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葛兮捧著杯子裏麵的熱茶,手暖暖的,但是她的神情卻是冷冰冰道:“哦,是嗎?”在上一世兩個人可謂是臭味相投呢,這一世倒是有點變化了。


    韓敏敏撇撇嘴,給自己送了一顆乳酪,道:“真的是自以為是的性子,偏偏還能得到一個縣主的位置,這世界就是這麽不公平,有的人什麽都不用做,便可以得到最好的一切,是吧?”


    段葛兮點點頭,不是嗎?


    她上一世絞盡腦汁也是一顆棋子,一輩子都在拚命討好別人,可是結果落得觸柱而死的下場。


    但是段悠兮呢,明明是從姨娘肚子爬出來的,偏偏成了嫡女,明明什麽都不用幹,隻要會笑,會演戲就能得到所有,包括那個位置。


    突然又有人道:“瀟王到。”


    秦寂然來了?秦寂然為何會來?段家好像沒有給他帖子啊。


    段家的人頓時炸鍋了,不消說段家的人炸了鍋,來段家的賓客都炸了鍋,這好端端,瀟王爺怎麽會大駕光臨,不過這王爺從來不按照常理出招,眾人隻是驚詫了片刻便迴歸的寧靜。


    但是段葛兮卻知道,這冤家來了,這冤家性子跳脫的很,還很喜歡隔岸觀火的看戲,想必是嗅到今天的段家院子裏麵會有好戲看,所以聞著這味道便來了吧。


    秦寂然一身紅色的錦衣,上麵印滿了大片大片的葵花,紅色和黃色在他的身上沒有絲毫的誇張,但是顯得他格外的精神,格外的另類,但又十分熨帖。


    他如同閑庭信步,走入的是自家院子一般,他隨意而又是瀟灑,嘴角堆滿了璀璨的笑容,卻讓人不敢直視,宛如那笑容是譏諷之笑,是剮心之笑。


    段鵠的笑容頓時在臉上有點崩潰之勢,但是瞬間又恢複,他急忙站起身子對秦寂然拱手道:“瀟王殿下光臨寒舍,我段家真是蓬蓽生輝啊。”不知怎麽的,麵對這個二十出頭的青年,段鵠總要窮盡心思的去麵對。


    秦寂然倒也不客氣的向段鵠揮揮手,便尋著一處座位,那位置在三王的左邊,明明不及三王位置的尊貴,可偏偏能把那個不是那麽尊貴的位置坐成王者之氣。


    秦秀江嘴皮子動了動,倒也不敢把秦寂然怎麽樣,帶著忌憚的尊重道:“王兄,你怎麽也來了,而且也不給我們打個招唿。”


    秦寂然的手總是喜歡握著一朵花,今天他手中不知道從那裏變出來一朵紗絹花,血紅色的花在他潔白的手上,手指在花朵上麵隨意的玩弄。


    他近乎於目中無人道:“我想來就來,為何要跟你打招唿?”


    秦秀江知道秦寂然傲慢無禮,性子出挑的很,卻有點想不到這樣的場合,秦寂然膽敢如此甩他的麵子。


    頓時,秦秀江臉色一沉,道:“王兄,你怎麽如此說話,你好歹也是我皇叔的兒子,是秦家的後代,卻出言如此。”


    被秦寂然當眾傷了麵子,秦秀江的恨不得把秦寂然碎屍萬段,他本來就是睚眥必報的人,可是他知道秦寂然這個人邪門的很,連宏興帝不喜歡武將都不能把秦寂然怎麽樣,他就更沒有什麽能耐,所以即便是發脾氣,他也不敢動怒,隻是麵色不善而已。


