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葛兮抬了抬眼皮,碰碰阿露的手,溫和道:“不怕,總會苦盡甘來的。”


    再說這三年的苦,哪有上一世被人毀了雙手,被人調換了母親那樣的痛苦。


    阿露見段葛兮待她溫和,於是憋了一口氣,瞬間吐出來,似乎是下定了決心,道:“小姐,我有一件事想問問你。”


    說這句話的時候,阿露的聲音壓的很低,顯然是怕被別人知道。


    段葛兮,道:“何事?”


    阿露更加輕聲道:“我見過靛藍的屍體,她不是被猛獸襲擊的,我們白鷺庵的山裏,根本沒有襲擊人的猛獸,而且我見過一些會武功的人,我覺得靛藍是被人的內力所殺。”


    阿露心裏真的很玲瓏,這個丫鬟在身邊,確實有點如虎添翼。


    說起靛藍的死,最大的兇手可不是自己嗎?


    若不是自己給靛藍指引可以挖竹筍的地方,若不是靛藍半個月後看見不該看見的事,怎麽會被人殺死。


    若說看見什麽不該看見的事情,便是那石頭上靜嫻師太和一個陌生男子的風流韻事。


    想必那男子自然是會功夫的。


    靜嫻師太不是好人,但是現在段葛兮還沒有和她對抗的力量,而且師太和呂月姝還有呂頌都是有密切來往的人。


    段葛兮目前能做的就是鑽縫子,用這個方法來初戰告捷。


    不過,這些都是段葛兮個人的秘密,這輩子她都不會泄露出去。


    太傅段家,一個年過三十的華貴婦人柔美,膚色極其美白,五官十分精致,簡直就是一張少女臉,一身牡丹薄水煙白蝶度花鳳尾裙,梳了高髻,一根朝陽五鳳掛珠子釵,一排碎玉水晶花鈿,耳朵上是粉絮幻幽穆耳墜,如此裝飾,更是顯得女子富貴無比。


    她就是呂月姝。


    此時的呂月姝拿著一封信,明明嘴角掛著微笑,可是吐出來的字卻讓人無端生寒“段葛兮,你的命真好,居然就要迴來了。”


    呂月姝身後有一個年過四十的嬤嬤,喚作月嬤嬤。


    看著她敢隨意給呂月姝在房間裏麵倒騰一些珍貴物品,就知道月嬤嬤是呂月姝最正信任的下人。


    月嬤嬤停止時手中的活,走進呂月姝,態度恭敬而堅定道:“老奴有句話,就算是夫人不喜歡聽,老奴也要說。”


    呂月姝捏著手中的信,轉頭對上月嬤嬤,眼中的冷然之氣已經煥然不見,剩下的便是信任的口吻,道:“月嬤嬤別客氣,你可是姝兒從小到大的親人,你說話即就是忠言,有時候雖然會逆耳,但是無妨。”


    月嬤嬤背脊挺直的站在呂月姝的麵前,誠摯道:“夫人,不要為了這件事影響了你的心情,有時候,放在眼皮子下麵才會放心,別忘記了,夫人您才是二小姐的母親,雖然她不是從夫人的肚子爬出來的,可就是這樣,你若是今後不論如何教導她,別人也不敢說她閑話。”


    呂月姝緊繃的心忽然一鬆,是啊,放在眼皮子麵前才能好好照顧這個不是自己生的“女兒”。


    當年掉包,確實沒錯,給自己的親生女兒段悠兮謀劃了十幾年的的嫡女身份。


    想起自己心思敏捷,八麵玲瓏,好人緣不斷的真正女兒,呂月姝嘴角掛在滿意的笑容。


    呂月姝伸出手,青蔥白嫩的手輕輕的撫摸著耳邊的碎發,悠然兩步,迴眸刹那芳華盡散。


    她微微轉頭,如清風憐花,如淩波搖荷葉,一時美得如同二八少女,道:“悠兮什麽時候迴來?”


