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淇怒道:“如此,你還有什麽可說?”


    麵前女子忙跪下道:“方典正也說不知為何玉簪會出現在景雲宮,並不曾有任何人瞧見是臣妾所為。當日景雲宮有人來過宜萱閣,皇上為何就不懷疑是哪個手腳不幹淨的宮人偷了去的?”


    燕淇凝視著她,正如她說的,此事無憑無據,確實不能認定是她所為。他卻又道:“後宮那麽多嬪妃,婉兒為何就懷疑你?方典正,這宜萱閣可查清楚了嗎?”


    方嫿低頭應道:“是,但,沒有發現。”


    方娬哭道:“皇上您也聽見了,此事真的與臣妾無關,臣妾是被冤枉的!”她跪著,纖弱的身子一抽一抽地哭,真是我見猶憐。


    燕淇朝方嫿看一眼,方嫿低下頭去,她確實沒找到證據,盡管她也懷疑方娬。燕修修長的手指緩緩敲打在榻上,他低沉的聲音響起:“錢成海,你去查。”


    站在外頭的錢成海忙應聲出去。


    方娬的眸中滾出***的淚,定定望著麵前男子,顫聲道:“皇上……不信臣妾?”


    他迴眸看她,沒有上前扶她,隻開口道:“朕在證明你的清白。”


    好一個清白!


    方嫿別開臉,退至門口。


    一炷香後,有人自外頭急急奔入內,見著燕淇便跪下道:“皇上,在景雲宮昭儀娘娘一件衣服上找到了麝香!”


    那件華貴宮裝已被靜置於桌麵上,牙色做底,金絲線織就的芙蓉栩栩如生,宛若出水佳人。


    而這件衣裳竟是太後所賞。


    自然誰也不敢懷疑是太後所為,宮中一切衣物全部出自尚服局的司衣房,誰若是要在那裏動手腳,那機會便多了。故而“六尚”所有的宮人住處都必須徹查。


    原本最有資格負責此事的尚宮局司正房因此隻能被迫將調查一事交由掖庭局接手。方嫿與蘇昀等人站在院中,看著掖庭局的人進進出出地查。從宜萱閣迴來後,方嫿一直沉著臉色心事重重,她驀然又想起方娬問她,姐姐會怕嗎……指尖不自覺地顫抖了一下,方嫿的心頭一沉,“糟了!”


    “怎麽了?”蘇昀忙迴頭問她,見她往前走了一步。這時兩個太監從方嫿房間衝出來,大叫道:“找到了!找到了!”


    蘇昀的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


    掖庭局的人在方嫿的房間內搜出了麝香,太醫院的人馬上來了,證實就是用在楚薑挽衣服上的麝香。方嫿被押往景雲宮,燕淇沉著臉坐在上頭聽掖庭局的馬公公稟報,他始終抿著唇未發一言。


    太後也來了,她一進門就怒道:“就是這個宮女謀害皇嗣?”她上前,一巴掌扇在方嫿的臉上。


    “太後娘娘息怒!”容芷若忙拉住了她。


    方嫿低下頭道:“奴婢沒有做,東西不是奴婢的,請皇上、太後明察!”


    兩個太監帶著蘇昀進來,一把將蘇昀推在地上,方嫿吃了一驚,聽馬公公又道:“奴才已經查到蘇女史有段日子經常出入太醫院,她又是方典正的女史,是以方典正有機會拿到麝香。”


    “你……你胡說,我沒有拿過什麽麝香!”蘇昀急著否認。


    一側的太監直接甩她一巴掌,罵道:“在皇上、太後麵前竟敢稱我!”


    蘇昀捂住臉,氣憤地瞪著那個太監。


    太後開口問:“她區區一個女史,何以有資格出入太醫院?”


    馬公公說得頭頭是道:“奴才已經打聽過,說是小侯爺帶進去的,還……還搬出了太後娘娘您來。”


    “什麽?”太後的臉色很難看,“這兩個賤婢還敢利用止錦嗎?”


    蘇昀真是鬱悶了,怎麽一轉身就成她們利用容止錦了?


