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逸禮的嘴角微微牽起,他的目光隨即掃過身後侍衛們,開口問:“你們誰願意帶娘娘同行?”


    侍衛們麵麵相覷,自是不敢。


    袁逸禮又一笑,這才伸手向方嫿,低語道:“上來。”


    她一點不矯情,伸手抓住他的手,他的手上一用力,直接將她拉上去。


    蘇昀急著道:“那我怎麽辦?我也不會騎馬啊!”


    這會,後頭的侍衛有人便道:“昀姑娘可坐我這裏。”


    “我這裏也行。”


    蘇昀樂開花了,原來她這樣搶手啊!


    馬隊趕了一段路,蘇昀才悲哀地想起她的桂花酥還在馬車上忘了拿!她又看一眼前麵的方嫿和袁逸禮,乖乖地閉了嘴。


    抵達綏靖城已是四日後的傍晚,一路上,袁逸禮將大自情況告知方嫿。西楚挾持了燕修意欲要燕淇將與之交界的那片草地劃給西楚,否則就殺了燕修。


    滄州離開綏靖已不遠,袁逸禮卻仍是打算先去見一見昌王再動身。


    昌王出來迎接時一臉沉重,歎息道:“九弟也不知怎的去疫區作何,全怪本王沒攔著。”


    袁逸禮卻問:“華先生和九王爺的隨從呢?”


    “哦。”昌王開口道,“當日西楚兵偷襲,疫區死傷嚴重,還剩下幾個病患,華先生與幾個大夫還在照看。至於九弟的隨從,在那夜動|亂中為保護九弟死了。”


    蘇昀忍不住“啊”了一聲,他是在說元白死了嗎?


    方嫿廣袖下的手猛然收緊,怎會……那個討厭的元白,就這樣死了嗎?那燕修呢?他有沒有事,有沒有受傷?


    她的心因緊張跳動得厲害,蘇昀悄悄握住了她的手。


    袁逸禮已起身道:“下官先去見一見華先生,若有需要,下官會讓華先生留下醫治疫病的方子,人下官是要帶去滄州的。”


    昌王忙道:“本王隨你們一道去!”


    袁逸禮皺眉道:“不必麻煩殿下……”


    “不麻煩,九弟是在本王的封地出事的,此事理應由本王負責!來人,快去備馬!”昌王說得振振有詞。


    袁逸禮朝方嫿看了一眼,她此刻心急火燎想要見到華年成,好問一問當晚的情況。


    馬車在疫區外圍停下,裏頭還是一片狼藉,地上有淩亂的馬蹄印,甚至還有被火燒過的痕跡。昌王命人在疫區北側又簡單建了一個新區,供病人們暫憩。


    華年成聞訊出來,不過短短月盈不見,他像是生生老了十歲。發鬢灰白了,眼角的皺紋也深了。


    袁逸禮轉身朝昌王道:“下官奉皇上之命有些話要轉告華先生,還請殿下迴避。”


    昌王悻悻離去。


    方嫿這才迫不及待上前問:“華伯伯,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他怎會被人擄走!”


    華年成的眼眶微紅,低聲道:“當日王爺來疫區找我,說得帳中等我忙完,事發時我正在給患者看病,我也是後來才知……知王爺出了事。連元白也……”


    “侍衛呢?昌國的侍衛呢?”她急急問著。


    華年成搖頭道:“侍衛們有的抵抗西楚兵,有的迴城去報信了,當然兵荒馬亂,誰也不知道究竟怎麽迴事!”


    袁逸禮蹙眉沉思,這一帶的西楚兵要入關,唯有兩個地方。一個便是滄州,一個便是昌國邊界,滄州有大哥把守,絕不可能會讓西楚兵漏網,而昌國的守衛也不見得這樣弱……看來皇上的疑心是對的。


    蘇昀驚訝地說不出話來,方嫿突然道:“他受傷了嗎?”


    華年成又是搖頭:“我不知道。”他從袖中取出一把匕首,遞給方嫿。


    這把匕首方嫿也認得:“是元白的!”


