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含元殿迴來以後,陳皇後的臉色便沒有好過。


    就像是有一層看不見的陰霾籠罩在上頭一般,她抿著嘴,向來柔和的麵龐之上,竟是難得湧上了薄怒。


    待得走進了立政殿,身後的白蘇連忙以眼神示意殿內伺候的眾人離開,陳皇後一言不發地在羅漢床上坐下,她便接過一側小宮女準備奉上的茶水,然後走上前來。


    “娘娘不必如此動怒的。”白蘇如是寬慰道,將茶盞放在陳皇後的跟前,目露擔憂。


    陳皇後早些時候被建元帝派來的小夏給請到了含元殿,因著白芷尚且有事要忙,便隻有她跟著一道過去。


    帝後究竟在殿內說了些什麽,白蘇其實並不清楚,因著她不過跟著陳皇後才到了含元殿,便被在外頭守著宮人給攔了下來,說是建元帝隻見陳皇後一人。


    守在殿外的那一刻鍾,白蘇當真是覺得漫長極了。


    殿內寂靜十分,並沒有什麽動靜傳來,可越是這般的平靜,越讓白蘇心中緊張。


    她太了解陳皇後了。


    果不其然,當陳皇後獨自一人走出含元殿的時候,白蘇不出意外地看見了陳皇後隱忍的麵龐。緊跟著陳皇後一路迴了立政殿,白蘇遂急急忙忙地屏退了伺候的人,這才近身勸解道。


    陳皇後沒有說話,她端起茶盞來,隻抿了一小口茶水,麵龐上頭的陰霾始終覆蓋著她整張臉。


    “動怒?”似是覺得這話委實聽來可笑,陳皇後不免冷笑一聲道:“我又有什麽資格,能夠因為這件事情動怒的?”


    這話一出口,白蘇登時便猜到了,定是帝後二人因著某些事情起了衝突,而陳皇後顯然是被委曲求全的那一個。


    白蘇一時之間不知曉應當說些什麽,就在她猶豫之時,忽聽得陳皇後吩咐道:“你去將我妝匣裏頭的那根八寶翡翠菊釵拿出來,再尋一個錦盒包好。”


    聽得這話,白蘇一愣:“這簪子娘娘不是最不喜歡嗎,怎的好端端地尋它做什麽?”


    陳皇後目光驟冷,連帶著聲音亦也沉了下來:“賞人,”她如是道:“曹氏今日要從慎刑司裏頭出來,這簪子自是賞給她,也讓她好生記著,自己是緣何進的慎刑司,又是緣何出來的。”


    直至此時,白蘇方才恍然,知曉帝後二人隻怕是因著這曹氏有所衝突。應諾了一聲“是”,白蘇便轉身朝著妝台走去,尋那根八寶翡翠菊釵。


    待得少頃過後,年輕的女官捧著一個不起眼的錦盒,再度走過來的時候,卻見陳皇後麵上神色稍緩,顯然是怒氣消散去了。


    見得白蘇過來,陳皇後遂放下手中茶盞,抬眼去看,直至前者走近了些許,她這才道:“你且找一個不起眼的小宮女送去給曹氏,要親自送到她手上,便說是本宮安撫她幼子失蹤,給的賞賜。”


    昨日曹氏之所以會惹得陳皇後伯顏大怒,便是因著她幼子失蹤一事。


    而眼下陳皇後又讓人舊事重提,自然無疑是在曹氏的傷口上撒鹽。垂下眼眸,白蘇極為乖順地應諾了一聲“是”。


    隻她卻並沒有急著離開,而是立在原地,小心翼翼地問陳皇後:“娘娘,奴婢方才瞧著這八寶翡翠菊釵上頭的珠子鬆動了些許,不若奴婢先送去宗正寺叫人用金絲絞一絞,再送去給郭夫人罷?”


    “鬆動了?”陳皇後抬了手,示意白蘇近身來:“讓我瞧瞧。”


    欠了欠身,白蘇依言往前走了幾步,然後將錦盒放置手上打開,柔軟順滑的絲綢上頭,靜靜地擺放著一個簪子。


    陳皇後凝神細細看了看,爾後伸手拿起那簪子來,用手碰了碰。那簪頭上的珠子的確是鬆動了些許,隻若不是細看,卻也看不出什麽來的。


    將那八寶翡翠菊釵重新放迴錦盒,陳皇後的唇角溢出一抹笑意來,她隻道:“便如此送去就是了。”


    對於陳皇後的這般吩咐,白蘇自是不敢再多言的。墩身應諾,她將那錦盒重新蓋上,這才腳步輕快地走了出去。


    片刻之後交代了小宮女再度折返迴來,陳皇後仍舊如同先前那般,坐在羅漢床上似是想著什麽,略有些出神。


    白蘇走進來的時候,腳步不由自主地緩慢了下來,陳皇後卻恍若未聞,仍舊自顧地沉吟。直至年輕的女官已然行至跟前,她這才如同大夢初醒般,迴過了神。


    “已經讓人送去了?”陳皇後如是問道。


    白蘇略頷首,她走近前來,拎了桌上水壺,給陳皇後斟了一杯茶水,這才恭恭應道:“都送去了,奴婢特地囑咐過,要她一定如實轉告郭夫人,這是娘娘為寬撫她幼子失蹤而特地賞賜的。”


    聽得這話,陳皇後抿著嘴笑了笑:“你做得很好,這曹氏這麽多年來,都一向如此行事。此次若非不是因著邊關戰事吃緊,陛下用得著郭琦,哪能如此輕易就叫她出了慎刑司。”


    昨日陳皇後的所言所行,顯然是打算好生一番地折騰曹氏的。


    白蘇自是清楚陳皇後眼下的惱怒,她垂下眼眸道:“娘娘不必憂心,日子還長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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