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鵠點點頭,頓了一會又道:“從公中給二丫頭撥二百兩銀子,我看二丫頭的品味不俗,讓她自己買點首飾。”


    呂月姝眸光一沉,語調上沒有任何波動道:“是的,老爺,二丫頭是我的親生閨女,我比誰都疼愛。”


    呂月姝深知段鵠喜歡聽那些話,因此聲音十分低緩,一代高傲的主母在夫君麵前顯示出有點心力交瘁之感。


    段鵠心一軟,道:“你是事多,兩年前生產鴻儒的時候身子虛弱,有些事做的不是那麽到位也不是你的錯,罷了。”


    呂月姝這才麵呈喜色。


    段葛兮垂眸中掩飾著一絲冷意,三年前段葛兮無意害死先夫人夏羽,然後她為了博得呂月姝的歡心,居然同意了去庵堂,本以為段鵠會對夏羽守孝一年半載的,可惜她剛剛去庵堂,呂月姝就有了身子,然後被扶上正室的位置。


    之前夏羽和段鵠之間也算的上是舉案齊眉的夫婦,如今再看父親,他卻過的春光滿麵。


    段葛兮忽然發現很多人的命運,很多事情的真相似乎被遮著一層迷霧,朦朧不清。


    待段葛兮迴到青雨院,阿露立馬關上門,用手捂著胸口,急迫的吸了幾口氣,若是仔細看阿露,就會看見阿露額頭上一層細密的汗珠。


    阿露急忙幫段葛兮解著身上黏在一起的衣服,一邊顫抖道:“小姐,她們好厲害,我明明看見是四小姐把那丫鬟絆了一腳,那丫鬟順勢把果汁全部撒在你的身上,她們的心腸好毒,小姐,我害怕。”


    阿露自幼在白鷺庵裏麵長大,哪裏見識過這高門府邸的內宅生活。


    不害怕才怪。


    段葛兮拍拍阿露的手,溫和道:“不怕,我身邊需要膽大勇敢聰明的人,不需要害怕膽小怯懦者。”


    阿露的雙手停止動作,她的目光慌亂不安,似乎帶著被人拋棄的彷徨,但是段葛兮知道阿露是在吸收她說的話。


    上一世做貴妃雖然還是被段悠兮她們兩母女利用了,可是她做了數年的貴妃,五年前在皇宮和後宮嬪妃鬥的死去活來,五年後因為先皇後薛善雪的死因,她被幽禁豐融殿。


    前五年她一直在鬥爭,她不是很容就被鬥倒的貴妃,她扳倒了很多女人,她學習了無數的才藝,若說上一世她在未嫁給秦秀逸之前隻是一個自命清高,不自量力的女子,那麽當貴妃前五年她勤奮好學,最後還真的有點真才實學。


    前五年在忙碌,後五年就在思索,在豐融殿裏麵思考她鬥倒的每一個人,所以重生一世,對於識人這一塊,她十分的敏感。


    比如她知道阿露是一個生存能力極強的一個丫鬟,而且心智不凡。


    蠟燭在紋繡鬆鶴紗罩裏麵微弱的跳動,清爽的風透過窗戶悠悠的飄進來,


    阿露最後抬起頭的時候,眸子裏麵的那份怯懦之色變成勇敢和堅韌,連帶語氣裏麵都多了幾分激動,道:“小小姐放心,我會改變。”隻有自己改變才能保護小姐,小姐雖然是府中的二小姐,明明是呂月姝親生的,可是夫人待小姐並不關照,甚至算得上是苛刻。


    段葛兮本不想逼迫阿露在如此短的時間便用一種心態迎接段家的暴風雨,但是自己今後走的路十分坎坷,是一條複仇之路,她身邊容不下太怯懦太仁慈的丫鬟。


    好在阿露的可塑性極強,而且潛力比較大,最重要的是忠心耿耿,她現在最需要的就是這種人。


    晚上,阿露給段葛兮燒了熱水,美美的洗了一個澡,為了避免風寒,又喝了不少的生薑水,身體是格鬥的本錢,段葛兮定會把自己照顧的很好,像今天這樣的事,以後再也不會發生了,僅此一次。


    次日一早,段葛兮便被呂月姝差來的丫鬟喚去了芙蓉院,芙蓉院不愧為芙蓉院,此時時候正是花團錦簇的時候,院子結構空間十分大,連續不斷的手抄長廊,大大小小的金魚碧池,置身於芙蓉院,就像置身於某個仙境一樣,讓人為之震撼,這個規格即便是當初夏羽在段家也是沒有的。


    不過,段葛兮卻是目不斜視,待進了大堂,見段水雲和段水冰都在大堂裏麵。


    除此之外還有幾個站著的婦人,待段葛兮一來,呂月姝便起身道:“葛兮啊,這是如意坊的繡娘們,今天過來就是給你們姐妹幾個量體裁衣的。”