    秦寂然並不在理會秦秀江,或許這個人在他的眼中就是不起眼的存在而已。


    秦秀江鬧了一個大紅臉,最終還是自我調節的坐了下來,他知道再糾纏下去對他沒有任何的好處,但是秦寂然這個人,有朝一日他絕對會弄死。


    幾個王爺之間的爭鬥,看起來頗有意思,尤其是段葛兮,對這種中間的門道精通的多。


    這邊看完戲,便有人主張男子可以投壺比賽,女子可以進行換裝比賽。


    顯然,男子的投壺自然是吸引人的,可比起女子的換裝還是少了好幾分顏色。


    三天前如意坊繡娘,繡了多件的裙子被丫鬟帶上場,為了顯示女子換裝的真實性,直接在亭子的外麵設置了一個嚴密的屏風,所有參與換裝的小姐都要進去然後換上裏麵的衣服,再出來被鑒賞,看誰的氣質出眾。


    參與換裝了自然有段家的四個小姐,還有陳絮洪秀晶梁清茹,包括韓敏敏,還有一些素無往來的姑娘們。


    段悠兮進了幾麵,有點迫不及待的對身邊的丫鬟交代道:“趕緊幫我換裝。”剛才秦秀逸的眼神在段葛兮的身上她就覺得難受。


    所以她一定要換裝,然後在眾人麵前顯示她就是氣質最出眾的一個,到時候段秦秀逸肯定會認為她才是最好的。


    雖然她的選擇不是秦秀逸,可也承受不起秦秀逸看著段葛兮,哪怕秦秀逸看著一條阿貓阿狗都可以。


    丫鬟的動作極為飛快,登時就找了一件櫻草色的寬袖窄腰的襦裙,裙麵上用最精湛的刺繡技法,繡著大片大片的桃花。


    段悠兮不知怎麽的,心神一晃,就像被人攫走了一魂一魄一樣,有點虛晃之感,這感覺來的十分蹊蹺,但是段悠兮管不了那麽多,直接讓丫鬟幫忙換。


    丫鬟在換裳的同時,段悠兮忽然道:“二小姐穿的是哪一件?”


    丫鬟道:“是普普通通齊胸襦裙。”


    段悠兮一頓,問道:“是不是有好幾套這樣的裙子?”


    丫鬟點點頭。


    段悠兮急忙把穿的快好的衣服褪下去道:“給我也找一件,再給我梳一樣的單螺髻。”丫鬟雖有詫異但是不敢妄言。


    這邊,阿露給段葛兮換上鵝黃色齊胸短襦裙,在阿露的眼中,小姐不管穿什麽都是好看的。


    所以阿露還是忍不住誇讚道:“小姐,這裙子不出,隻是小姐怎麽會選擇這麽普通的樣式呢?而且這樣式還有很多套。”


    為什麽?


    自然是因為她了解段悠兮,若是不出所料,段悠兮必然會跟她穿上一模一樣的,段悠兮在上一世那麽好強,這一世絕對也是處處想把她踩下去。


    而且,若是段悠兮不穿和她一樣的衣服,等會她們又如何能“毀清白”呢?


    段葛兮微笑道:“不怕,樣式普通最容易混淆了。”


    阿露哦了一聲,不過她實在是聽不懂。


    很快,換裝環節好了。


    如意坊的衣服確實不錯,有很多小姐今天過來赴宴都沒有排上在如意坊趕製衣服的隊伍,沒有想到段家的院子今天會玩這種換裝的遊戲,等會可定要選擇自己喜歡的裙子,然後在世家子弟還有幾個王爺的麵前釋放自己的光彩。


    所以,那屏風一打開的時候,一群鶯鶯燕燕的女子便蜂擁而出,形成院子特有的景觀,甚至有的女子還揮動的袖子旋轉了幾圈子,收到男子們的一致好評。


    今天段家的所有的女子中,都是京城芳名遠播的女子,有的容貌傾城,有的才藝驚人。


    這些女子很容易就獲得無數貴婦人的好感,很快,不少貴婦人開始交頭接耳的對某個女子指指點點。


    可以說換裝遊戲在今天成了很多男子和女子相親的日子。


    是段悠兮的縣主宴會又如何,段葛兮也要暗度陳倉的讓人記得,今天給某些有人緣牽紅線的是誰?