    華年成點頭:“在地上撿到的,匕首插在土中,它邊上有王爺的腳印,離開它一丈不到的距離便是西楚人的馬蹄印,他應該是想保護王爺的。”


    她將匕首握在掌心,顫聲問:“元白是怎麽死的?”


    “背後中箭而死,誰都知道西楚起兵最擅長弓箭。”華年成的聲音略低,隨之夾雜著歎息與擔憂,“此事,昌王殿下應該已稟報皇上。”


    方嫿緊握著匕首說不出話來。


    袁逸禮沉聲道:“華先生將藥方留下,我們要動身去滄州,西楚要談判。”


    華年成的麵色緊擰,忙轉身去準備。


    蘇昀悄然拉過方嫿,低聲道:“嫿嫿,你別太擔心了,西楚既然要談判,就說明九王爺暫時不會有問題。”


    “他有病在身,華伯伯又不在他身邊……”她的聲音透著怕。


    蘇昀抱住她,拍著她的後背道:“你別把他想得那樣弱,他有能力照顧好自己!”


    方嫿突然不說話了,目光定定地望著手中的匕首。


    “嫿嫿。”蘇昀忍不住叫她。


    她的眸華微抬,低語道:“阿昀,其實我不明白。”


    “什麽?”


    “華伯伯的話,讓我不知道當晚究竟發生了什麽。”


    “嫿嫿……”蘇昀被她說得茫然。


    她蒼白了臉色低語:“匕首邊上有師叔的腳印,他身後不到一丈便是西楚兵,倘若當時元白用這把匕首擲向那個西楚兵,他明知道沒有刺中的情況下,元白為什麽會轉身而逃?他不管師叔了嗎?”


    “嫿嫿……”


    “若非他逃了,又怎會背部中箭?是華伯伯在撒謊嗎?”方嫿的聲音止不住地顫抖,“阿昀,是他在撒謊……那師叔出事便是與他有關……”


    蘇昀聽得驚慌,忙道:“別胡說,華先生不是那樣的人!”


    方嫿的眼睛紅了:“我也寧願相信他不是,我寧願相信是昌王放水……”


    “娘娘。”袁逸禮見她二人不停地在說什麽,不免上前道,“該準備出發了,連夜趕路,明日天亮便能到滄州城。”


    方嫿將眼淚逼退,迴眸道:“知道了,袁大人。”


    “怎麽?”他皺眉。


    方嫿深吸了口氣問:“這一次,皇上會救他嗎?”


    袁逸禮正色道:“會,他是大梁王爺,西楚動他,便是辱皇之恨,皇上勢必不能容忍!”


    燕修的心


    滄州邊境,數萬士兵正在操練,整齊的聲音震懾著整個山穀。袁逸軒一身銀色鎧甲站在城樓上,他凝著目光望向遠處西楚軍營。


    天未大亮,那邊火光微竄。


    “將軍,昌王殿下與袁大人到了。”有士兵上來稟報。


    袁逸軒的眉心微擰,沒有迴身,隻道:“讓袁大人帶人上來,你叫錢副將帶昌王殿下去休息。丫”


    士兵領命下去,不消片刻袁逸軒身後便傳來了腳步聲,士兵又跑上來,道:“將軍,屬下攔不住昌王殿下,他……”


    士兵的話未說完,便聞得昌王的聲音傳來:“袁將軍,本王也急著想知道西楚的情況。”


    袁逸軒的臉上無笑,他側目看了身後之人一眼,話音微冷道:“軍中有軍中的規矩,您雖貴為王爺,在這裏,還是末將說了算。錢副將,請殿下下去休息!”


    “是!”錢副將這會漲了氣焰兒了,大步上前往昌王麵前一立,粗聲道,“殿下請!媲”


    昌王的麵色鐵青,重重一哼拂袖離去。這袁逸軒果真囂張得可以,連皇上都需禮讓他三分,他竟這樣不把他放在眼裏。倘若那天袁家失了靠山,他倒是要看看這位叱吒風雲的袁將軍還怎麽張狂!


    蘇昀見昌王喪氣走過身側,忍不住抿唇而笑,明眼人都得出無論是袁大人還是袁將軍都不希望他在現場,可他還那麽死皮賴臉,她也是看不下去了。她對袁逸軒的印象本來就比袁逸禮好,這會更覺得麵前這位年輕的將軍可愛了!