    段葛兮對幾個繡娘微微的頷首,幾個繡娘麵麵相覷的同時,不由得對段葛兮產生鄙視。


    段水冰則坐在一邊,眼神頗為得意。


    段葛兮心裏一動,這幾個繡娘在上一世她也從未聽過,更未見過,這算是第一次見麵,可是為何幾個繡娘對她如此鄙視?可是看見段水冰目光閃爍,段葛兮明白了,如此看來定是段水冰在她沒來之前肯定使著勁的編排了她。


    段水雲永遠是不肯說話的樣子,一直低著頭,和周圍所有的人都顯得格格不入。


    段葛兮再看段水雲的時候,忽然腦子裏麵靈光乍現,上一世她對段水雲關注的特別少,但是她當貴妃的那幾年,隱約的聽人說過,段水雲本身是庶女,最後做了監察院左都禦史的妾,可最後不知怎麽的,又爬上夫人的位置,監察院左都禦史,那可是當今的從一品,雖然不如正一品和那些封侯拜將,世代襲爵位的官位盛,但是禦史的權利卻在那裏擺放著,禦史可以彈劾任何人。


    段水冰比段水雲漂亮,俏麗,可惜結局卻比不上段水雲,可見心機和智謀那都是劣等的出奇。


    段水雲,段葛兮倒是悠悠的看了一眼。


    段水冰喜歡一些俏麗顏色的衣服,正好彰顯自己的活力,一身素絨繡花齊胸襦裙,上麵繡滿了各種胭脂色的竹葉,倒是十分雅致和活力。


    段水雲則一身白色印金銀花的褙子,裏麵穿著一件鴨青色的交領中衣,下麵是同色的裙子,十分雅致幽靜的坐在那裏,就像是萬花中的一片綠油油的葉子,不會引人矚目,也不會讓人好奇。


    她又好像甘願做任何人的陪襯一樣,恬淡的就像一抹青煙。


    段葛兮上一世和段水雲沒有什麽深仇大恨,所以現在知道段水雲未來不可估量也沒有多大的興趣,人各有命。


    待段葛兮把目光移開段水雲的時候,段水雲的目光迅速略過段葛兮的臉龐,又急忙的垂下去。


    繡娘開始給段葛兮量體,讓段葛兮張開雙臂,段葛兮配合繡娘所有的動作,幾個繡娘雖然動作粗魯,甚至算得上是尊嚴上的汙蔑,因為她們一邊幫段葛兮量體的時候,一邊顯得極為不情願,就像給一個十惡不赦的女子做事一樣,所以眼神恨不得把段葛兮撕碎。


    段葛兮有點失笑,這段水冰究竟在背後是怎麽編排她的,這幾個繡娘看見她就像看見了仇人一樣呢?


    量體完了之後,繡娘把幾匹不同顏色和料子的布匹擺在幾個姑娘的麵前,讓段葛兮幾人選擇。


    段水冰按捺不住衝動,直接無視段葛兮,前去取了兩匹布料,都是柔軟光滑的絲綢,錦緞,一匹是霞色,一匹是桃紅色。


    取了布料後,對段葛兮毫不客氣道:“二姐,我先取了,你不會介意吧。”


    段葛兮悠然一笑,道:“姐妹之間不會介意,三妹也來選吧。”


    既然便宜,斷然不會便宜了段水冰一人。


    段水雲抬眸,怯生生的看了剩下的布料,隨即挑選了一匹由白到粉的漸變柔緞,又選擇了一匹輕薄的淺紫色蠶絲布匹。


    剩下的還有兩匹,一匹是蓮青色的紫錦,一匹是黑色的軟緞。


    蓮青色不好駕馭,黑色穿在身上便是十分滑稽,尤其是一個十幾歲的姑娘穿著黑色的裙子,根本不敢想象。


    幾個繡娘冷嗤一聲,仿佛在嘲笑段葛兮的選擇。


    段葛兮倒是很欣然的接受,不過就是兩匹布料嗎?


    她讓阿露收起來,然後對呂月姝道:“母親,昨晚上父親說還要送給我一匹月影紗和兩百兩銀子呢?”


    段葛兮對呂月姝問的十分溫和,並且十分尊重和孝順,甚至帶著深深的眷戀和期待。


    就像一個久久沒有得到母親寵愛的女子,用極為貪戀母女親情的口吻。


    讓人難以拒絕,呂月姝抽抽嘴角,月影紗是她想留給段悠兮的,兩百兩銀子她也準備縮減,但是段葛兮居然提出來了。


    而且還是用這種口吻。


    呂月姝最後有點為難道:“葛兮,那月影紗你大姐也喜歡,不如留給你大姐吧,今年年底她要參加校檢,這月影紗能為她增添不少的光彩呢。”


    段葛兮接著問道:“那銀子呢?”


