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傅雲和再次拉住了她的衣袖,她一言不發,用力推開她的手就往前跑去。


    傅雲和又叫她一聲,她頭也不迴跑得飛快。


    “小主,這嫿妃娘娘是怎麽了?您都告訴她利害關係了,她怎還這般冒失?真是辜負了您的美意!”憐心不覺疑惑地道。


    傅雲和的目光落在急急遠離的那抹身影上,嫿妃不該是這樣的人,即便她的宮女真的被罰,她也不該這般沒有主意。除非……


    傅雲和的心頭猛地一跳,難道那些流言是真的?


    “小主?”憐心見她不說話,又蹙眉喚她一聲。


    傅雲和猛然迴神,深吸了口氣道:“我們也去看看。”


    此事的玉清宮內,密密麻麻站了很多人。太後沉著一張臉坐在上頭,方娬的嘴角噙一抹譏諷笑容,太好了,這麽多人都來了,一旦蘇昀說出容止錦的名字……


    嗬,她可不是故意要拉容止錦下水,屆時太後如何保容止錦那的太後的事,她隻要方嫿萬劫不複!


    楚薑婉並不曾進屋,攜了霽月的手悄然站在入院的一處角落裏。她出身高貴,從小便是爹娘的掌上明珠,自是不曾見過這樣的場麵,仿佛那個宮女腿上的血已沾染至她的衣襟,空氣裏到處的血腥氣,聞得她有些想作嘔。


    裏頭幾個嬪妃雖也一副不忍看的樣子,但其實各個都興奮地等著看好戲。


    “住手!”女子一聲厲喝自外頭傳入,眾人紛紛舉目望去,隻見方嫿狼狽地跑進來,鬢上的朱釵傾斜,她全然不顧,直接朝蘇昀衝去。


    蘇昀的意識迷離,卻在聽到方嫿的聲音時又努力地將眼睛撐了撐。


    被用力按在長凳上的女子已是披頭散發,腿上的裙裾已然被殷紅之色染全,方嫿的眼淚倏地滾落下來,喃喃叫了聲:“阿昀……”


    “大膽嫿妃!”太後正憤怒這個宮女嘴巴這樣硬,此刻見方嫿這般不顧禮數衝進來,更是怒不可遏,猛地站了起來。


    眾嬪妃忙跟著起身。


    方嫿這才想起太後也在,直直跪下道:“太後娘娘饒命,臣妾的宮女什麽都不知道,臣妾是……”


    “娘娘!”蘇昀凝起了僅有的力氣道,“娘娘,奴婢不會……不會冤枉您……”她還想說得更多,可實在沒有力氣了,可她相信方嫿已明白她的意思!


    方嫿一怔,蘇昀是在告訴她,她與燕修的事,她一個字也沒有對外透露過。


    太後狠狠地看著方嫿,眼底沉著戾氣:“是什麽?”


    “臣妾……臣妾是冤枉的,太後娘娘!”


    方娬悄然靠近太後,低語道:“太後娘娘,她分明有所隱瞞。”


    寶琴離得近,不免看了方娬一眼,太後已轉身抓起了桌上的杯盞,狠狠朝方嫿擲去!杯盞嚴嚴實實地撞在她的額上,劇痛席卷全身,很快,有粘稠的東西流下來,方嫿卻仿若不知痛,仍是直直地跪著,顫聲道:“望太後娘娘明察!既是嫵昭儀說臣妾與人私通,那敢問那個人是誰?”


    她擲地有聲的話問得方娬的心頭一跳,她下意識地緊握了手中錦帕。不想太後卻冷冷道:“是誰,哀家倒是想聽你親口說出來!”她的目光落在行刑的太監身上,喝道,“愣著作何?繼續打!”


    “是!”兩個太監已是滿額的汗,忙又舉高了板子。


    方嫿輕唿一聲,爬起來撲在蘇昀身上。板子重重落在她後背上,她咬牙悶哼一聲。


    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冷氣,覺得這嫿妃是瘋了,那一個即便受刑也隻是個宮女,她竟為了一個宮女不惜這般……


    傅雲和才從外頭進來,瞧見這一幕也嚇得不輕。池月影見了她,忙悄悄走到她身邊,壓低了聲音道:“姐姐來得這樣晚,我還以為你是去找嫿妃通風報信去了,沒想到竟不是嗎?”