    想起自己的親生女兒,段悠兮,呂月姝心滿意足。


    這些年,她不僅把段悠兮栽培成了京城有名的才女,很多官家子弟說起段悠兮的時候,都覺得自慚形穢。


    而且,在段葛兮剛剛去庵堂的那年,呂月姝又有了身子,給段鵠添了一個兒子。


    現在的小兒子已經兩歲,正是天真活潑好動的年紀。


    若說京城最春風得意的女子是誰,自然是呂月姝,名聲賢惠,對“繼女”段悠兮好的就像親生女兒一樣。


    還喜得麟兒,夫君疼愛,又繼承先夫人夏羽的誥命夫人的頭銜。


    所以,呂月姝是榮寵不斷,是京城所有女子中,最被羨慕的一個,也是名聲最好的一個。


    月嬤嬤有點失神的看著呂月姝,畢竟跟了呂月姝這麽多年,自然不會被呂月姝的風華迷失了心神。


    隻是片刻間,月嬤嬤道:“大小姐還在宣德堂,現在雖然是暑假,可是大小姐正在和太仆寺卿的女兒梁清茹,還有散秩大臣的女兒洪秀晶在一起郊遊避暑呢,剛剛丫鬟來通報,可是夫人在讀信,於是就現在告訴夫人。”


    呂月姝皺皺眉頭,道:“怎麽都是從二品和從三品的女兒?我一直教育她把目光放長遠一點,要和一品大臣家的小姐處理好關係,以後這些女子不是皇上的女人就是王爺的女人,換而言之,不是妃子皇後,就是王妃貴族。”


    何況現在的皇上上了年紀,身子骨一日不如一日。


    月嬤嬤跟了呂月姝多年,呂月姝一個眼神想表達的意思,月嬤嬤比誰都清楚,所以月嬤嬤安撫道:“夫人,小姐是您的親生女兒,雖然別人都以為她是先夫人的親生嫡女,但是你對她的好她都知道,大小姐心思玲瓏,有時候結交一些官位品級不高於段家的家族小姐也並無不可。”


    呂月姝在房間走了幾步,碩大的青花瓷盆,被擱在楠木架子上,裏麵有碩大的冰塊,冰塊中間有正在融化的冰,若是仔細一看,能看見三歲小孩高的冰塊是一個佛祖的形狀,而融化的冰塊裏麵,浸泡的是渾圓飽滿的西瓜,還有幾個翡翠琉璃冰碗,裏麵裝了幾碗可口的糖水。


    呂月姝隨意撈了一個冰碗起來,用勺子攪動了兩下,些許百合蓮子清晰可見。


    呂月姝不急不慢的品嚐了一口,一股涼悠悠的觸感,從唇齒之間落入腹部,整個人都清爽了不少,她道:“嬤嬤,這些年都虧你時刻提醒,所以以你的意思是,我的大小姐並不是在真心的遊玩,而是在尋找關鍵時刻給自己鋪路的石頭?”


    月嬤嬤知道呂月姝聰明,做人也向來大氣,但就是有點急切,若是在大事物的範圍內沉澱一段時間,更是笑裏藏刀的好手。


    月嬤嬤微微福了一下身子,道:“夫人說的極是,一些平於段家,或者高於段家的家族,利用起來提心吊膽,弱於段家的利用起來才能後顧無憂。”


    呂月姝接著又吃了幾口,才把碗放在桌子上,下定決定道:“幫我修葺一個院子出來,半個月後,迎接我的好女兒段葛兮迴段家。”


    段葛兮,你和悠兮是一日出生的,悠兮能享受你的嫡女之位,也能享受你所有的榮華富貴,以後你給我的親生女兒悠兮鋪路吧。


    段葛兮坐在馬車上,一路上被折騰的不輕,好在炫朗隨行,總是會請求呂頌休息一下,補充一下體力。


    每次呂頌都有點欲言又止,可是胞妹交代過,不管如何,麵子還要做的好,被人挑不出任何毛病。


    所以,對於炫朗的請求,呂頌最終都會同意。


    即便如此,段葛兮一個柔弱的女子,忍受著顛簸之苦還是有些疲憊。


    半個月之後,才勉勉強強的進城,看著繁華的街道,熙熙攘攘的人群,有人穿著粗布麻衣,在街道上漫無目的的遊走,有人穿著質量不錯的衣服在采購一些東西,有的人甚至穿著精致的絲綢,錦緞之服,身後跟著不少的丫鬟和下人。


