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時節,天氣漸漸熱了起來,時常陽光璀璨,宮人們便越發懶怠起來,白日裏鮮少外出。


    昭陽大長公主府內,待客用的堂廳裏頭,驀地傳出一聲瓷器破碎聲,爾後是昭陽大長公主強忍著震怒的聲音響起:“你這是說的什麽胡亂話?!”


    她似是氣急,頗有一番咬牙切齒地意味在其中。


    自那日宮廷宴席散去,長子借故出去待了十餘日,她一心想要促成其與堯薑的姻緣,便讓人四處遍尋,好不容易尋迴了長子,言明了自己的打算,後者竟然對她道:“齊大非偶。”


    麵前立著一身青灰色衣裳的顧青,眉眼柔和,隻抿著嘴,神情格外倔強。


    昭陽大長公主冷笑一聲,遂又道:“你當真是覺得,如今翅膀硬了,想做什麽,就能隨心所欲了?”


    見母親如此反應,顧青緩緩搖了搖頭:“兒子並無此意。”


    “嗬,”昭陽大長公主似是覺得這話極其可笑:“好一個顧大公子,你父為顧國公,古來人臣,何曾有以姓為封之人,這至上的榮耀,如今卻被你踩到了腳底下去。你當真是我的好兒子啊。”


    顧青在這時抬眼,目光炯炯:“母親時常教導兒子,為國效力,如今卻要兒子去尚公主。大孟曆來駙馬不得從政,母親難不成,非要逼的兒子自毀前程,將一腔熱血抱負,全然成了黃粱一夢,就能心安了嗎?”


    長子何曾會這般與她言說,昭陽大長公主隻覺得腦袋一陣生疼,她複又怒氣反笑道:“你這是在說,你父親因著尚了我,所以是自毀了前程?”


    顧青哪裏想到,昭陽大長公主竟然會說起這個來,麵色略有些慌亂,卻很快地鎮定了下來,仍舊是固執道:“兒子並無此意。”


    他不過隻是不想尚公主罷了,即便表妹模樣端正,可偏偏卻是貴為公主,他一心想要入仕,怎的能為了兒女情長,便輕易地丟了自己的初衷呢。


    昭陽大長公主深吸了一口氣,震怒過後,她更多的還是神色疲怠。


    顧青見此,稍顯猶豫,繼而又道:“母親不必因此氣壞了身子,兒子知曉母親打算,可是兒子誌不在此。入仕本便是兒子一心所想,還望母親能夠成全。”


    成全?昭陽大長公主突然覺得自己這般,好像是做了一個惡人似的,她分明一心為顧家盤算,可是偏偏長子不能理解,固執如此。


    許是見母親久不言語,顧青抿著嘴,欲言又止,本欲再說些旁的話,卻見昭陽大長公主隻抬了手,有氣無力道:“你且先迴去罷。”


    “母親。。。”遲疑地喚了一聲,前者絲毫沒有應答的打算。


    顧青深知母親脾性,知曉眼下不過暫且不提,母親萬不會妥協,他便咽下了喉間的話,隻施施然拱手行禮,道了一句:‘兒子先退下了。’然後轉身便離開了堂廳。


    待得腳步聲遠去,昭陽大長公主如同脫力般癱倒在椅子上,身後的貼身女官上前,輕輕地扶住她,昭陽大長公主便反手拉住你不管的手腕,甚是不解道:“浣青,你說我,當真做錯了麽?”


    浣青柔和一笑,目光平緩:“殿下為著顧家考慮,大公子如今不過年歲尚小,暫不明白殿下用意何在。待得他大一些了,自然就會理解殿下的苦心的。”


    昭陽大長公主眼中茫然,爾後苦笑道:“我肚子裏生的孩子,我何曾不想他亦也有個錦繡前程呢。”


    浣青聲音輕輕,寬慰道:“殿下無需過多擔憂,如今大公子少年心性,又剛中了稟生,自是心高氣傲了些。日後再好生相談便是,如今要緊的,還是堯薑殿下那裏。”


    聽了這話,昭陽大長公主如同大夢初醒般,眼裏一下有了神采,喃喃道:“對,對。”她頓了頓,轉眼去看身後的浣青,遂問道:“你可讓人去宮裏頭遞帖子了?”


    帖子自然是遞了,不過卻被陳皇後的人給截下來了,連堯薑殿下的麵都沒瞧著。浣青扯了扯嘴角,不知曉此話當講不當講。


    正猶豫不決間,卻又見昭陽大長公主微蹙眉頭:“是不是帖子被人給截下來了?”


    自家殿下料事如神,心思慎密,浣青不免有些感歎,便如實道:“迴殿下的話,確實如此。奴婢讓人去遞的帖子,因著堯薑殿下病中,那帖子直接進了立政殿,並不曾到堯薑殿下手中。”


    昭陽大長公主笑了一聲,微眯了眼。


    浣青知曉,隻怕這姑姐二人之間的梁子,越發大了一些。


    原本這二人便極為不對付,好在從前各自安好,井水不犯河水,可如今倒是為了兒女之下起了分歧。


    可這般芥蒂萬不能任由其肆意生長,浣青心中忖度一番,斟酌著言語道:“皇後娘娘先前生堯薑殿下的時候,曾難產,險些命喪於此。如今疼惜,自也是極為尋常的。”


    昭陽大長公主聞言,隻不鹹不淡地“嗯”了一聲,卻並沒有多說什麽。


    浣青伸手去揉她的額角,待得頭疼舒緩了些,昭陽大長公主方才道:“你記得讓青兒身側伺候的人,這些時日好生看著青兒,切莫讓他做出什麽逾矩的事情來。”


    浣青應諾記下,昭陽大長公主便閉上了眼睛,重重地歎了一口氣。


    如今顧國公顧深尚且不在長安城內,他前些時日被建元帝派去隨同浙江巡撫查看水患一事。雖說駙馬不得幹政,但是建元帝卻知曉自己的這個姐夫尤擅治理水患,便給了一個虛職,亦也不算是違了祖宗規矩。


    隻是眼下長安城內全憑自己孤身一人支撐,若是駙馬尚在,長子何須會這般忤逆?


    昭陽大長公主隻覺心中苦悶交加,不免又名浣青令人傳信去問顧深歸期。但願浙江水患早日平息,她亦也可以暫且輕鬆自在些,無需為了這等事情,將自己急的無可奈何。


    與浣青又說了會兒旁的話,昭陽大長公主便命其扶她起身,先迴了自己的屋子去。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十年繁孟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八月醉夢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八月醉夢並收藏十年繁孟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