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路盡頭的對話並沒有持續太久,二人似是隻交流了一番所謂的“查清楚”,便很快地各自散去。


    堯薑聽見腳步聲遠去,四周陷入一片靜謐以後,突然腳下一軟,險些跌倒在地,好在旁側的菘藍手疾眼快,連忙地扶住了她。


    “殿下,”菘藍輕輕地喚了一聲,神色莫測。


    她不過才十六歲罷了,心思難免輕浮堯薑勉強地笑了笑。


    其實方才的那一番談話並沒有什麽,隻是她一下子就聯想到了李聞出入吳家一事,這才有些愕然,驚嚇之餘,又隱隱有些擔憂,擔心前一世的阿弟,在自己死了以後,會不會還安安穩穩的。


    不過,燕珩說的查清楚,到底是什麽查清楚?


    在菘藍的攙扶之下,堯薑總算是站穩了一些,她斂下眼簾,心中驀地跳了跳。


    眼下此地已然不便久留,堯薑輕輕握住了菘藍的手,主仆二人轉身便打算離開,不曾想到,身後卻突然響起了一陣腳步聲,漸漸靠近,然後驟然消失。


    “堯薑殿下?”燕珩的聲音響起,帶著些許詫異。


    方才他總覺得在談話之時,旁側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待得送走了那人以後,他顧又折返迴來,哪裏知道,竟是瞧見堯薑並著貼身的宮女,正準備轉身離開。


    堯薑隻覺得有一股寒意順著脊背蜿蜒而上,她努力地使自己麵上神情看上去極其自然,爾後轉身,朝著燕珩微微頷首,笑道:“安國公怎的也在此?”


    就好似當真無意之中碰見似的,一側的菘藍心中略有些不安,忙垂下頭,朝著燕珩屈膝行禮,始終不發一言,生怕露出端倪,拖累了自家殿下。


    好在燕珩並不曾注意到她,隻輕挑眉頭,打量的目光毫無掩飾地落在堯薑的身上,繼而緩聲道:“殿下什麽時候來的?”他雖說問的輕巧,心裏頭卻也是有點惴惴不安。


    若是當真這位殿下聽見了方才的談話,處理起來,倒是極為麻煩,他向來都秉持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對於繁瑣二字,唯恐避之不及。


    堯薑自是不知道燕珩此時的心中打算,好在前一世與吳氏針鋒相對之時,她儼然學會了如何去掩飾自己,於是甚是客氣道:“不過剛來而已,本見此處風景甚好,打算瞧一瞧,卻不曾想到越往裏走,竟是了無人跡,倒是讓安國公見笑了。”


    燕珩亦也笑,沒有多說什麽,隻是收迴了目光,隨後問道:“殿下可要迴空園去?”


    堯薑點了點頭,燕珩便又道:“既如此,若是堯薑殿下不嫌棄,與某一道同去如何?”


    如此提議,莫不是燕珩還沒有打消對自己的懷疑?


    堯薑有些不大確定,卻也並沒有多說什麽,她沒有旁的理由去拒絕,生怕眼下多說一句話,都會使得燕珩發現自己的舉止異常。


    可是為什麽會這樣呢?堯薑其實很困惑,前一世的自己與安國公來往密切,甚至於在與吳氏的爭鬥之中,燕珩亦也給予了些許甚好的提議。


    直到這一世發現燕珩與郭焱的私下來往,堯薑突然意識到有些不大對勁。


    前一世的母後到底怎麽死的,是真的久病在床而死嗎?吳氏一族雖說官位顯赫,可是又如何能比當時的外祖陳家更為顯赫呢?好像外祖陳家是突然一夜之間開始凋零,是母後出事的第幾天?


    堯薑覺得腦子裏突然開始混亂,連她都不知道自己怎的會突然想起這些事情來。


    好在與燕珩並肩而行,腳下的步伐情不自禁地比平素快了些許,不過眨眼的功夫,空園赫然出現在一片翠綠之後。


    就在人聲喧嘩已然蕩漾在耳邊之時,燕珩卻是驀地頓下了腳步。


    因著堯薑心有所思,以至於往前了好幾步,方才發現燕珩並沒有跟上來。於是堯薑亦也頓步,迴頭望去,待得迎上後者平靜的目光以後,心中一怔。


    “眼下快到夏天了,不知殿下可曾嫌這夏蟬吵鬧?”見堯薑望來,燕珩忽的如是道。


    堯薑有些捉摸不透燕珩說這話的用意,頓了頓,方才忖度道:“倒是不曾,宮人總是勤勉,一到夏日,便會常去捕這些夏蟬,以至於本宮倒是尚未被夏蟬所吵鬧到。”


    燕珩笑了一聲,沒有再說什麽,就好似他與堯薑這一番莫名其妙的對話沒有出現過一般,略一抬手,亦也不等後者反應,燕珩已然是自顧地先行進了空園。


    身側的菘藍低聲道:“真是古怪。”


    可不是麽,燕珩如此,倒還真想是個古怪之人。不過堯薑倒是沒有想到,燕珩的戒心會如此之重。


    隻是方才的那一句話,究竟是什麽意思?夏蟬吵鬧,誰是夏蟬?堯薑不由自主地開始代入深思,直到重返席上,這樣的思緒仍舊還是如同亂麻一般。


    崖香等得有些久,借著斟酒的功夫,輕聲詢問道:“殿下怎的去了這麽久,大長公主遣了女官過來好幾次,都不曾見到殿下。”


    堯薑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地敷衍道:“不過是腹中疼痛難耐,便耽誤久了些。姑母可是有什麽要緊的事?”


    崖香仍舊弓著腰俯身道:“聽說是宮裏頭來什麽人了,大長公主特地來尋殿下過去一趟。”


    話音落下,堯薑驀地從自己的思緒之中驚醒,微蹙眉頭:“可知道是什麽人?”


    崖香搖了搖頭,隻道:“不曾,來的女官似是也不知情,隻知道大長公主那裏急得很。”


    什麽事情會讓昭陽大長公主急,還是宮裏頭來的人?堯薑不用想,幾乎都可以猜到是建元帝。


    既然是有關建元帝的事情,堯薑自是不敢再去耽誤,於是連忙起身,卻又下意識地朝燕珩的席上望去,席上空空如也,原本與她一道進了空園的燕珩,就好像是憑空蒸發了一般,不見了蹤跡。


    不過眼下可不是再去糾結這些事情的時候,堯薑任由菘藍理了理身上略有些褶皺的衣裳,方才道:“去堂廳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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