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朝政變動以來,數十載光陰悄然流逝,當年那個懦弱的小皇帝如今已然長成了一代萬國朝拜的尊貴帝王,而吳皇後早在二十年前便因病薨世,至於她到底是怎麽死的,尋常人家並無人知曉,而朝堂之上也無別的消息傳出來。


    至於這吳皇後的葬禮似乎也比以往的太皇太後禮儀要粗陋的多,不過雖說君不能表孝心,卻反而獲得了官民的稱讚。


    要知道,在吳皇後奪政的這些年,整個大唐國都陷入了一片狼藉,饑民倍增,朝政不理,讓先帝好不容易治理的盛世繁華差點毀於一旦,這麽一個罪人又如何能贏得世人的稱頌?又如何為天下之母而儀表天下做表率?


    如今的李天佑為民所愛,將荒廢的道觀與寺廟重新下令恢複,又減免了一年的賦稅,幾道敕令下去,頓時收複了廣大民心。讓這個風雨飄搖的王朝再度星火複燃。


    陳家被滅門,李天佑差人在陳家舊製興建祠堂,為陳禦史塑像,以表其功,對於遺存的功臣舊部重新召迴,根據各職所要而有理安排。於天下百姓,於宮內朝臣都為之俯首。


    “陛下,這是李老將軍府,如今已經破敗,二子李孝義在西疆屢立戰功,時常來信箋稟明想要迴京探望家人。”中書令陪在李天佑身旁,二人徒步走近一座破舊的宅院。


    李天佑望著銅臭斑駁的門環,上前扣了幾下。


    良久,從屋裏走出一名貌美女子,打量著來人,見是一三十有餘的白膚俊郎,一身貴氣,身旁的仆從看上去也不簡單,連忙小心問道:“兩位找誰?”


    “想必,你就是芸汐姑娘吧!”


    李天佑見得眼前這位女子,目光頓時被她的脫俗清雅之態,傾國傾城之貌所吸引,早些年便聽聞李家有位國色天香的義女住在府上,隻是從前隻是聽聞,如今一見果然非同凡響。


    “公子?”


    芸汐見他犯愣,趕忙又喚,又見他兩隻眼睛盯著自己不離不閃,誤以為他是個色迷的偽君子,當下眉宇中露出了氣惱之色,伸手就要掩門。


    “李公子,李公子……。”中書令趕忙低聲喚了兩聲。


    “嗯,啊?”李天佑猛地迴過神,留意到自己的失態,趕忙正了正神色,拱手施禮道:“姑娘莫急,小生也姓李,是這戶人家的遠方親戚,我是來拜見貴府家主的,還望姑娘能夠通稟一聲。”


    芸汐秀眉輕皺,細細打量了他一番,記憶裏卻不記得李家還有什麽親戚還會來府中拜訪。不過以防萬一還是通稟一聲的好,當下讓二人在門口稍待,而她則是跑進了裏屋前去通病老婦人。


    不一會兒功夫,一位滿頭白發的老夫拄著一頭高的黑杖,在芸汐的攙扶下顫顫巍巍的尋了過來。


    “娘,您當心。”


    “嗬嗬嗬,芸汐呀,你要是我的兒媳婦該多好,老五要是早點娶你過門,還能給我老李家留個後,現在幾十年都見不著他人,唉……也不知道這輩子還能不能盼到他迴來。”


    芸汐臉上泛起一抹紅暈,卻沒有接話,想來這個時候才能讓她枯瘦數十年的心稍稍暖和些。


    到了門外,看到兩位貴人,賀蓮英瞅著略微渾濁的老眼,仰頭看了看,又想了想,估計是認不出這二人,隻好笑道:“老身眼力勁兒不好使,多年不見親朋,難以認得出小哥是哪門親戚的後人。”


    中書令眼皮子狠狠抖了抖,雖說這位陛下宅心仁厚,但也容不得別人這般怠慢,正要上前嗬斥,被李天佑伸手製止。


    “老婆婆,可否借一步到府內說話?”