    阿露驚訝的看著這一切,幾乎是絮絮叨叨個不停,道:“小姐,太澳城裏麵的樓好多,街道好好看,到處都是花,到處都是人,小姐那些人穿的好漂亮。”


    段葛兮微微抬眸,透過馬車的側窗簾看過去,淡淡道:“好看你便看吧。”也不怪阿露如此好奇,畢竟是一個十幾歲的少女,一直早庵堂裏麵待著,對外麵的世界是什麽樣子自然是沒見過。


    對於段葛兮,上一世她活到二十六歲,被段悠兮她們氣死,重返到十年前,仿佛心老了一大截,看什麽都沒有多大的興趣,好似即便是一個活菩薩下凡她也是這般平靜的麵對。


    阿露自然不知道段葛兮的經曆,還以為段葛兮現在是身子疲乏,再說小姐見識過這些東西,不好奇也並不奇怪。


    索性就一個人默默地看好了。


    馬車又行駛了一段時間,一直處於興奮狀態的阿露突然不由自主的對段葛兮道:“小姐,小姐快看。”


    段葛兮睜開雙眼朝阿露指的方向看過去,隻見一群人圍著一個十幾歲的苦難少女指指點點,而少女的麵前是一個華貴服飾的男子,男子一臉怒氣恨不得把少女撕碎,而少女低頭哭泣。


    男子一臉兇相發怒道:“你損壞了我的東西,就要賠錢給我,否則爺把你賣到青樓讓你日日夜夜沒完沒了的接客。”


    少女立馬跪在華服男子的麵前,哭訴哀求道:“我不是故意的,求公子放過我,我做牛做馬都會報答公子的恩德。”


    男子一腳踢在女子肩膀,女子一個翻身摔在地上,男子諷刺道:“本公子不缺當牛做馬的人,你若是今天不陪我一百兩銀子,我肯定要把你送到青樓。”


    阿露實在看不下去,對段葛兮著急道:“小姐,那姑娘好可憐。”


    段葛兮道:“確實可憐。”上一世段葛兮是因為病重迴家,未曾遇到這件事,這輩子用計策迴家,難道別人的情況也發生了改變?那麽既然變就變化的徹底吧,上一世自己沒有那份俠義之心,這一世就從營救這姑娘開始,給自己博一份好名氣吧。


    思索至此,段葛兮讓馬車停下,翻開門簾正好看見呂頌和炫朗二人都看著她,呂頌道:“葛兮,馬上到家,你母親還等著的。”


    雖然是在提示段葛兮,但是語氣頗有幾分不耐煩。


    炫朗俠肝義膽,看見段葛兮,眸子一亮,道:“段二小姐這是?”


    段葛兮雙手交疊在腹部,平靜道:“見義勇為。”


    少女倒在地上不好起身,男子更是怒氣滔天,若不是身邊人多,有很多人對他產生不滿,他早就讓女子吃不了兜著走了。


    這時候,眾人看見一雙潔白如玉的手,那雙手十指纖細,柔弱如水,那雙手扶著地上的女子,似乎又充滿了力量,一道清澈甜美如田間清風的聲音灌入眾人耳膜,“欺負一個弱小女子,不是正常人所謂。”


    段葛兮悠然挺起脊梁,五官清秀動人,清秀的女子很多,但是段葛兮的五官給人一種雋永永恆的味道,她的雙眼清澈如泉水,但是又帶著霧氣,她的鼻梁高挺,雙唇盈潤,卻好似帶著微微的諷刺之氣,仿佛那嘴巴一開口就說的是別人無法反駁的東西。


    眾人皆驚楞片刻,便反應過來,紛紛思索這是哪家的姑娘。


    華貴男子本來有點攝於段葛兮的氣勢,但是看見段葛兮身上陳舊的百褶裙,雖然能看出料子不錯,但更能看出這衣服根本不合身,應該是幾年前的東西,所以很快故態複萌道:“你知道我是誰嗎?居然說我不是正常人?”