    呂月姝的麵色有點變化,她皮笑肉不笑的對呂月雅道:“大姐,這換裝遊戲好像也是一個圈套。”


    呂月雅嘴角抽動了幾下,目光有點淩厲道:“我們被坑了,隻怕過了今天那些結了姻親的人對段葛兮感激不已,而忘記今天是悠兮獲封縣主的宴會。”


    呂月姝掛著和眼神背道而馳的笑容,道:“真是一個小賤人。”


    成月心擔憂道:“我們現在怎麽辦?”


    呂月姝道:“等,等著她犯病,等著她失去最珍貴的東西。”


    一群女子演繹的意猶未盡,她們穿著如意坊最精致的裙子,在眾多男子麵前展示自己煩風華,很多公子哥和有兒子的主母的眼神在這些女子之間不停的打量,但是再意猶未盡的遊戲環節都有停止的時候。


    就在眾位女子停止動作,緩緩走向亭子中央的時候,兩個鵝黃襦裙的女子頓時出現在大家的視野。


    同樣是鵝黃色的襦裙,同樣是簡單的單螺髻。,甚至頗為相似的眉目,但是透出出來的氣質都不一樣。


    段悠兮宛如吸收了人間太多的愛恨情仇,那七情六欲把她的笑容裝飾的格外精致,她一笑宛如花壇裏麵最燦爛的一朵花。


    她甜美精致,膩到人心裏麵,讓人不得不愛。


    她飛快的觀察著很多人,隻見秦秀逸終於對她產生了幾分讚許之色。


    但是秦寂然的眼神始終冷冷的,玩弄著手中的絹花,宛如她根本不存在一樣。


    在場的除了秦寂然之外,其他的人無不讚許。


    但是在段悠兮的身後,是段葛兮,她麵目十分精致,膚色純白玉毫無雜質,她的目光就像山澗裏麵的清流,滌蕩人心。


    和段悠兮的“膩”不同,段葛兮身上的“靈”逼人太甚,宛如她根本就不應該存在這個紅塵之外,她應該在一片雲端,在一座山林裏麵做精魅。


    一身鵝黃淡淡,兩靨染花淺淺,女子隨意的站在那裏,即便是不經意,也像是一個受了很久禮儀教導的人。


    秦秀逸好像忘記了段悠兮一般,雙眸在段葛兮身上流連。


    連挽著絹花的秦寂然都抬眸抿嘴的看著段葛兮,那眼神傳達出來的意思,就是這個不錯,總算能入眼了。


    但是隻有段葛兮才知道,秦寂然那眼神就像看著一個勉強合格的貨物一樣。


    段悠兮氣急敗,身子一晃,差點倒在地上。


    身後的段葛兮見段悠兮好似發作了,於是用手按著太陽穴,樣子十分疲憊。


    呂月姝看見段葛兮身子不爽,知道這是理所當然的事,但是好端端的,悠兮怎麽也明顯的感覺到身子不適?


    但是很快,呂月姝打消了這個念頭,因為她覺得肯定是被段葛兮的出現氣倒了。


    呂月姝親自出去相迎,攙扶著段悠兮的胳膊,聲音著急道:“悠兮是否哪裏不舒服?”


    段悠兮點點頭,道:“是的,娘親,帶我去休息一下。”


    呂月姝目光灼灼,看著段葛兮恨不得立馬把段葛兮燃燒成灰燼,她對一個小丫鬟道:“你去把二小姐扶到前麵那個廂房裏麵去休息。”丫鬟急忙上前扶著段葛兮。


    這悠兮貌似不適的很,這裏又忙的走不開,呂月姝對身邊的另外一個丫鬟道:“把大小姐扶到我的芙蓉院休息一下,等會我過來接。”


    丫鬟頓時扶著段悠兮走了。


    同樣的穿那鵝襦裙的還有那段水冰和段水雲,段水雲尚且能穿出幾分嫻靜之感,但是段水冰就是邯鄲學步了,因為她都是效仿了段悠兮的。


    話說段葛兮被扶著去了廂房,那小丫鬟似得到了呂月姝的命令,隻待段葛兮進門了,便急忙把門想反鎖迴去,廂房裏麵有一股子特殊的味道,小丫鬟知道這便是夫人設計的,她得趕緊躲開才是。


