加快的唿吸,在等一個人。


    不知過了多久,一雙溫暖的手從後麵環來捂住了她的雙眼,她似乎已經知道他的身份,笑靨如花,一轉頭就能擺脫他的手。


    如深閨處女,她嫻靜地欠了欠身:“翼城小女翼銀煙,見過翼將之子沈公子。”


    沈玉恆噗嗤一笑,抱拳迴以一禮:“翼城小生沈玉恆,見過翼城公主。”


    他把適才路過湖麵時順手采擷的冰茶花別在她頭上,冰茶花將她的嫩頰映得越發白裏透紅。


    他自然而然地牽起她的手,隨她一起躍過山花踏過溪流,最終在一顆白蘭樹下止步。


    他修長的指從懷中取出玉簫,將蕭儒雅地遞到嘴邊:“煙兒,來聽聽我最新譜的曲子。”


    清脆婉轉的蕭聲迴蕩在整個山穀中,若虛若實的曲調時浮時沉,仿佛一切韻律都在他眉宇間變動的情懷中操縱,不斷變幻。


    她心弦波動,捏指生花,配合著悠悠節奏,隨心地揚起長裙,起舞。


    二人如神仙眷侶般享受在這廣闊的天地間,隻為對方的一抹笑意忘我地各施魅力,將這份純純美好的悸動無限延長,無一人願率先停下。


    一支箭毫無征兆地闖入此時的幸福時光,破雲一箭擊碎了二人的美夢。


    沈玉恆暗哼一聲玉簫滾地,單膝倒地,右手捂著心跳的位置,殷紅的血從掌間縫隙中緩緩滲出,多餘的鮮紅無聲滴落在青草地上,染紅一片青蔥般翠綠的草尖。


    “玉恆!”


    她急著跑向他,長裙將她絆倒,她撲跪在地,卻沒有放棄匍匐向前來到沈玉恆身邊,恐慌萬狀。


    “為什麽?為什麽會這樣?!好多血,怎麽辦......”


    她正打算起身找人來幫忙,卻被他按住了手腕。


    沈玉恆蹙著眉,眼中仍是幸福的笑意:“煙兒,來不及了,沒想到柳月宸終究還是不肯放過我。其實,此時能有你相伴我已無憾。煙兒,由始至終我的心裏隻有你一人,我知道當初你我都鬥不過柳月宸,你也隻是為了保全我而與我訣別投向他的懷抱,我不怪你,你也不要自責,我隻希望你可以過上自己想要的生活可以得到幸福。若你能幸福,我也能夠坦然放手。”


    “煙兒,我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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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煙兒,我愛你,隻要你記得曾經有一個我如此地深愛過你,我便心滿意足別無所求。”


    沈玉恆啟齒念詞,痛苦不失停頓地在發黑發紫的兩瓣薄唇中蹦出一字一句。


    他盤著腿坐在單薄的床上,眼眸緊閉,蹙緊眉目,單手懸指凝神,額間虛汗如毛,像沸騰了似的在額間原位滾動,一切動作均如靜止,卻也仿佛蘊藏著一種不為人知的能量在四周湧動。


    他定在空中的手指上懸著一滴血,從他的頭頂上抽出的一縷縷神思像煙霧一樣在那滴血和他的前額間徘徊漂浮。待那滴血慢慢變小甚至耗盡消失,他也停住了話語,慢慢放下因長時間豎直而僵硬的手入定調息一個小周期,才張開散著青光的眼睛。


    這是一間許久沒有人住過的平房,四麵粗糙的紙窗早就被長年的孤風吹得破破爛爛,屋內隻有一張四方的桌,一張四方的凳子,還有一張四方的床。


    一看就知道這屋子以前的主人很貧窮,應了那句家窮四壁。


    也多虧了這四口破窗,無光的房間裏才有了一丁點稀稀疏疏粗細不一的光線。屋內四周都布滿了灰塵,牆麵鋪滿了或大或小灰白的蜘蛛網,桌上的紅銅燭台是唯一引人注目的色彩,隻是它也被蜘蛛網密密麻麻包裹塵封黏在桌麵上,剩餘的小半截歪歪扭扭的半根紅蠟燭髒得像是褪了色,讓人完全沒有用它照明的欲望。


    此處隻有沈玉恆,以及門外半倚身軀慵懶望天的洛金河。


    “風流倜儻的沈公子果然是情場老手,哪怕是對著空氣說一堆讓姑娘們聽著會臉紅心跳的甜言蜜語也依舊遊刃有餘。”


    沈玉恆不想說話,他才剛剛恢複些精神,不想把精神力浪費在雞皮蒜毛的爭辯上。


    洛金河倒是不介意,自顧自地說:“下降夢術想必是很耗神吧?沒想到燦王居然會借自己的血來給你施法,這實在是出乎我意料。忍了這麽久,這次他終於是要動真格了。你與宮裏的人聯係了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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