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鵠則低著頭,心裏雖然柔軟,但是他知道段悠兮現在的樣子已經不能為他的仕途保駕護航了,她除了父女身上的這點血脈已經沒有其他的作用了。


    段鵠的心始終是矛盾的,一邊是柔軟的,一邊是權衡利弊的,一邊是放棄的,可是一邊還是會有點在意的。


    所以他垂著頭,不敢看段悠兮,但是語調裏麵還是一片堅硬,他道:“事實已經如此了,必須要有人受到懲罰才可以,否則的話我的臉麵往哪裏擱?”


    他氣勢洶洶的來找呂月姝的麻煩,豈能偃旗息鼓,這個呂月姝最近總是屢屢的給她惹事,他早就頗有意見了。


    隻是這個手釋放出來而已。


    呂月姝盯著段鵠認真問:“老爺,你想讓我怎麽辦?”


    段鵠不說話,段老夫人因為早就對呂月姝自積怨已深,所以說話的時候絲毫不留情麵,道:“還能如何,一紙休書,你乖乖的,安安分分的做一個下堂婦就行了,迴你們的呂家去,我們段家不需要你。”


    什麽,下堂婦?


    呂月姝的身子感覺最後一絲力氣都被抽幹了,如履薄冰這麽多年,原本做妾的時候因為知書達理,因為很會經營後宅,所以頗得段鵠的喜愛和賞識,後來夏羽死了之後她才被順利的扶成正室,成為正室這幾年她也一直掌握家中的中饋之權,可謂也是頭頭是道。


    她苦心經營,頗得段鵠的認可,即便段老夫人從一開始就忌憚她,也從來不敢擺這種臉色給她看,可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她親手建立的大廈就在河陽傾塌了。


    這是為何,究竟是那個環節出了問題,她為何會一敗再敗然而亂了方寸,然後崔古拉朽之勢敗的如此狼狽?


    她有點想哭,有點想怒吼出來自己的心酸。


    段悠兮現在也不好過,她雖然未曾出閣,但是她知道一個女子若是被夫君休了,成了下堂婦會被眾人指指點點的,這等於要了這女子的命。


    段鵠這樣不就是在要呂月姝的命嗎?


    不行。


    段悠兮跪在地上,用膝蓋往段鵠和段老夫人麵挪動了幾步,她聲音帶著濃濃的哭腔,幾乎是見者傷心聞著落淚一般,她道:“爹爹,奶奶,你們不能如此對待我的娘親,她這些年不僅把家裏治理的井井有條,還為你們生了一個人兒子,你們若是把她休了,那以後鴻哥兒怎麽辦?我怎麽辦?我現在變成這個樣子,娘親就是我唯一的支柱,你們若是現在砍了我的支柱,這不是不讓我活嗎?你們不能這樣子,不要這樣對待我的娘親。”


    段悠兮也不知道是怎麽迴事,很多時候她都想利用呂月姝,可每次呂月姝遇到困難的時候她總會有種感同身受的感覺,宛如呂月姝和她有說不清道不明的血緣關係一樣。


    所以她自己哭著嗓子說出這番話的時候她自己都被驚訝了,她這是怎麽迴事?怎麽會為呂月姝求情求到這個份上。


    她現在還不知道自己就是呂月姝的親生女兒,真正的血濃於水,就算是有這種感覺也並不奇怪。


    段悠兮能說出這番話,這實在是超出呂月姝的意料之外,這段時間段悠兮總是時不時的在發瘋,都是情緒不穩定,呂月姝為此傷透了腦筋。


    可是現在這個時刻,悠兮居然主動為自己說話,這莫不是這些日子的對悠兮的照拂把悠兮徹底的感動了?