    “嗯,也好,你二人隨老婆子進來吧。”


    這李誌姓李,祖上原也是李姓的一門血脈支係,後來收到先帝時候的宰相劉繼算計,之後又被吳皇後打壓,如今已經沒有了一點名門的模樣。


    一番交談過後,臨別時,賀蓮英起身相送,這李大公子似乎有把握讓老二從邊疆迴來,想來是個有本事的人,隻是他提的那門親事卻讓她心裏難以決斷。


    芸汐是老五從外麵帶迴來,從血緣上其實和李家沒多大關係,如今認了自己做義母,看著這位年過五十卻仍舊一副少女相的女子,真的不知道等自己去了以後,誰還能來庇護她?已經等了老五幾十年了,不能再耽擱了,得替她找個能遮風避雨的門戶,這才是對她公平的。


    老夫人的心思重,芸汐察覺到她的麵色變化,柔聲細問:“娘,您可是有什麽煩心事?說出來與孩兒聽聽,孩兒也好為你解難。”


    “芸汐,你到府上多久了?”


    “快三十個年頭了吧,娘怎麽忽然想起來問這個?”


    老夫人頓了頓,又說:“你心裏還在盼著老五迴來?唉……作孽呀,莫說他還能不能迴來,即便是迴來了,他也快要成了五十多歲的蒼老模樣,如何能配得上你。”


    “娘,你說什麽呢?他是修道之人,三十多個年頭在他而言好比三兩個月似的,等他迴來的時候,保不準看上去比女兒還年輕呢。”芸汐連忙露出一副嬉笑模樣。


    老夫人拍拍她的手背,語重心長的說道:“這三十多年來,你這番話說了多少次?你自己也數不清了吧。要我說,你還是聽娘一次勸,娘給你找個可靠的男人,嫁了吧,啊?”


    “是不是剛才那個色眯眯的李公子?他的話信不得呀,娘。”芸汐聽她話似乎是下了決心,頓時心裏大急,若是真的被那男子得逞,且不說年歲上差的多少,她的一顆心早已給了別人,又怎能再從了他人?


    “娘活了八十多歲,閱人的眼力還是有些的。芸汐,你就聽為娘一次吧,不然我就是想要閉上這雙老眼也不安心呐,你的事情千萬不能被歹人知曉呀,否則你會遭大難的。”說道後頭,老夫人落下了兩行老淚,她但凡還能活個十年又怎會做出這等決斷。隻是,她現在都不知道自己會在哪一天徹底閉上眼睛,死前,一定要把事情安排的妥妥當當的才安心呐。


    芸汐如何聽不出她心裏的苦楚,而且這段時間觀望她的氣色,似乎剩下的時間真的不多了,一時心軟了下來,居然哽咽著應下了她的話。


    公孫雪兒憑著記憶,帶著李孝清來到京城,入了城門,裏麵繁華的街景更加熱鬧了。迴想當初自己女扮男裝混進私塾,化名公孫雨洛,也正是自己的一時貪玩,差點讓李孝清命喪黃泉。


    羈靈山上,坍圮的小破廟前,李孝清緊跟在雪兒身後,雙目平靜如水。


    雪兒撥開一人高的荒草,指著石徑旁的老鬆樹,笑道:“當初你在這山上救下我一命,你走的時候我其實就躲在了那棵樹後麵偷看你。那個時候,你真的像個呆子。”


    “我到過這兒?還救過你的命?”


    “對,不過這些你都已經記不起來了。再有三十年,我母親就要曆劫,我必須在此之前趕迴月華宮接受洗禮。我希望這三十年與你周遊世間能夠喚醒你的記憶,可是你還是什麽都記不起來。”雪兒緊緊握著他的手,白暫的小臉上露出一絲傷感,接著喃喃道:“不過,在我離開的這段時間,至少你可以自己好好的活下去。”


    羈靈山上迴蕩著一陣陣鍾聲,是靈禪寺傳來的,一名二十多歲的男子背著一柄長弓從草叢裏竄出來,二指擎一隻箭,雙目銳利如鷹,箭矢穿過草叢,射殺了一隻雪白的兔子。隻見他興高采烈的拎著獵物就往山下跑去,今晚可以讓母親燉兔肉來吃。


    雪兒忽然出現,望著少年遠去的背影,當初如果不是李孝清相救,隻怕自己的命運也如那隻兔子。


    就在她出神之際,頭頂炸開一道道血光,隻來得及抬頭,便看到一隻血紅色的勁氣朝著李孝清衝了過去,眨眼就要將他穿心而過。


    “快躲開。”雪兒嘶聲大喊道,那支血箭傳來的靈力波動極強,絕不是現在的李孝清能夠正麵相抗衡的。


    李孝清疑惑的盯著那飛來之物,右手不自覺的並指輕輕勾了勾,突然一道青光從袖口飛出,朝著那血光迎了上去。那血光威能太強,青光隻是阻止了片刻便響起一聲悲鳴倒飛了迴去。


    雖說如此,仍舊引得公孫雪兒睜大了杏眼,幾十年來李孝清對修煉一事半點不知,甚至對於修道也沒有任何興趣,而他體內原本的靈力也盡數沉寂。可是方才那禦物之術確實是他所為,難道他恢複了靈力?