    袁逸禮亦是解氣一笑,這才疾步上前道:“大哥。”


    袁逸軒此時才轉過身來,他點了點頭,目光越過袁逸禮看向他身後之人。在看到華年成身側兩名女子時,袁逸軒的眸光猝然一緊。其中一個雖戴著蒙紗鬥笠,看不見臉,可她邊上的侍女他認得,便也不難想象那蒙麵的女子是誰了。


    “將軍。”華年成上前行了禮。


    袁逸軒卻蹙眉道:“你怎把她也帶來了?”


    袁逸禮微微側目,歎息道:“此事說來話長。”


    “昌王可知她的身份?”


    “不知,我沒說,他也不問。”


    袁逸軒的眉目幽深,方嫿已抬步上前,徑直開口問:“將軍,西楚有消息嗎?”


    袁逸軒卻道:“您如今已貴為娘娘,千金之體怎能來邊疆這等苦寒之地?稍後末將派人護送娘娘迴長安。”


    “袁將軍……”


    “來人,送娘娘下去休息。末將有事要與逸禮、華先生相商,還望娘娘見諒。”他直白打斷她的話,轉身便往一側的樓梯下去。


    袁逸禮迴頭看了方嫿一眼,無奈隻能與華年成一道跟上。


    有士兵上前來給方嫿引路,蘇昀驚道:“這袁將軍是怎麽了?”


    方嫿的黛眉緊蹙,她也看不明白了。


    將帳子一落,又遣了兩名侍衛在外把守,袁逸軒才道:“逸禮,我總以為你辦事穩妥,難道你真是讓感情衝昏了頭腦嗎?”


    袁逸禮被他說得臉色異常,低咳一聲才道:“皇上派我與嫿妃娘娘去洛陽辦事,此事稍後再議,大哥,西楚那邊難道沒信?”


    華年成也忙問:“將軍,西楚到底怎麽說?”


    袁逸軒的眸光一沉,轉身負手道:“暫時沒有動靜。”


    袁逸禮吃驚地問:“怎會?我接到皇上的消息趕到這裏已過半月,怎會這半月來都無消息?”


    袁逸軒沉沉地“唔”了一聲。


    華年成動了唇再欲問,卻被袁逸禮搶了先:“大哥最是了解皇上,難道會不明白皇上派我來作何嗎?皇上怕你……”


    “皇上怕我公報私仇嗎?”他適時打斷他的話,陰冷一笑道,“九王爺是自個不慎讓西楚人擄去的,難道還是我派人指使的嗎?”


    “大哥……”袁逸禮蹙眉,皇上果真也很了解他大哥,今時今日的情形一早就考慮到了,他一把抓住袁逸軒的手臂,沉聲道,“西楚到底傳了什麽消息來?”


    袁逸軒用力拂開袁逸禮的手,怒道:“公主的仇你忘了?”


    袁逸禮心中一震,果然是這樣!他忙道:“我沒忘!皇上與太後娘娘也沒忘!皇上有分寸的,你就不能信皇上嗎?”


    華年成上前直接跪下了,朝他磕頭道:“袁將軍,當年的事再解釋也於事無補,我也知你不會信,可王爺是無辜的,他早年就孤苦無依,如今西楚要大梁的土地,怎好叫王爺去受苦!將軍請救救王爺,請將軍高抬貴手!”


    他用力磕頭,即便底下是泥地仍是聽得人心惴惴。袁逸軒伸手攔住了他,氣道:“我等都敬重華先生,我還記得開平三十九年那場幾乎席卷了整個北方的時疫,那麽多人都放棄了,是華先生一直在堅持,才得以讓千萬百姓幸存下來。你要為九王爺效力我無話可說,但有些話,你也不必多說。”


    “將軍……”


    袁逸軒用力將他從地上拉起來,製止他再開口:“華先生不必多說!”


    語畢,他負手走出營帳。袁逸禮一咬牙,隻能追著出去。


    他走得飛快,話語冰冷:“皇上讓你來,怕是怎麽也想不到你也勸不住我。”


    袁逸禮不知怎的,心中有了氣,忿然道:“大哥口口聲聲說愛公主,難道公主活著就希望看到西楚辱我皇室嗎?”