    傅雲和的目光無法從方嫿身上移開,她的指尖冰涼,她的確去報信了,隻是事情的發展卻出乎了她的意料。


    太監一板子打在了方嫿身上,他忙慌張地跪下道:“太後娘娘饒命,奴才不是故意的!”另一個手裏的板子也不敢落下。


    太後冷聲道:“既然嫿妃要上演主仆情深的把戲,哀家就成全你!繼續打!哀家今日非得要個結果不可!哀家還想知道,嫿妃到底是何等狐媚子,又是如何蠱惑了皇上!打!”


    太監的雙手顫抖,聞得太後這樣說,便隻能哆嗦著起來。


    板子重新落下來,一下又一下。


    一個人支撐那麽久,心中滿滿的全是憤恨,可是現在,蘇昀忽而再也忍不住,眼淚瘋狂地流出來,她動了下幹涸的唇,虛弱道:“娘……娘娘,讓開。”


    “我不,阿昀,他們打得我沒有你痛,他們不敢用力打我,別擔心我。”她的聲音帶著顫抖,卻還要拚命地掩飾。


    其實蘇昀明白,太監不敢打她,卻還有太後在,他們又怎敢不聽太後的命令?


    她好想說,讓開,她都已經被打得沒有知覺了,一點也不知道痛了。


    方嫿見蘇昀的目光有些渙散,她忙握住了她的手,咬牙叫她:“阿昀……阿昀看著我!”眼淚“啪啪”地落在蘇昀的臉上,她這才又強打起了精神來。方嫿將呻吟壓低,“她和太後說師叔的事了嗎?”


    蘇昀搖了搖頭。


    又是一板子落下,鈍痛卻令方嫿的腦子清醒了一些。方娬既說得那樣堅定,又怎會不同太後提及燕修?倘若太後知曉她與燕修有往來,再加上當年公主的事,依太後的脾氣,早把燕修也一並押來了!


    “咳……”她嗆一聲,點點血斑落下,心中似豁然開朗了。


    先前傅雲和的話,令她做賊心虛,自然而然先想到燕修。可如今靜下來一想,昔日白馬寺兩年方娬都不曾想到,如今好端端地怎會知道她與燕修的事?那件事即便要知道,方娬也不該是最先的那一個人!袁逸禮一破口,最先知曉的,難道不是皇上或者太後嗎?


    緊緊摳著長凳的手指竟緩緩鬆了。


    原來方娬不過是拿了一件無中生有的事罷了!


    “嫿嫿……”蘇昀很想推開她,奈何自己現下一絲力氣也沒有。


    院中,有人突然跪下了:“太後娘娘,這般打下去恐會出人命,還望太後娘娘三思啊!”


    眾人側目,方嫿更是不可置信地看著跪下替她求饒的楚薑婉,是她……竟是她!


    太後華美臉龐盡是怒意,沉沉道:“婉妃管好自己才是正經!別以為哀家老了就不知道你的事!”


    太後一句話,令楚薑婉美麗的臉龐蒙上一層灰白之色,她跪著,身子微微瑟縮。


    霽月呆呆立著,不知該不該上前扶她起來。


    整個院子裏的氣氛瞬間詭異非常。


    突然,一聲“皇上駕到”傳來,方嫿艱難地抬眸瞧去,燕淇明黃色的身影已入了眼簾,容止錦急急跟在他身後,再後麵……竟是軒轅承叡!


    眾人都忙跪下行禮。


    方嫿身上的板子一停,她隻覺得整個人都像是被解救了,雙腿一軟便倒下去。


    “娘娘!”容止錦脫口叫她。


    燕淇緊緊蹙了眉,匆匆朝太後行禮,這才道:“朕才出宮多久,這玉清宮要翻天了嗎?玉策,還不去將嫿妃扶起來!”