    段葛兮對上男子,淡然道:“劉平之,一個正二品總督的兒子而已。”


    嘶,眾人倒吸了一口涼氣,正二品,官位算是很大,都可以在京城橫著走的存在,而女子居然還加了而已兩個字,分明是瞧不起。


    劉平之也被氣笑了,笑的有點張狂,最後道:“正二品,而已?”


    段葛兮雙手依舊交疊在腹部,這是她上一世差不多十年養成的習慣,她不卑不亢道:“是的,我再送你一句話,炎炎者滅,隆隆者絕。”


    這句話是因為上一世劉家實在是太過囂張跋扈,後來落了一個被滿門抄斬的下場。


    劉平之氣的大叫不止,指著段葛兮破口道:“好你個妖女,不僅跟我出手搶人,還大放厥詞,我現在就要了你的命。”


    劉平之怒極,頓時揮手過來,突然一個聲音大嗬一聲,:“當今太傅之女,誰敢動手?”


    嘶,太敷之女?官拜一品,皇上最重視的文官。


    原來麵前這個柔弱嬌小,精靈如魅的女子居然是太傅之女?


    段葛兮子身後站的正是京兆尹呂頌,炫朗也頗有名氣,看來這女子真的來頭不小。


    但是,近幾年眾人隻認識段悠兮不認識段葛兮,何況段葛兮離開了三年,樣子變化不可謂不大,尤其是現在的氣勢,分明是從宮中出來的貴人,哪裏還有三年前的半點清高,和恨不得把自尊心放在臉上的那個膚淺的庶女小姐。


    劉平之很快鎮定下來,為了不讓段葛打臉,他問:“你是太傅家庶女二小姐?”


    把庶女掛在嘴巴上,就是為了諷刺段葛兮的身份,是太傅的女兒又怎麽樣,還不是庶女?段葛兮悠悠勾起嘴唇,聲如泉水呤咚作響,又更加飄忽不定道:“難道劉公子不知我的姨娘成了主母,襲了先夫人的誥命夫人之位?”


    明眼人都能分辨出段葛兮的意思,那就是姨娘上堂,她的身份自然是嫡女,而甚少人聽出來另外一層意思,那就是呂月姝誥命夫人的稱謂是別人的,是她恬不知恥奪來的。


    劉平之麵露不忿,但麵前女子他實在得罪不起,三年的時間,這個傳說的女子並未清高自尊之色,宛若變了一個人,最後他為了不被周圍人看扁,硬著頭皮,指著段葛兮身後的可憐少道:“可是她損壞了我的一幅畫,必須要賠償一百兩銀子。”


    段葛兮身後的女子往段葛兮身後躲起來,十分害怕羞怯,段葛兮目光遊走了片刻,最後停留在劉平之隨從的手上,確實看見一幅畫被豁開了一大片。


    仔細看了一會,段葛兮問道:“這難道是百年前,書畫名家張子善的真跡?”


    劉平之頓時直起腰杆,道:“正是,念在這畫隻是一隻狗,所以必須要陪一百兩,若是別的真跡,那就是黃金了。”


    段葛兮道:“確實,可惜這幅畫是假的,十兩銀子都不值。”


    劉平之大叫道:“怎麽可能是假的,你別以為你是太傅家的二小姐就能欺人太甚。”


    段葛兮指畫道:“紙張,百年前用的是絲帛,而這副畫材料是絹料,百年前可沒有絹料,還有,這畫的的章印,邊緣粗糙色澤並不飽滿,若是不信大可拿來真跡對此,這是贗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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