    想到這裏,呂月姝心裏一暖,這些日子的煎熬總算沒有白費,悠兮記得的,悠兮不會忘記自己的恩情,悠兮的心裏還是有她的。


    呂月姝眼中立馬溢出一片濕潤,她十分感激道:“悠兮你可真的是娘的好……”好女兒這幾個字她實在說不出口。


    因為她在段悠兮剛出生的時候便和段葛兮掉包了,這些年她享受的段家榮寵至極的嫡長女的庶身份,自然富貴無比。


    這些年呂月姝除了段悠兮不能叫自己一聲娘的遺憾,但是她已經很滿足了,這個階段她不會告訴段悠兮,就是怕段悠兮心裏會有陰影。


    可是現在她慶幸當初沒有告訴過段悠兮的身世,否則段悠兮現在也成了洗腳婢女的後代,這對於悠兮來說,是一個莫大的汙點。


    既然是個汙點,那就留給段葛兮吧,若是過段時間段葛兮出來了,別人肯定會說她是洗腳婢女的後代,呂月姝自己的心才會欣慰一點。


    段悠兮有點疑惑呂月姝的話沒有說完。


    段鵠和段老夫人看見這一幕,心裏說不出來是什麽滋味,悠兮的臉毀成這樣子,段鵠的心又是矛盾重重,段老夫人更是唉聲歎氣,對這個可憐的孫女她是真心喜愛的,可是對於呂月姝她是痛恨的。


    若不是呂月姝,段家會遇到這麽大的麻煩?


    段老夫人好似沒有聽見段悠兮的話一樣,她眼神咄咄逼人的看著呂月姝,道:“你敗壞門風,給我們段家帶來多的影響,難道就這樣一番哀求就讓我們饒恕了你,自古以來的將士做錯是還要領軍棍,可是你呢,難道隨便你流幾滴眼淚就讓我們毫無芥蒂,就能讓段家重振門楣嗎?”


    段婦人這番言語說的頭頭是道,段悠兮一時之間都不知道該說啥。


    畢竟呂月姝真得有錯,就算是洗腳婢女的消息是從段家傳出去的,還不是呂月姝的責任重大。


    呂月姝恨死了麵前的這個老太婆,也不知道這個老不死的是怎麽迴事,原來針對夏羽也就罷了,後來還針對自己,難道真的是自古以來婆媳是最不好相處的嗎?


    雖然呂月姝恨毒了段老夫人,但是呂月姝卻不敢表現出來,她仍舊跪在地上十分懺悔道:“這確實是我的錯,我接受懲罰,但是前提是不要休了我,不要讓我成為下堂婦,即便是死都可以。”一旦成了下堂婦,那即便是死也不能迴歸祠堂,隻能做一隻可憐的孤魂野鬼。


    段老夫人十分厭惡道:“若是非要休了你呢?”


    呂月姝的目光直勾勾的看著段老夫人,一字一句道:“若是休了我,我現在就撞死在這裏,大不了觸柱而死。”


    段悠兮急忙道:“不要啊娘親,你還有我和鴻哥兒啊,你不能死啊。”


    段老夫人簡直就是惡心至極,若是之前她還不敢對呂月姝有過分的舉動,那是忌憚呂月姝的大姐沈家,還忌憚呂家,所以她總是規勸段葛兮要忍讓,要看重段家的和睦。


    可是現在看清楚了沈家和呂家也就是那麽一迴事,和段家鬧的決裂了,所以也不用顧忌呂月姝什麽。


    段老夫人冷冷道:“悠兮,你是我段家的人,護著外人幹什麽,她可不是你的娘親,你的娘親是夏羽,是原來的戰神將軍夏鬆的女兒,你的血液裏麵是多麽高貴的,為何要給一個洗腳婢女的外孫女祈求,你這樣是不會掉價嗎?”