    玉策領命,匆忙上前扶住了方嫿虛軟的身子。


    “阿昀……”方嫿一手還握著蘇昀的手,舍不得鬆開。


    一側有腳步聲傳來,隨即,男子高大的身影壓下,方嫿尚未來得及迴頭,便見那雙有力的臂膀已輕鬆抱住了蘇昀嬌弱身軀。蘇昀隻覺得整個人一輕,被人抱入懷中,她努力睜大了眼睛看一眼。


    男子的俊顏沉著怒,深邃瞳眸狠狠地鎖住她。竟是她夢裏都想到躲開的那個人。


    蘇昀的心仿佛被什麽東西狠狠地蟄了一下,她抓著他臂膀的手微微用了裏,聲音虛弱卻透著害怕:“花……花孔雀……”


    “花孔雀?”軒轅承叡低低念一句,蘇昀一張臉很苦逼,她其實想說她不是故意下毒的,她都這樣了,她不要再被打了!她又努力擠出幾滴眼淚來,好多可憐有多可憐。


    方嫿吃驚於軒轅承叡的舉動,這裏是大梁皇宮,所有後宮女子都是皇上的人,他竟敢這般光明正大抱蘇昀!


    容止錦見玉策扶著方嫿,忙上前詢問她如何。


    方娬嘴角的笑意更濃了,他們兩個竟敢這樣不避嫌!


    燕淇低頭踢了一腳地上的太監,怒道:“朕的嫿妃也是你們能隨便打的?”


    太監忙磕頭求饒。


    “皇上!”太後的聲音裏帶著怒,“嫿妃與人私通,哀家正在徹查此事!”


    燕淇的神色微微一怔,抬眸問:“和誰?”


    方嫿的身子一軟,玉策驚唿一聲娘娘,容止錦已眼疾手快扶住她。跪在地上的流兒見此,忙道:“皇上您看侯爺和嫿妃娘娘,奴婢多次見他們於宮中私會了,侯爺還敢公然抱娘娘!”


    此言一出,再沒有比這更明白的了。


    與嫿妃私通者,是容止錦。


    “什麽?”太後猛地轉向方娬,臉上的怒氣更濃。


    伏在軒轅承叡懷中的蘇昀一把抓緊了他的手臂,喘著氣道:“奶奶你個麻花!早說是小侯爺啊!”她也不必一聲不吭遭這種罪了!


    希冀


    袁逸禮正迷糊睡著,乍聞得外頭雨點落下的聲音,房門“吱呀”一聲被人推開,他這才睜眼醒來,見是劉太醫親自煎了藥送來。


    “大人醒了?”劉太醫上前擱下了藥盞,順勢替他把了脈。


    袁逸禮側身坐起來,微微吸了口氣,氣血較之先前已順暢許多。他順勢接過太醫遞過來的藥,一口氣喝完,才問:“什麽時辰了?丫”


    “剛過了申時。”劉太醫轉身將藥盞放下,見袁逸禮已起了身,徑直取了外衣套上,劉太醫忙道,“大人的內傷不輕,這幾日須得臥床靜養。”


    袁逸禮蹙眉望向他,脫口道:“我不是囑咐了不要告訴皇上嗎?今晚皇上要宴請西楚太子,我自是要去的。”


    劉太醫忙道:“大人吩咐的,我自是沒說,隻是……皇上迴宮了,晚宴應是取消了。”


    “迴宮?”袁逸禮一怔,越發疑惑,“為何好端端地迴宮了?西楚太子呢?九王爺呢?”莫不是圍場上出了事?他的臉色瞬間沉了,全怪他沒留下來!莫不是皇上因為九王爺的事動怒,方嫿蠢到替九王爺說了話嗎?


    劉太醫見袁逸禮的臉色越來越蒼白,他隻得道:“聽聞西楚太子也隨皇上去宮裏了,九王爺還在行宮寢居內,哦,好像是嫿妃娘娘有事……”


    “何事?”袁逸禮迴轉身子,直直地盯住麵前太醫媲。


    果真還是她的事!


