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來天氣煩悶,實在令人難提精神,陳皇後懶於應付旁人,索性便借口身子有恙,命吳氏與周充媛分權協理後宮,自己倒是躲在了立政殿裏尋清淨。好在她本就大病初愈,如此行徑,亦也無人生疑。


    不過此舉,倒是成全了旁人。


    因著吳氏原就是建元帝的心頭所好,加之眼下又得了協理後宮之權,身份自是水漲船高,連帶著辛華苑近些時日,門庭若市,好生熱鬧。


    待得伺候陳皇後服完湯藥,堯薑放下手中的白瓷碗,複又掏出錦帕來,輕輕拭去陳皇後嘴角藥漬。


    這兩日昭陽大長公主頻頻入宮,堯薑不堪其擾,又恰逢陳皇後稱病,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母女二人,一個身子有恙,一個孝順侍疾,日日待在立政殿內,同吃同睡。


    望著長女嫻靜麵龐,陳皇後忍不住地笑道:“今日你姑母還去了璿璣殿尋你?”


    聽到這話,堯薑微微頷首,神色瞧不出喜怒來。


    陳皇後繼而又道:“不過話說迴來,總歸是你姑母,萬不得這般推脫一直不見,否則傳出去於你而言,還是不大好的。”


    這一番話倒也無甚問題,若是昭陽大長公主次次來璿璣殿,次次都吃了閉門羮,她既然能夠視若尋常一般出入,自是得了建元帝的首肯。若是傳出去,隻怕害得引起好一番閑話才是。


    堯薑對此卻是不以為然,隻道:“她願意常來,兒臣又阻攔不住。更何況,本就知悉她的來意,若是兒臣還要湊上去,豈不是平白給了希望,讓姑母誤以為,是兒臣有意呢?”


    陳皇後無可奈何,便不再勸說。她知長女秉性,雖說看似溫婉可人,偏巧生得一副執拗性子。


    母女二人終歸還是沒有再繼續這般話題,很快地轉開去,卻是聊起了近日分的協理後宮之權的吳氏與周充媛二人。


    吳氏近日來春風得意,行事越發囂張大膽,反觀同有協理後宮之權的周充媛,卻是閉門不出,隻道稱病。


    聽得半響,陳皇後笑道:“我倒是意外,這周充媛,沒想到竟是一個明白人。”


    明白人麽,堯薑心中深以為然,她原以為周充媛性子直率,不是一個藏得住事情的人,哪裏知曉這是大智若愚,行事教人挑不出半點毛病來。


    堯薑一麵頷首,一麵端起麵前茶盞,隻抿了一小口茶水,接話道:“說起來,兒臣倒是得了這周充媛一助。”


    “一助?”聽到此處,陳皇後不免來了興致,饒有趣味道:“此話何講?”


    於是堯薑便將那日離開太極池,前去霞飛殿,得了周充媛的幫助一事,全然托盤而出。不過其中自是略去了與吳氏在太極池裏頭所發生的事情,隻輕描淡寫地道了一句“解圍”。雖說如今陳皇後已然知曉,但是從旁人嘴裏聽到,和從自己嘴裏得知,卻是截然相反的兩個後果。


    果不其然,陳皇後聞言,微蹙眉頭:“原不過還是人不可貌相,”她說著,忽的頓了頓,似是又想起什麽來,輕聲問道:“這周充媛,可是周衝的女兒?”


    這周衝,本便是周大夫的全名。


    堯薑點了點頭,應道:“正是。”


    於是陳皇後麵上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來,雖說後宮不得幹政,但是對於前朝之事,她卻是隱隱約約知道不少。早前便聽聞過這右諫議大夫周衝之名,卻沒想到,周充媛竟是周衝的女兒。


    也難怪如此了,陳皇後不免有些失笑,倒是她孤陋寡聞了。


    就在此時,外間候著的白蘇忽的匆匆忙忙地走進殿內,堯薑當先瞧見,隻疑惑道:“怎的了?”


    白蘇連忙上前行禮,語氣亦也甚是焦灼:“啟稟娘娘,殿下,大長公主於殿外求見。”


    昭陽大長公主?母女二人心中皆是一沉,堯薑忙迴了頭去看陳皇後,後者麵上難掩詫異,沉吟片刻,隻問道:“她如何會來此處?”


    白蘇迴得極快:“奴婢不知,不過瞧著,大長公主應當是從陛下的含元殿而來。”


    話音落下,堯薑清楚地看到了陳皇後眼裏閃過的一絲愕然。隻是眼下人已經到了殿前,自是不能再去怠慢的。


    堯薑深吸了一口氣,方才勉強壓下心中詫異,她先行起身,踱步到陳皇後身側,複又蹲了下來,輕聲道:“兒臣是借著侍疾的緣由,方才得以來日日都來立政殿的。隻是如今姑母已然到了這裏,自是得請進來說話。這做戲需得做足全套,旁的事情,待得應付了姑母再談,母後還是趕緊先去床上歇著,兒臣出去迎姑母進來。”


    直至此時,陳皇後沉沉地歎了一口氣,麵色晦暗不明。她微微頷首,堯薑便小心地攙扶著她起身,喚了白蘇近身來,先伺候陳皇後拆了發髻,又讓人垂了幔帳。


    眼瞧著差不多了,這才命菘藍與崖香跟隨一道,出了內殿。


    好在今日外間日頭不算毒辣,昭陽大長公主立在廊上,神情看上去倒是自如,顯然心情不錯。


    堯薑頓了頓,方才快步上前,邁了殿門,喚一聲:“姑母。”


    昭陽大長公主施施然抬眼,瞧見堯薑,上前虛扶起她,客氣地笑道:“我方才去了陛下那裏,這才知曉皇後娘娘如今身子不好,特地前來探望,不知可好些了?”


    這是擺明了揣著明白裝糊塗,前幾次去璿璣殿吃了閉門羹,昭陽大長公主怎的又會不知陳皇後稱病一事呢?


    隻是心裏頭清楚,麵上卻是不能顯露半分來,堯薑垂了眸,順勢站起身來,語氣輕輕:“多謝姑母關懷,太醫院那邊心細,母後身子已然好些了。”


    說話間,姑侄二人相攜朝著殿內走去。


    昭陽大長公主微微一笑道:“有起色,這便是極好的。皇後娘娘身子本就不大好,再加上過些日子便是端午了,宮裏頭又得忙起來了。若說小事交予旁人還行,隻是這大事,還需得皇後娘娘親自操辦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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