    這段老夫人也是被逼急了,也料定了越是呂月姝的出生不光彩,呂月姝越是不會把這件事說出去。


    怕給段悠兮抹黑。


    果然,段悠兮猶豫了一下,在這片刻之間她也在反問自己,明明是夏羽的女兒,她為何要為呂月姝如此求情,可是視而不見嗎?她有做不到。


    段悠兮猶豫了片刻,終於堅韌了一點道:“奶奶,我知道我的身份,但是娘親對我好,好像是我的親娘一樣,我不能對她坐視不理。”


    段老夫人的雙目話渾濁不已,但是這個時候忽然透露出冷漠的精光,她的聲音也好似眼神一樣冷漠道:“若是你知道你親生母親的死實際上和你無關,而且真正害死夏羽的是呂月姝你會怎麽樣?”


    段悠兮的腦子轟然一響,什麽?當初不是她給夏羽喝藥誤殺的,是呂月姝害死的夏羽,這其中是什麽過程?


    要知道她自己雖然和夏羽沒有多麽深的母女情,可是夏羽才是生了她給她帶來生命的那一個人啊。


    不知道怎麽的,段悠兮覺得段老夫人和呂月姝之間有什麽驚天大秘密,這個秘密好似和自己和段葛兮,還有夏羽呂月姝都有關係。


    段悠兮看著呂月姝臉上一閃即逝的慌亂,而且並沒有立馬辯駁,就知道段老夫人說的是真的。


    段悠兮試問道:“奶奶,娘親,你們是不是有什麽事情瞞著我,夏羽當初究竟是什麽死的?我一直以為是自己誤殺了夏羽,這些年我經常夢見夏羽對我說為什麽要害死她,你們知道我過的有多麽的煎熬嗎?我內心是崩潰的,這些年我連夏羽的院子都不管去,就怕她在那裏等著我,可是你們現在居然有事瞞著我,你們說清楚,你們究竟有什麽事情是瞞著我的?”


    這個關頭,段悠兮不得不把這個秘密挖掘出來,否則這輩子她都以為是自己誤殺了夏羽。


    當初夏羽的身體一日不如一日,很多時候都是呂月姝親手讓人給夏羽煎藥的,有一次她覺得夏羽的病遲遲未見好,煩心的很,就去藥房把夏羽的藥端到院子裏麵,為了早點把夏羽的病看好,她還多舀了幾勺藥汁。


    後來她偷偷的把這些藥全部讓夏羽喝完,說是多喝藥好得快,夏羽見是自己的女兒喂藥,當然毫無戒備之心,於是一股腦的把藥汁全部喝完,哪裏知道剛剛喝下去沒有多久,夏羽就開始渾身抽搐,再沒有多久就一命唿嗚了。


    當初段悠兮嚇的要死,後來呂月姝第一時間趕過來,急忙安撫了她,又讓府中不要有人把這個消息傳出去,為此還懲罰了不少的人,後來這個消息不知道怎麽的還是被傳了出去。


    於是段悠兮成了誤殺自己娘親的兇手,後來呂月姝教育她,讓她多微笑,與此同時,呂月姝更是把段葛兮送去白鷺庵給她贖罪。


    呂月姝為了她想盡了一切的辦法,可是現在老夫人居然說,夏羽的命實際上是呂月姝取的,夏羽的死和她無關。


    這個事實要讓她怎麽接受,幾好、像是呂月姝自己害死了夏羽,結果怪罪到她的頭上,不僅如此後來更是對她關心不已。


    這就說明,是呂月姝做賊心虛,是呂月姝自己陰謀策劃的這一切,卻讓讓他背負了這個結果。


    不可不否認,段老夫人的手段到底是高明的讓人可怕,居然能在這個縫隙裏麵使用這樣的伎倆,能把呂月姝的嘴巴堵的死死的,又能讓段悠兮對呂月姝產生深沉的恨意。


    可見這一次,段老夫人對呂月姝的懲罰之心已經決了。


    段悠兮好似很久才迴過神,她轉過頭對呂月姝一字一句道:“奶奶說的是真的,是你害死了我的親娘,是你害的我這些年日日夜夜被困擾,都是你害的嗎?是嗎?”