    太醫卻搖頭道:“何事我也不清楚,皇上走得匆忙,錢公公也沒留下話來。大人,大人……”


    太醫的話未完,便見袁逸禮已經推開了房門大步出去。


    外頭,冷雨未歇,風亦是出奇的大。


    袁逸禮於廊下佇足思忖片刻,終還是朝燕修的寢居去了。若真是在圍場上出的事,那他必須先弄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如此進宮才好幫得上忙。


    冷風卷著雨點打在窗欞上,早前的日光已然收盡,又下著雨,內室的光線越發地暗沉。華年成將窗前的一盞琉璃青燈移至梨花木案幾上,低語道:“王爺自圍場上迴來就一直在這裏寫字,也該停一停了。先把衣服換了,一會就有人來請您過去用膳了。”


    華年成才說著,門口的腳步聲近了,接著傳來人叩門的聲響。華年成以為是傳膳的太監,才轉了身,便聞得袁逸禮的聲音傳來:“王爺。”


    燕修執筆的手腕驀然一頓,筆尖落在宣紙上,墨水瞬息之間化開。華年成開了門,袁逸禮大步入內,他趕得急,又未打傘,此刻發上、臉上盡是冰涼雨水,更襯得他的臉色蒼白。


    燕修的神色悄然一變,擱下了筆迴身望向來人。


    袁逸禮已開口道:“今日圍場上,皇上因王爺的事生氣了嗎?”


    “不曾。”他的話語輕悠,“本王答應過大人,即便皇上動怒,本王也不會讓皇上遷怒嫿妃娘娘。袁大人匆匆而來便是問本王這個?”他倒是覺得奇怪了。


    袁逸禮的臉色又淡幾分,皇上不是因為這個生氣嗎?他鬆了口氣,忙轉了身,行至門口,才又道:“晚宴取消了。”


    “發生了何事?”燕修平靜雙瞳裏略掀起了波瀾。


    袁逸禮也不知該如何解釋,卻是這時,有人自前頭匆匆跑來,見了袁逸禮便道:“大人原來在這裏?錢公公派人傳話,說皇上今兒大約不會迴行宮了,宮裏有些事要處理。”


    侍衛喘著氣,揀了要緊的講。


    有雨絲自外頭飄進來,涼涼地落在額上,周遭一切似在頃刻間靜了,袁逸禮神色稍斂,開口問:“可有說宮裏出了什麽事?”


    “這……”侍衛的目光有些躲閃,低著頭道,“屬下也是聽聞,說是嫿妃娘娘與人私通,正被皇上與太後審著。”


    “什麽?”袁逸禮驟然一問,他幾乎是下意識地迴頭看了燕修一眼。


    “大人……”侍衛又叫一聲,道,“錢公公傳話說,大人可在行宮歇著,等候皇上明日……大人!”


    麵前身影急速自眼前離去,侍衛轉過身又急急叫了他一聲,這才追上他的步子離去。


    房門大開著,涼風卷入,將燕修散落的幾縷發絲吹至眼前,他惶惶然往前一步,雙腿像是灌了鉛,那樣沉那樣重。


    華年成急著拉住他,壓低聲音道:“王爺可去不得!您沒聽到方才那侍衛說皇上與太後娘娘親自在審嫿妃嗎?”


    燕修行至門口才佇足,他一手徐徐扶上木門,越是這個時候他越是去不得,他明白,怎會不明白?


    “王爺……”華年成歎息一聲,將房門關上。


    內室,冗冗沉沉斥滿壓抑。


    燕修的容色慘淡,自嘲道:“她為救我,連命都可以不要。如今她深陷囫圇,我卻連一點忙也幫不上。華年成,她要離開我是對的。”


    華年成心中一窒,忙道:“王爺千萬別這樣說!”


    他卻輕輕笑起來,側身倚靠著身後冰涼牆壁,眸華微斂,如扇睫毛掩住萬千惆悵:“皇上乃天下人主,能予她榮華恩寵,可替她遮風擋雨。我卻空擔了天家尊貴的姓氏,兩手空空,自顧不暇又何談護她?縱是袁逸禮亦是能幫得她光明正大……”


    “王爺!”華年成見他的眸光淡了,心中說不出的難受。


    他仍是笑,話語越發輕輕淡淡:“元白在時,我需編造很多謊言假象來騙他。如今元白死了,我卻仍要自欺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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