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方!不要再說了!”


    李叔正是“已死”的墨國皇子,百裏晟!而那個黑影,正是他最衷心的屬下,甲方。


    不悅的輕聲嗬斥了甲方一句後,百裏晟輕輕的將傅鐵衣背起來,放到屋裏的床上。


    甲方見他還小心翼翼的為著小崽子蓋好被子時,不滿的嘀咕道:“爺,又不是你兒子,咱犯得著……”


    話沒說完,便被百裏晟一記冷冷的眼神,看得將所有要說的話都憋了迴去。


    等兩人走出竹屋後,甲方再一次勸他道:“爺,這些年,咱們好不容易從刀槍劍雨中退了出來,過了幾年平靜的日子,如果我們再沾上那女……那位,隻怕墨國那邊很快就會收到你還活著的風聲,那我們以後的日子……”


    百裏晟將手中的扇子唰一下打開,輕輕搖著:“怎麽?甲方,過了幾年平靜的日子,把你的血性都消磨掉了?如今的你,竟然也開始膽小怕事了?”


    甲方急著辯解道:“不是,爺,我……”


    百裏晟把扇子一收:“行了,你不用說了,這事若是你不想管,你大可以先迴荷塘小築去。”


    甲方更著急了:“不是,爺,我不是這個意思。”


    “不是這個意思,就不要再抱怨了,好好的護著他們母子,等她們平安的迴到大炎,我們便會小築去,我答應你,絕不踏進大炎半步就是。”


    見百裏晟把話都說道這個份上了,甲方也知道他是肯定全部聽的了。


    一時間,對楚青若這個女人,產生的十分複雜的感受。


    也不知道,這女人到底對爺有沒有點意思。


    當初爺中了劇毒,跑去那女人的舊宅子裏等死,那女人拚了命的在舊宅子裏找爺,看她那樣子,倒不像是惺惺作態。可若說她對爺有那麽點意思,她又一幅誓死不從的樣子。


    唉……這女人,真是讓人搞不懂,就像霧裏看花一樣,讓人暈頭轉向。爺大概是上輩子欠了這女人的,今世裏便注定要折損在這女人手裏。


    抬眼看看著破爛的竹屋,又歎了口氣:放著好好的高床暖枕不睡,來住這種破屋子!


    想歸想,甲方歎了口氣,還是跟著百裏晟走進屋裏。


    百裏晟從桌上拿出一幅畫像,交給甲方:“去,查一查著畫像中的人。”


    甲方打開一看,吃了一驚:“這,這不就是那個桑雲國將軍尉遲靖嗎?爺,你查他,不會是為了隔壁的這個小崽子吧?”


    “快去!我決不能讓人傷害她的兒子!”


    甲方:“……是!”


    ………………


    傅鐵衣一覺醒來,見到四麵都是青色的竹子,一時間有點恍惚,不知身在何處。


    “你醒了?頭疼嗎?”


    帶著麵具的百裏晟笑眯眯的端著一碗醒酒湯走了進來。


    “嗯。”


    如同有兩個小人在他的腦袋裏拉鋸子一般的頭疼欲裂,傅鐵衣一手扶著額頭,一手撐著床做了起來。


    “李叔,早安。”


    從小的家教和禮貌,使盡管頭疼,卻也還是努力還他一個笑臉。


    “來,把這碗湯喝了,一會兒我帶你去用早點。”


    百裏晟將醒酒湯推到他麵前,看著他一口一口斯文的喝著,心裏不禁感慨:他長得真像她,連舉止動作都像。


    “李叔,昨晚你說過,隻要我把那壇酒喝了便告訴我那姑娘是誰,現在你可以告訴我了吧?”


    傅鐵衣對那樣性子的姑娘究竟是他身邊的誰,好奇的要死。


    “我若說……那姑娘便是你娘,你信嗎?”


    百裏晟沉默了一會兒才悠悠的說道。


    沒人知道,那個名字已經成了他心裏的禁忌,是傷、是痛,同樣也是他最珍貴的寶。


    噗……


    一口湯從傅鐵衣的嘴裏碰了出來。


    “咳咳!李叔,你開玩笑的吧?那烈性子姑娘就是我娘?這怎麽可能?”


    鐵衣一臉不相信的表情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你既然認識我娘,就該知道我爹是誰,就憑我爹的身手,那什麽敵國皇子想要把我娘擄走,怎麽可能?”


    提到傅淩雲,百裏晟立刻沉下臉:“你爹身手好又怎麽樣?當年他潛入墨國皇宮和那皇子交手了幾次都沒能把你娘救迴來,有什麽不可能的!”


    傅鐵衣咽下一口湯,吃驚的說道:“什麽,我爹還為了救我娘,潛入過墨國?我怎麽不知道?”


    “哼!小子,你還是在墨國皇宮裏出生得呢!不信,迴去問問你娘去!”


    百裏晟沒好氣的伸手將他的碗收迴來,小聲的嘀咕了一句:“小沒良心的!”


    鐵衣見他有些生氣了,雖然不明白他為什麽忽然生氣,但想到這人對自己如同親人一樣,連忙站了起來。


    “抱歉,抱歉,李叔,不是我不信你說的話,如果你說的都是真的,那個皇子一定非常的高強,又機會我一定要見見他。”


    百裏晟聞言,身子一震,僵在了原地。


    “他已經死了。”


    “死了?是我爹殺了他嗎?”