    呂月姝高興道:“葛兮是答應了嗎?真不愧是母親的好女兒,銀子等會就給你送過去。”


    段葛兮雙眸純淨無害,就像剛出生的幼獸,沒有半分的雜質。


    她就這樣不帶一絲情緒道:“母親,我也喜歡那月影紗,不想把月影紗送給大姐,而且我還等著母親再給我幾個貼身丫鬟呢,所以有了丫鬟,兩百兩銀子不算重,我們提的動。”


    段葛兮甚至能明顯的感覺到呂月姝的骨子裏麵,有一股憤怒的情緒在咆哮。


    但是情緒沒有發作出來始終是不會被人所知,呂月姝在迅速的想對策,為了行為的動作上徹底的奴役段葛兮,她必須在表麵上不敢得罪段葛兮。


    就是因為不敢得罪,所以才要隱忍很多東西。


    所以,片刻後她便笑嘻嘻,如同開玩笑道:“臭丫頭,你可是從我肚子爬出來的,難道不聽母親的話?難道你不體諒母親作為你大姐的繼母是多麽的為難嗎?你以前可不是這樣子的,以前你可是幫著母親在討好你大姐的,現在怎可如此?”


    以前就是因為她蠢她笨,才會覺得呂月姝是對她最好的,才會覺得呂月姝為了她吃了多少苦,所以隻要能安撫呂月姝的心哪怕要她的命都可以。


    上一世因為沒有接風宴的風波,所以月影紗最終到了段悠兮的手中,而且在校撿的時候,段悠兮不敢大肆運用,隻用那紗裝飾了幾處,便大出風頭。


    這一世她一根線頭都不會給段悠兮她們母女兩。


    段葛兮微微斂衽,沒有半分強硬的口氣道:“母親,原來是原來,我覺得我們母女兩給的大姐夠多的,現在不是葛兮不想給,實在是因為昨晚上父親說把那月影紗送給我,加上二百兩銀子,這是父親對我的一點心意,若是我拒絕了,轉手把東西送給大姐,父親肯定以為我不看重我們之間的父女之情,也不看重他送的東西,說實話,違拗父親和母親的意願我一點都不會做,您可是我的親生母親啊。”


    段葛兮把親生母親這幾個字說的意味深長,若是親生母親怎麽會一意孤行的對別人生的女兒好,若是親生母親怎麽會如此任由段水冰在外人麵前如此編排自己。


    若是親生母親定然會不顧一切的保護著自己的親生骨肉,呂月姝的所作所為,根本就不是一個親生母親會做的出來的事情。


    呂月姝有點啞口無言,段水冰的心裏打了一個突,是啊,她怎麽沒有從呂月姝的身上看到對段葛兮的維護,剛才她和幾個繡娘在這裏說,段葛兮眼界很高,還是庶女的時候就瞧不起當丫鬟的人,更瞧不起那些做生意的人,認為做生意的人是低三下四的玩意,一句話都不肯跟那些人說,怕髒了自己的嘴巴。


    所以幾個繡娘才會如此針對段葛兮。


    段水冰之所以心裏打了一個突,那是因為她在編排段葛兮的時候,根本就忘記了呂月姝就是段葛兮的親生母親。


    她一直討好呂月姝,也同樣討好著段悠兮,就是為了有朝一日呂月姝給她安排一門好的親事。


    可是現在她如此針對段葛兮,該不會得罪呂月姝吧。


    想到此刻,段水冰便仔細的打量了一下呂月姝,隻見呂月姝身上微微散發著一股冰冷的怒氣,微不可見。


    若是段葛兮忤逆犯上呂月姝定然有千種辦法處置,可是段葛兮從頭到尾說的十分溫和在理,語氣都是商討和祈求,沒有一點一絲的強硬,這便是最讓人有氣不敢發的地方。


    最後呂月姝按捺住心中的怒氣,依舊慈祥道:“二丫頭說什麽便是什麽,隻是繼母難為,自己的親生女兒有自己的主見,好像並不聽母親的話。”


    段葛兮微微福了一下身子,道:“母親,不是不聽您的話,是父親的話同樣重要。”這意思是呂月姝的話和段鵠的話比起來,她段葛兮還是會聽段鵠的話。


    很好,很好,既然人家不給,呂月姝也不能去強求,於是帶著一股失敗的冰冷口氣道:“好。”轉頭對金桂道:“金桂,把月影紗和銀子取出來,送給二小姐。”


    看著呂月姝那表情和吃了蒼蠅一樣難受,段葛兮心裏十分的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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