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堂課似乎有半個時辰那麽久,但半月潭裏的鮫人們卻一直盯著水幕,興趣盎然,連一個開小差的都沒有。


    初夏雖然從小也在學堂裏讀過書,但從未見過這般紀律嚴明,學風優良的學生。


    “他們在幹嘛呢?”雲生趴在地上,一邊擼著自己的尾巴上的毛,一邊百無聊賴地盯著半月潭。


    “似乎……在學識字!”初夏也是一臉錯愕。


    “嗯!的確是!”堇塵點頭,臉上的表情陰晴不定,似乎是看到了千古難遇的奇事。


    不過不得不說,這個其貌不揚的孩童,對於課堂的把控還是很有自己的見解,時不時說些典故,時不時又會抽查一些學生在水幕上默寫。


    別說,若是不看臉跟身高,初夏都覺得這肯定是個老師傅,沒有博古通今的學識,不可能有這樣的掌控力。


    一旁的文洲守在菩提榕上,手裏不知何時竟多了一壺酒,拔開瓶蓋,仔細嗅了嗅,清香撲鼻,像是極其難得的陳年佳釀。


    他朝著樹下的堇塵微微招了個手。


    “堇塵!想不想喝一口你母親釀的酒?”手裏的酒壺微微一晃,濃香從頭頂傳了下來。


    堇塵一怔,他知道父親當年第一次遠洋,便是安排母親與大哥一同出征的,因為母親的家鄉就在南海之濱的島城,從小熟悉水性,遠洋的艦隊裏,她負責指揮航線。


    世人都傳說,這麽多人出海,隻有堇塵的母親在機緣巧合下找到了鮫人島,還逗留了半月有餘,但她出島之後就把所有的細節都忘得一幹二淨,隻記得自己在島上留了一樣很重要的東西。


    這件事自然也被堇塵的父親知曉了,但無論他用什麽辦法,也沒能讓堇塵的母親開口說出鮫人島的具體方位,也就是因為這件事,埋下了兩人漸行漸遠的種子。


    難道,母親在這鮫人島上,留下來的東西就是一壇子酒?


    看堇塵緊蹙的眉頭,文洲翻身一躍,便從幾人高的樹上跳了下來,穩穩落地,手裏的酒一絲都沒有灑出來。


    堇塵側目看著文洲手裏緊握的陶罐,沒有思索太多,伸手便接了過來。


    “咦……你們人族,男男女女都愛喝這些玩意兒,真是想不明白!”雲生嗅到了濃烈的酒氣,下意識地捂了捂鼻子,退了幾步。


    堇塵看著罐中略帶微黃的佳釀,有些舍不得下口:“前輩,您怎知這是我母親所釀?”


    “這還有假?你看看罐子底下,可有一個宥字?”文洲朝著陶罐下麵指了指。


    堇塵將陶罐舉過頭頂,果不其然,一個方正的宥字鐫刻在正中央。她母親的乳名裏確實有這個字。而且她留下的許多遺物上,也愛刻這個字。


    這麽說來,這壇子酒確實跟母親有關係。


    既然是母親的遺物,他哪裏舍得喝,從文洲手裏拿過塞子,又仔細地密封了起來,牢牢抱在手裏。


    初夏看著他一臉眉頭緊蹙的模樣,心裏一顫,他跟自己一樣,對亡母的遺物尤其愛惜。


    畢竟,他們都是幼時便沒了母親的孩子。


    幾人在菩提樹下閑談了半響,半月潭上的鮫人群似乎到了下課時間,四下都散了,初夏再朝那邊望去時,隻見那個孩童麵無表情地走在前麵,後麵跟著一個身形高大的男人。


    那男人雖長著腿,但看麵容就知道肯定不是人族,修長的耳朵閃著透亮的藍光,從眉心到鼻頭處也蔓延著微微藍色。


    文洲笑著迎了上去,也不知道是去接那個被稱作盛澤大人的孩童,還是身後的鮫人。


    盛澤一言不發,安靜地將鮫人帶來,也不引薦。


    文洲毫不在意,垂著手做了個揖:“閣下想必就是鮫人新任族長吧?”


    來者連忙揮手:“前輩高看了,在下隻是族長的親隨德佑,族長在海裏忙著給靈獸清理淤泥,怕是還需要忙些日子!”


    “哦!”文洲點了點頭,確實自己來得有些早,大家都沒有準備。


    “族長托我帶話,請文洲前輩稍作休息,他盡快忙完手頭上的事,會馬上出海與您相見!”德佑說話時中氣十足,一看就是精元渾厚的模樣。


    初夏在一旁支棱著腦袋,一臉的茫然!


    什麽?她沒有聽錯吧!


    給靈獸清理淤泥?


    這又是什麽光怪陸離的事情。


    初夏剛想開口,卻發現文洲無意談及此時,隻得訕訕得噤了聲,站在堇塵身後遙遙望著幾人的談話。


    “初夏,你過來……”文洲朝著她揮了揮手。


    初夏左右望了望,大步走了上去。


    文洲臉上露出慈父般的笑顏,斜斜的暖陽灑在他的側臉上,透著一絲金光閃閃的薄霧:“過幾日,我們要下海一次,你水性如何?”


    啊?初夏心裏涼了半截,從小到大,別說有機會下水,就連家裏泡在洗澡盆裏久一些,都要被一驚一乍的婉兒拎出來。


    想到這裏,她的頭搖得像個撥浪鼓一樣。


    這就難辦了,文洲苦笑著皺了皺眉,摸了摸後腦勺:“這樣的話,下海就有些危險了。德佑,你可有好的辦法?”


    德佑淡淡一笑,說了句:“無妨,我們自會想辦法。前輩您帶著噬……這位人族姑娘在此逗留幾日,我先去準備了!”


    說罷,鮫人正準備離開,盛澤重重地咳嗽了幾聲,似乎有話要講。


    “那個……”盛澤剛開始的氣勢忽然驟減,小手揉了揉鼻尖:“德佑,我們岸上的吃食,少了些,你……你下海時記得多捕些蝦來!”


    人高馬大的德佑微微一怔,有些不好意思地迴答道:“實在是抱歉啊大人,竟然忘了這個,您放心,我這就命人多捕撈些海鮮上來!”


    初夏捂著嘴,盡量把衝上來的笑意生吞下去,轉過頭看見了同樣緊閉雙唇的堇塵。


    “對對!我比較喜歡吃皮皮蝦……”雲生一點都不見外,趕忙衝上去補充道,惹得文洲側目使了好幾個眼色。


    眉眼間一點也不想承認,這個整天隻想著吃的小狐狸是自己手把手養大的!


    雲生似乎對文洲的提示完全置若罔聞,一把拖過初夏的手,繼續點菜:“還有啊,初夏喜歡吃螃蟹,越大的越喜歡,你們也去撈幾個上來!”


    嗯?


    盛澤眼底浮現了一絲詫異,文洲似乎也意識到了什麽,轉過身與盛澤對視了一眼,並未當下就說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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