    方嫿的心思轉得飛快,她不知道太後送給楚薑挽的衣服上怎麽會有麝香,但現在可以肯定的是,她房裏的麝香就是方娬栽贓的!原來那個時候流兒是去了她房裏!事情好像越來越複雜了,她深吸了口氣,開口道:“奴婢與昭儀娘娘無冤無仇,奴婢怎麽會害娘娘腹中的孩子?”


    蘇昀忙道:“是啊,皇上明察,奴婢和方典正絕不會做這種事的!”


    “可有人卻看見方典正曾與昭儀娘娘起過爭執。”一抹平靜的聲音響起,眾人都聞聲瞧去,隻見太後身側的宮女寶琴上前朝燕淇行了禮,才道,“延寧宮的宮女采苓曾瞧見方典正在禦花園與昭儀娘娘起過爭執,具體說了什麽不清楚,總之娘娘很生氣。”


    “有這等事?”太後的語氣也變了,“那你為何不說?”


    寶琴低頭道:“事關主子的事,奴婢們不敢亂嚼舌根。當時采苓跟奴婢提及時,奴婢隻以為是昭儀娘娘訓斥奴才,自然也就沒在意。”


    蘇昀撐在地上的手有些微微顫抖,她不知道方嫿何時見過楚薑挽,但現下的局麵,她也沒有時間問。


    方嫿一顆心沉了下去,當日她的確在禦花園見過楚薑挽,她拒絕與她聯手對付方娬,卻不想被人瞧了去,如今真是百口莫辯!她抬眸朝燕淇看去,他就這樣靜靜坐著,目光淡淡掃向她,他看不出怒,也不替她說話。


    “真的……真的是你做的?”霽月扶著楚薑挽出來,她隻披著一件單薄的外衫,隔著珠簾顫抖地問她。


    “奴婢沒有!”方嫿低下頭。


    “沒有?沒有為何你房裏會有麝香?”楚薑挽一把拂開了珠簾出來,她的身子一軟,直接跪倒在地上,哽咽道,“皇上請為臣妾的孩兒做主!”


    “娘娘……娘娘……”霽月伸手拉她,她卻不起來,霽月的眼眶也跟著紅了。


    外頭,各宮嬪妃們聞得消息也來了。


    方娬跟著跪下道:“皇上您可瞧見了,您可相信臣妾是清白的了!”


    方嫿的目光看向她,她悄然瞥一眼,嘴角揚起一抹輕蔑的笑。


    傅雲和的黛眉緊蹙,她往前跨了一步,手臂被池月影拉住,她小聲道:“傅姐姐,這件事兒跟我們沒關係,你想幹什麽呀?”


    她低聲道:“我覺得不是方典正……”


    “你可別被她那副可憐樣騙了,說不定她記恨我們任何一個得皇上寵愛的女人呢!再說,現在人贓並獲,她死定了!”池月影拉住傅雲和的手絲毫不鬆。


    傅雲和動了動唇,到底再說不出話來。


    太後拂開了容芷若的手上前,冷冷地道:“證據確鑿,皇上還在猶豫什麽?來人,把這兩個宮女拉下去,亂棍打死!”


    蘇昀忍不住“啊”了一聲,外頭的侍衛忙衝了進來,方嫿的心頭有些亂,她仿佛是想到一些東西,可是又覺得虛無縹緲,仿佛這一次她怎麽都開脫不了了。雙手已被人反押住,她吃痛地蹙眉。


    “住手!”燕淇突然起了身,開口道,“不是她做的,放開她!”


    “皇上!”太後撐大了眼睛,“你在說什麽?人贓並獲,你怎知不是她?你有證據嗎?”