    “公主若活著,必也不願看到西楚奪我大梁土地!”


    “大哥!”


    “你住口!”


    周圍路過的士兵紛紛側目,袁逸軒方覺得自己失態了,深吸一口氣背過身去。袁逸禮也瞬間冷靜下來,他悄然上前幾步,立於袁逸軒的身側。


    “西楚騎兵是將軍放進來的嗎?”


    女子悠悠聲音自他們身後傳來,兄弟二人本能地迴眸,見方嫿仍是輕紗鬥笠遮麵,直直地站在他們後麵。他們欲行禮,卻被她止住:“在這裏,我隻是一個隨行女子,不是嫿妃。袁將軍還不曾迴答我的問題。”


    袁逸軒冷笑道:“自然不是。”


    方嫿點頭道:“那便是了,不是將軍放的,便是昌王所為。”


    袁逸軒的目光犀利:“姑娘想說什麽?”


    方嫿走上前,與他們並肩,她的目光望向前麵的城牆,低聲道:“昌王不滿封地一事,勾結西楚擄走九王爺,倘若皇上因了割地一事,想來昌王也能從西楚得到好處。倘若皇上不應,西楚因此而殺了九王爺,我大梁皇室受辱,皇上也會被他人詬病,各位王爺更不會忠心事主,屆時隨便一點風吹草動也能引發內|亂。昌王想坐收漁人之利。”


    袁逸軒卻笑了:“那姑娘到底什麽意思?”


    不能割地,也不能拒絕,這倒是叫他覺得新奇了。


    袁逸禮更是震驚地看著麵前女子,他以為她隻會比他更沉不住氣,屆時越發激怒大哥,九王爺可真是要死在西楚了。沒想到,她竟這樣叫他刮目相看!


    有風吹來,輕紗拂過臉頰,她迴眸看向袁逸軒,啟唇道:“我想知道西楚給將軍送了什麽消息來?一開始便說要地嗎?”


    袁逸軒的態度破天荒地緩和了,他遲疑片刻,才道:“是,他們太子直接要地,用那片地來換九王爺。”


    袁逸禮訝然道:“你說西楚太子在軍營?”


    袁逸軒點頭:“不錯,皇上若真的心軟,他們便是勢在必得!”


    方嫿卻問:“西楚太子是何人?”


    袁逸禮接口道:“他在西楚可算是個傳奇人物,西楚永慶十三年,其生母獨孤皇後謀權敗露被賜死,楚皇隨即廢太子,將他流放。可就在五年後,他一舉扳倒寵妃蕭氏一脈,一夜之間弑殺千人,然後重迴朝野,並重得楚皇信任。如今,西楚皇室怕再無人能與之抗衡。此人野心勃勃,不安現狀。”


    方嫿的心一點點沉下去,看來燕淇這次遇上對手了。


    流放五年……能從那種逆境中活下來的人,一定不會對燕修手下留情,他為達目的會不折手段。


    她用力咬下貝齒,深吸一口氣道:“若他日他登基,怕對大梁更為不利。”


    袁逸軒點頭:“這是後話。”


    方嫿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這才又道:“西楚太子在信中又提及九王爺嗎?”


    袁逸軒不再隱瞞:“提了,西楚的軍醫摸不準九王爺的病情,還說,我皇若是考慮太久,屆時即便想好要用地換人,怕是也晚了。”


    聞言,袁逸禮的眉心緊擰。


    方嫿隻覺心口惴惴一痛,她緊握了雙手道:“將軍恨九王爺,想必王爺在敵營也不好過,你也該解氣了。還請將軍修書一封,派人送往西楚軍營,就說我皇已在慎重考慮,但聖旨批下也需時日,請西楚太子準許讓華先生去敵營給九王爺看病。”她頓一頓,繼續道,“屆時我的侍女會扮成隨行醫女入營,將軍若信得過我,我便能給將軍一個兩全其美的結局。”


    袁逸禮聽得雲裏霧裏,果真袁逸軒也茫然問:“何為兩全其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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