    於此同時,一道金色的劍芒再度從李孝清袖口飛出,朝著那血色箭矢斬了過去,這一劍直接將那血色箭矢生生劈成了兩半。


    李孝清呆愣著抬起右手,輕輕勾了勾,方才那一青一金兩道劍芒咻地飛迴他身旁,滴溜溜的圍著他轉著,似乎在邀功一般。


    這……,這兩柄劍從哪裏冒出來的?他對這兩柄劍的來曆半點不知,可是看著它們又覺得無比的親近和熟悉,仿佛與自己的血脈連在一起。


    “這是你的本命法器?”雪兒見到這一幕,趕忙奔了過來,滿臉喜色的講到。


    “法器?”


    “你試著用念力驅使它們。”


    李孝清半信半疑的心中念頭一動,那兩柄劍發出叮的一聲,化作兩道瑩光飛迴了袖口中,與此同時,體內仿佛有一股奇怪的暖流從小腹緩緩流經四肢百骸,最後又迴到小腹。身上頓時覺得變的輕盈許多,隻是稍微用力,便將一顆斷樹舉起。


    不待他細細感受,便猛地抬頭朝上望去,正見一張血紅色的網朝著他蓋了下來。


    此時,雪兒已經有了戒備,伸手凝現出一柄玉劍,左手現出一隻環鈴。


    伴隨著她左手鈴鐺輕輕一搖,頓時一道道清脆速骨的聲音朝著四周傳去,而她右手的玉劍則是狠狠朝著那血網劈了過去。


    這玉華劍是太上長老傳下來的,據說是月華宮鎮宮之寶月華劍的仿製品,威能已有那神物的十之一二。此等靈物往往對使用者的靈力雄厚程度要求尤為苛刻,如果靈力不足,很有可能在對敵的時候被此劍吸幹渾身的靈力而敗亡。


    那血網不知是何物,玉華劍接連劈出數道劍影,砍在網繩上隻是發出了鏘鏘鏘的金石碰撞聲,並未將那網繩斬斷。


    李孝清心中念頭一動,一金一青兩道劍光再度飛出,斷霄劍落在手中緊緊握著,而驚鴻劍盤旋在他周身,由念力馭動,一人二劍就這樣,朝著頭頂的血網再度斬了過去。


    眼下靈力剛剛恢複,李孝清對靈力的使用如同一個力士靠著一身力氣蠻幹,無意識的調動靈力幾經劈砍,反倒震得虎口發麻。


    “桀桀桀桀……,你今天跑不了了,乖乖的和你的師兄弟們作伴去吧。”樹林中傳來一陣猖狂的笑聲,分不清男女,聲音沙啞而尖銳,就像鍋鏟刮碰鍋壁的聲音,聽得人渾身汗毛豎起。


    公孫雪兒想到了什麽,口氣森冷的說道:“血陰府?誰給你們的膽子?居然敢對月華宮的貴客動手?”


    林中那人聽了她的話,忽然猖狂大笑出聲:“啊哈哈哈哈哈……,一個月華宮的小丫頭,居然想要借著月華宮的名頭來威脅老夫,你怕是打錯算盤咯,月華宮的宮主如今自身難保,她會為了這麽一個男娃娃與其餘二宮樹敵?”


    “什麽?二宮?你說赤陽宮與大衍宮知道你所作之事?”公孫雪兒意識到事情不對,脫口驚訝道。


    大衍宮負責衍算天機,赤陽宮修行靈力與體魄,月華宮修行醫道,三宮向來井水不犯河水,更不會放任底下的六府打著三宮的名義發動爭鬥,可他居然說赤陽宮與大衍宮知道此事,而且他們似乎參與到了這件刺殺李孝清的行動中來。


    “莫說是兩宮,就連月華宮也同意了這次的追殺令,而且月華宮宮主是第一個同意的,我們這次要除掉的二人觸及了修真界的律法,想必你比誰都清楚,如今就是月華宮也保不了他了。”躲在樹林裏的那人說著,聽他的口氣似乎計謀得逞似的。


    那血網眼看就要將李孝清捉住,想跑根本沒有機會。


    “既然你們這麽想捉我,那就來吧。”李孝清嘴角突然勾起一絲笑意,讓人捉摸不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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