    隻是丫鬟在鎖門的那一刻,忽然被人用手砍暈了。


    然後就看到漠北的人,漠北打開門對段葛兮道:“小姐,快點出來。”


    段葛兮走出來對漠北道:“我去芙蓉院,你護送我過去,等會再護送大小姐過來。”


    漠北抽抽嘴角,呂月姝毀小姐的清白,小姐便以牙還牙的要毀大小姐的清白,這女人的世界可真是熱鬧,有點招架不住啊。


    很快,段葛兮便去了芙蓉院,一切都好像有條不紊的進行著。


    院子裏麵,呂月姝一邊忙著招待,一邊又感覺到有點心悸,就像有一根心弦繃在心中,有點窒息之感。


    隨後她找了一個座位,靠近呂月雅的,很自然的把自己的難受告訴了呂月雅。


    呂月雅把手抵在呂月姝的額頭上,道:“你沒事吧?”


    呂月姝搖搖頭道:“就是心悸,應該是沒事的。”


    呂月雅道:“既然沒事,可你的樣子有點不妥,還是去好好招待,讓悠兮休息一會再出來吧。”


    呂月姝點點頭,今天是一個重要的日子,是段葛兮從此身陷地獄的日子,也是她的悠兮平步青雲的日子。


    今天她要做成一件大事,天大的醜事,隻要能把段葛兮拖入泥淖,她的悠兮才能後顧無憂。


    秦寂然依舊曲高和寡的坐在那裏紋絲不動,沒有人敢前去敬酒,也沒有人敢有任何微詞,看見他特立獨行的坐在那裏,段鵠幹脆命令小廝送點瓜果之類的,傳說秦寂然喜歡吃葡萄。


    這大冬天雖然不長葡萄,但是段鵠早在幾天前讓人七百裏加急送了一些果子來,其中就有葡萄,為了不讓秦寂然不高興,隻能把最好的果子呈上去。


    看著渾圓的葡萄上麵還有幹淨的水珠子,秦寂然嘴角一勾,看著那戰戰兢兢的小廝道:“你是何人?”


    那小廝嚇的頓時支支吾吾道:“小的…小的………小的是是是是是……是奴才。”


    秦寂然好像找到什麽好玩的東西,她伸出潔白的手隨手捏了一顆葡萄,看也沒看直接塞入那小廝的嘴巴裏麵,待小廝一陣猛咳之後,才諷刺道:“果真是奴才還是辦事不利的奴才。”


    段鵠頭腦嗡的一聲,這個祖宗難道又生氣了?


    上次生氣還是幾個月以前把聽牆腳幾個女子全部丟入那窯子裏麵,聽說現在那幾個女子隻剩下一個了,這折磨人的手段讓人心驚肉跳十分恐懼。


    段鵠雖然心裏不是那麽懼怕秦寂然,但是段鵠卻知道,秦寂然不能招惹,尤其是秦寂然現在不屬於任何一派。


    一個是怕得罪,還有一個若是今後秦寂然想匡扶幽王的話,那就萬萬不能得罪了。


    所以段鵠喜笑顏開道:“瀟王爺,這奴才礙事了,發賣了便是,何必跟奴才一般見識。”


    秦寂然不以為然的看了段鵠一眼,道:“本王不是跟奴才一般見識,再見識也是奴才而已,這奴才給本王下毒,本王身子不適。”


    下毒?


    所有人心裏一怔,這光天化日之下何人敢對瀟王下毒?


    何人?便是剛剛那個奴才,可是奴才是誰的人?眾人一想剛剛奴才便是段家的人?


    一時之間所有人的都看著那噤若寒蟬的奴才,和一臉懵然的段鵠,還有段家所有人的,在場的段水冰和段水雲都受到了別人異樣的目光。


    段鵠蒙然的同時,很快整理思緒,他看著那果盤,精致的葡萄和水珠子,秦寂然沒有吃,何談下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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