    “不,他是死在他自己的手裏……”


    百裏晟頭也不迴的走了出去,隻留下這句無比落寞的話,在鐵衣的耳朵裏迴蕩。


    自己殺死了自己?


    什麽意思?


    鐵衣對著短陳年往事開始產生好奇,於是追了出去,又問道:“那……”


    “那什麽那!”


    他的話才起了個頭,便被百裏晟打斷。


    “我告訴你這些,是想告訴你,你娘視你比自己的命還重要。少給我拉東扯西裝糊塗!”


    百裏晟那扇子敲了敲他的腦袋,故意板起臉說道。


    “哎喲!”


    傅鐵衣捂著額頭小聲嘀咕道:“視我比命還重要,那還叫我去死?”


    百裏晟無奈的搖搖頭:“小孩子到底是小孩子,連你娘的話都聽不懂。她的意思是叫你不要和尉遲靖來往!”


    “為什麽?尉遲大哥人還不錯啊!”


    “因為他是桑雲國的將軍,懂嗎?你們以後可能會在戰場上成為敵人!”


    百裏晟想,如果楚青若的觀念和傅鐵衣一樣就好了,不要把敵我分的那麽分明,這樣,也許他們就不會是現在這個結局了。


    鐵衣聽了這話,大受震動。


    為什麽要打仗呢?不打仗不行嗎?


    大家和和氣氣的做朋友,這樣不好嗎?


    百裏晟一眼看穿了他的心思,不禁搖頭苦笑。


    終究還是她的孩子,到頭來心裏的想法還是和他娘親不謀而合。


    他的母親也不希望看到打仗,所以炎國的明宗皇帝開了女科恩典,使她成了炎國,也是這世上第一個,也是目前唯一一個女相,推動新政,推動三國和平邦交,力圖打造一個沒有戰爭的時代。


    這到底是不是癡心妄想,誰也不知道,最少在他看來,這是絕對不可能的事情。墨國現在的王,一隻對大炎和桑雲國賊心不死。


    現下是國力大退,正在修生養息的時候,可是他知道,隻要讓他緩過勁來,他一定會更瘋狂的反撲,撕咬,大炎便是首當其衝要遭殃的國家。


    百裏晟心裏暗暗想著,他究竟要不要幫她一把呢?


    接著他有把眼神轉到了傅鐵衣的身上。


    也許,這孩子便是所有轉機的關鍵!


    “小子,過來。”


    他朝湖邊,正在打水漂的鐵衣招了招手。


    “你一晚上沒迴去,你娘該擔心你了。”他說道,“這個給你,以後若是有事,隻有要你吹響他,我便會來幫你。”


    他將一隻小竹哨子掛在了傅鐵衣的脖子上:“還是老規矩……”


    “知道,別讓我娘知道嘛!”


    傅鐵衣垂頭喪氣的說道。


    “怎麽?還不想迴去?”


    見他這副模樣,百裏晟笑著問道。


    鐵衣搖了搖頭。


    “我隻是在想,我誤會了娘,迴去該怎麽向她賠罪。”


    百裏晟想了想:“你等等。”


    說著,施展輕功,雙足交叉互點,像一隻輕靈的燕子一樣飛到湖邊一棵高大的梨樹上。伸手折了幾支開的正好的梨花,交給了傅鐵衣。


    “拿去,你娘最喜歡梨花了,見到它一定不忍心在生你的氣了。”


    “哇……李叔,你的輕功好厲害!”


    之前從玉劍山莊出來,隻顧著躲追兵,夜裏黑漆漆也沒注意到他的輕功竟這樣的好。比起他爹來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使他心生羨慕。


    “想學?”


    鐵衣激動的點頭。


    “以後有機會再教你,現在你先迴家,把你娘哄好。”


    他笑著說道。


    傅鐵衣有了他這句話,頓時心花怒放,心滿意足的轉身離去。


    走了幾步之後,忽然又迴過頭,對他說了一句讓他無比震撼的話。


    “李叔,如果你說的故事是真的,那姑娘真的就是我娘的話,那……那個敵國皇子是不是就是李叔你呢!”


    百裏晟渾身一震,麵具下的臉,一臉不可思議的看向傅鐵衣:“你……”


    傅鐵衣笑著揮了揮手中的梨花:“李叔,我真希望那個敵國皇子就是你,我相信如果你做了墨國的皇帝,這樣天下就真的可以不用在打仗了。”


    說完,他笑著走了,留下百裏晟在原地,震撼不已。


    傅鐵衣走了,可他卻不知道自己的話,在一個人的心裏,點燃了一團新的火焰。


    是啊,她的心願便是天下太平,若是他成了墨國的皇帝,是不是就可以遂了她這個心願呢!


    那麽多年了,他想跳喪家犬一樣,隱姓埋名,東躲西藏了那麽多年,難道真的甘心眼前的這一點點的安逸嗎?


    百裏晟望著傅鐵衣那漸漸走遠得身影,袖子底下的拳頭慢慢的握緊,眼中出現了前所未有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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