    他一步步朝方嫿走去,押住方嫿的侍衛被他掃視一眼忙嚇得鬆了手,他將她拉過去,順勢擁在懷裏,低哼一聲道:“朕沒有證據證明不是她做的,但朕相信她。”


    方嫿的心驀地一怔,她僵持著身子躲在他懷中,突然間連唿吸都有些紊亂。


    楚薑挽不可置信地抬頭看著他們,她在霽月的攙扶下艱難地起來,咬著唇道:“皇上,倘若她真是殺害臣妾孩兒的兇手……”


    “她不是。”他不動聲色打斷她的話,不顧太後難看的臉色,繼續道,“隻因朕早就有意要立她為妃,隻想等個合適的時間稟告母後,而且嫿兒也知曉,試問她又怎麽會不顧自己的錦繡前程去做謀害皇嗣的蠢事?”


    他的話落,眾人俱驚!


    蘇昀的下巴差點就掉了。


    方嫿愕然抬眸,柔和光線劃過他完美的側臉,他未看她,目光定定地看向太後。容芷若美麗的瞳眸裏緩緩沁出了眼淚,她別過臉,慌忙掩起自己此刻的失態。


    內室靜謐良久,才聞得太後道:“即便皇上如此說,那又如何解釋她房裏搜出麝香的事?”


    他的俊眉微蹙,“朕方才也在想此事,看來是朕宮裏有人嘴巴不嚴謹,將朕要立嫿兒為妃之事泄露了出去,有人得知後怕嫿兒得寵而想在朕立她為妃前就除掉她。母後,你覺得朕分析得對不對?”


    方嫿越發震驚,他一字一句說得跟真的一樣,可隻有她最清楚,別說他沒提過要立她為妃,便是她主動提出要他收了她他都沒應!


    她的身子有些顫抖,他溫暖的掌心貼在她的手臂上,那一刻,竟叫她覺得安心。


    太後抿著唇,一時間未想到反駁的話。


    “皇上……”楚薑挽喃喃喚他一聲,他側目朝霽月道:“還不扶你家主子入內休息!”霽月不敢抗命,隻得將虛弱的楚薑挽扶進去。


    燕淇再次看向太後,道:“今日之事先到此為止,婉昭儀小產一事朕會派人繼續查,朕也很想知道到底是誰那麽大膽敢下此毒手!”他不待太後開口,緊接著道,“朕今日累了,母後也早些迴宮。”


    “皇上……”


    “母後若想說嫿兒的事就不必了,朕心意已決,聖旨明日就會頒下!”


    疑雲重重


    到底是怎麽從景雲宮出來的,方嫿已經想不起來了。夜風撲在臉頰上,透著微微的寒,他扣著她手腕的手很有力,握得她有些痛。


    身後的喧囂遠了,那些人質疑輕蔑的目光也淡了,方嫿一顆心卻跳得更厲害。


    有宮人急急跑上來,燕淇將麻木的她拖上台階去,殿門被推開,玉策的身影近了:“皇上,您……丫”


    “都退下。”燕淇的腳步未止,徑直將方嫿拉入內。


    輕紗搖曳,珠簾碰撞,兩抹身影已入了內室。團雲翔龍的屏風後,一張錦繡禦塌閑置在窗邊,燕淇扼著她的手一鬆,便像是某種支撐著她的力量瞬間被抽走,方嫿的雙腿一軟,直接倒在軟榻上。


    他一掀衣袍坐在身後敞椅上,目光定定地望著她,話語略冷下去:“你不是很聰明嗎?竟這麽容易就叫人給算計了?”


    她咬著牙撐起身子,在他麵前跪下道:“奴婢有罪,叫皇上失望了。”


    他直直坐著,內室瞬間沉寂下去,就連周遭的空氣仿佛亦是靜止。


    良久良久,方嫿才又輕聲問他:“皇上為何會信奴婢?”沒有人比她更清楚燕淇在景雲宮說的那番話根本就是無稽之談媲。


    他修長的手指搭在膝蓋上,須臾,才淺聲道:“朕知不是你做的,朕倒是好奇,你跟婉昭儀又是怎麽迴事?”