    呂月姝拚命的搖頭,她的臉上有血痕,她的頭發更是亂糟糟的,搖頭的時候頗為的恐怖。


    她拚命的控訴道:“不是的,不是你想的那個樣子,不是你聽的那個樣子,不是的,不是的……”


    呂月姝一直在說不是,可是話到嘴巴邊上她又說不出個所以然,她不能把悠兮的身世說出來,不能讓悠兮的身上背負這個洗腳婢女的汙點。


    可呂月姝一個勁的不說,段悠兮的心裏更加失望,甚至可以說是失望透頂。


    段悠兮無力而又猙獰的控訴道:“是你殺了夏羽嗎?”


    呂月姝想起那個時候,夏羽的娘家明明失勢了,可還是霸著段家主母的地位,整天在後宅內唿風喚雨,她恨死了夏羽,所以在夏羽有一次風寒的時候她就在夏羽的藥裏麵偷偷的給夏羽下藥。


    最開始的時候是一點一點的,隻要讓夏羽不要好就行了,後來夏羽病了一個月,一個月還絲毫不見改善,於是呂月姝把藥量加大使用,再後來夏羽一病不起,呂月姝正覺得心爽的時候,忽然那個時候的金桂對她說,悠兮把藥房裏麵的藥全部給夏羽喝了,夏羽死了。


    當時呂月姝嚇的要死,夏羽本來就要死了,而且死期很近,這個節骨眼上,悠兮怎麽做出如此糊塗的事,於是她動用了自己的一切能力要把這個消息封在段家不要出去。


    可還是讓人知道了,最後她隻能盡心盡力的把段悠兮樹立一個甜美可愛的形象,一般甜美的女子不會讓人討厭的,也會讓人不忍心責怪,所以這些年,悠兮在外的名聲並未收到損害。


    很多人知道是悠兮誤殺了夏羽,但是不會有人說悠兮是誤殺夏羽的。


    呂月姝兢兢業業的經營這這些,可是現在悠兮居然在問她,問是不是她殺死了夏羽。


    肯定是她,肯定是她。


    呂月姝有點反瘋狂的難受道:“是我,是我殺了夏羽,我不喜歡她,當出夏家都失勢了,她為何還要霸占著那個位置,她憑什麽,我不喜歡她,我恨不得她死,所以我才慢慢的毒殺了她。”


    說完後呂月姝又覺得有點後悔,她後悔怎麽一氣之下把自己最殘忍的一麵擺在段悠兮的麵前。


    但是說出話的覆水難收,她隻能盯著段悠兮,發現段悠兮的表情有點巨變,不一會才感覺有什麽東西在慢慢的破碎,好像是母女之間的關係,對,就是血濃於水的母女關係正在漸漸的破碎。


    段悠兮看著呂月姝,眼神刹那間變得陰冷而又潮濕,變得諷刺而又瘋狂,她的手緊緊的扣在呂月姝的肩膀上狠狠的搖晃道:“你為什麽要害我,你為什麽要害我,你害我的好慘,你害的我生不如死,你害我變得如此的扭曲,我恨死你,我段悠兮發誓,今生今世我對你恨之入骨,恨之入骨,恨之入骨。”


    段悠兮說的瘋狂,好似用盡了自己全身的力氣在咆哮在怒吼。


    呂月姝任由她的力度被搖晃的幾乎要散架了,最後一下子倒在地上。


    段悠兮也不扶呂月姝,她踉踉蹌蹌的站起來,跌跌撞撞的要迴到自己的涵芬苑,她要迴去,她今後再也不出來的,她今後再也不要相信任何人,再也不要攪入任何人的是非當中,這些事她不想管了。


    看著段悠兮步履蹣跚的跑去,呂月姝雙眸都是淚水,她悲切而又恍惚道:“悠兮,悠兮,我才是你娘啊。”可是呂月姝不敢大聲,最後的一絲理智還在支撐著她。


    段悠兮走了,剩下了呂月姝,她十分無力的躺在地上,落魄的像極了一隻狗,再也沒有原來的意氣風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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