    他說信她,卻不解釋為何信她,燕淇是個謹慎之人,方嫿自知沒有這樣大的本事能叫皇上無條件地信任自己。不過眼下,她沒閑情去想這個,但玉簪的事如今已沒有真憑實據能證明是方娬陷害楚薑挽,況且,玉簪的事能騙過楚薑挽,卻未必能騙過燕淇,她不能再一次一次地提,怕燕淇會想到她幫楚薑挽另有深意。


    她低著螓首,徐徐道:“婉儀小主的宮女流兒將昭儀娘娘去過夙錦軒的事告訴皇上後,娘娘一直對此事耿耿於懷,便想聯合奴婢防範婉儀小主,奴婢不願,娘娘便生了氣。奴婢也不曾想,竟是被太後娘娘宮裏的人瞧了去。”


    燕淇的瞳眸微微一閃,他低哧一聲道:“婉昭儀隻是聯合你防範嫵婉儀?”


    這個男人的心思永遠那樣剔透,方嫿越發慶幸自己將真相用半真半假的事實替換。她將螓首埋得更深,低語道:“娘娘想要奴婢幫她冤枉婉儀小主。”


    “嗬。”他陰冷一笑,“看來朕的妃嬪們一個個都不是省心!那你又為何拒絕?若朕記得沒錯,你應該很恨你那個妹妹才是。”


    終於,又繞迴來了,方嫿隻覺得懸起的心已放下了。她的嘴角一彎,開口道:“隻因奴婢不想讓皇上失望。”


    他一抬手,仙雲廣袖一落,到底是閑適一笑:“那你對朕失望嗎?還覺得朕是天下最好的男子?”


    “是。”她毫不遲疑地答。


    是不是早已無所謂,從她入宮那一日起,這條路便再無可能迴頭。


    “起來。”他淡淡地說。


    方嫿依言起了身,他示意她坐下,這才又道:“你如願了,從現在起,你便是朕的嫿妃。”


    她的心口一震,隨即又跪下道:“謝皇上!”


    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笑了笑道:“你倒是直接,也不擔心如此破格的冊封多少人眼紅,或許太後也要攔著。”


    她答得從容:“這宮裏,您才是皇上。”


    燕淇的眉心微蹙,他的眼底淌過一絲複雜之色,不過一瞬,又恢複了平靜,他啟唇道:“起來說話。”


    她這會倒是緊張起來了,垂於兩側的手不自覺地握了拳,輕聲道:“奴婢以為皇上不會收奴婢。”她的聲音微微顫抖起來,說不清究竟在緊張什麽。


    “朕也以為不會。”方嫿吃一驚,便見他起身轉至外頭,方嫿跟著出去,見他自顧倒了茶,抿一口道:“還自稱奴婢嗎?”


    她低著頭,謹慎道:“聖旨未下前,奴婢還是奴婢。奴婢有一事相求,望皇上答應。”


    “何事?”


    “昭儀娘娘小產一事請皇上交由奴婢去查,奴婢定會給皇上一個交代。”


    他手中的杯盞被重重擱下,燕淇臉上的笑容淡了,“這事你還要碰?”


    “是。”她應得從容,誰在背後主使這一切,又是誰陷害了她,她勢必要弄個清楚!


    沒想到燕淇卻道:“此事朕自有定奪,你不必再插手。”


    “皇上……”


    “好了,朕心意已決,你不必再多說。”他已掉轉話題,“儀和、靜淑兩宮都空著,你可以隨便挑一個做你今後的寢宮。”


    方嫿微微一愣,忙道:“奴婢能挑自己的宮女嗎?”


    “你要蘇昀?”他的心思倒是轉得快,不待方嫿開口,便又道,“這宮裏的嬪妃還沒有人能自個挑自個的宮女。”


    那一刻,她便壯了膽了,咬著唇道:“皇上怕有人會危害您的江山,可奴婢是您的人,絕不會背叛您。”


    麵前的男子轉身朝她走來,她沒有退,他的手指捏住她削尖的下顎,將她的小臉略微抬起,她的目光對著他如畫雙瞳,隻聽他冷冷道:“嫿兒,你很聰明,朕希望你的聰明不要用錯了地方。”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我家王妃可甜可鹽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江楚離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江楚離並收藏我家王妃可甜可鹽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