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心懷春,郎君誌向道,雖說恰逢春意暖,卻不是紅線相連,隻是交織了一瞬。


    李孝清抬眸往大哥看了一眼,轉而臉上堆了笑,朝著柳無牙拱了拱手,說:“柳大人,我大哥向來不說假話,你這連連說他玷汙柳小姐的清白,隻怕此話欠妥吧!”這話說的委婉,卻是站明了立場,此時由不得柳無牙擅自主張。


    “哼哼,你莫非以為中了個狀元郎就能這般與老夫講話?此事輪不到你多嘴。”柳無牙麵色陰沉的瞥了李孝清一眼,冷哼一聲,絲毫不將李孝清的話聽進去。


    “大人……,你即便貴為大唐的四品大員,也不能這般顛倒是非黑白吧。將好人誣賴成賊,不知這等事情若是傳了出去,你的威名是否也能蓋得住它?”李孝清見他這般蠻橫,心裏也有了怒意,不卑不亢的目視他,義正言辭的辯駁道。


    柳無牙做了秦州刺史這麽多年,哪裏被人這般要挾過,當即氣的他是瞪眼吹須,一時卻也不能拿他如何。胸口起伏了好一陣,方才按下語氣,沉聲道:“你講這麽多,無非是覺得誤了他的清白。不過,我女兒的貞潔之軀確確實實被他撞見了,即便是他出於善舉救人性命,那我女兒的往後又該如何自居?”


    李孝忠麵色一僵,卻並未矢口否認,那日救下柳小姐的時候,因其身上衣物被撕碎,無意中見了大片春光,這是不假的。麵色不自然的垂了垂眼皮,雙臂掙紮的力道也緩了下去。


    大唐的女子對清白尤為看重,莫說是被人看了身子,哪怕是見了私物,那都是極為羞惱之事。可那日在昏暗的地下密室,那片雪白卻恰恰被李孝忠全都入了眼中,這終究是不能被否認的事實。


    梅瓶旁,柳卿眼簾低垂,神色哀傷,微微偏過頭去,紅著眼喚了一聲:“爹爹,別說了,既然公子不願,那便放他走吧。女兒……女兒這一世就陪在爹爹身邊,不再嫁人。”


    柳無牙看女兒悲傷,心痛之餘,狠狠的瞪了李孝清二人,命人將李孝清轟了出去,又特地命人將李孝忠帶到偏房去,李孝忠這次並未再掙紮,低著頭被那幾名官差帶走。


    “爹爹,你不要再為難李公子了,也許這就是女兒的命。”柳卿求了一聲,情意在眉目間流轉,如秋水含煙,鼻子也紅了些許。


    那男子若是心中沒有自己,即便是再如何苦求,也不過是徒勞。何況,他並不是一般的凡人二人倘若真的走到一起,往後麵對的必然是生離死別。


    “我的好女兒,你莫要愁苦,這件事可不是爹爹執意要為難他,哎……,全是李誌和我那恩師出的主意,若不然我怎能老糊塗到和李孝清盛怒的地步。”柳無牙做到女兒鄰座,拍了拍她的手背,疼惜的講道:“正所謂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這件事他即便不答應,也得答應。爹爹給你做得這個主,況且,我看那李家大郎是個俊才,倘若你與他結合,定然能有個好的光景。”


    那封書信是李誌親自交托與李孝清帶來給柳州刺史柳無牙的,而且那信封用蜜蠟封好,若是被人拆開,定然無法原樣粘迴去,孝清是個讀聖賢書的男兒,自然不會私自拆看信中的內容。眼下正為柳府與大哥逼婚一事而在驛館中犯了愁,西行一事就此耽擱了一日。


    未時的時候,柳無牙親自到關押李孝忠的那房間去探過,叫人備了酒菜,送入屋內,並差人關了屋門守在門口。


    “這酒名曰滿江紅,是我珍藏十七年的好久,今日之事我思量了許久,到底還是要親自謝過你這位救下小女性命的恩人。”柳無牙親自斟了兩尊晶瑩剔透的紅色美酒,話語中沒了在客堂時的剛硬與不近人情,笑嗬嗬的將手中的酒樽推到孝忠麵前。


    李孝忠並不擔心他膽敢下毒加害,話不多言,與他對飲了三杯。這酒入口綿香醇厚,論味道,可是要比宮廷裏的清酒還有美的多。談笑間,不覺得多飲了幾杯,酒後的話沒有拘束,兩人竟然聊得投機,再提到柳卿的婚事,李孝忠抿了抿嘴,苦笑道:“多好的女子,隻可惜,我不是有緣之人。”


    柳無牙口誤遮攔,帶著醉意,拍拍孝忠的肩膀,搖頭笑道:“可惜什麽,你既然知道我那寶貝女兒是個好女子,那就該把她放在心上,娶她過門兒,也好與你共度餘生、延續子嗣不是?”


    “柳大人,我……。”


    “你什麽你,老夫看你順眼,招你做個女婿,我還做得這個主。隻要你心裏有卿兒,我就放心把她交給你。”柳無牙算是聽出了這李家大郎的心意,幹脆打斷他的話,欲要為他消了顧慮,朗聲笑道。


    房中酒意濃,李孝忠不是個善於言談的人,這一番下來全是被柳刺史牽著話頭走,對方講來的話,到底是有一半襯得他的心意,便也沒有否決。


    把酒歡談了兩個時辰,天色漸晚,柳無牙從房內跌跌撞撞的推開了門,走出了屋內,月光下,嘴角勾起了濃濃的笑意,朗聲大笑三聲,在婢女的攙扶下往臥房裏去了。


    女子的香閨內,柳卿左右為難的搓著兩鬢的秀發,出了浴,過了一層絲帛,躲在屏風後側耳聽外頭的動靜。


    客房內,李孝忠喝的爛醉如泥,趴在桌子上唿唿大睡,麵色潮紅。修仙之人雖說道骨仙風,卻並不代表酒力超凡,酒過三巡的時候他便雙目犯了迷糊。他到底是個晚輩,拗不過柳無牙的勸酒,越往後,越是後腦昏沉,直至醉倒在桌上,柳刺史方才放過他。


    趁暮色昏沉,兩個官差入了門,試探他確實不醒,便抬著他往屋外走去。貼著院牆,壓低了聲響,將他送進了後院的女子閨房外。輕輕摳了三聲房門,立馬從屋內走出兩名婢女,將他抬進了屋子裏,關上房門,兩侍女嫻熟的為他剝去渾身的衣裳,用溫水給他擦洗過身子後,將他塞進了粉色的香帳內。


    待一切都做完,柳卿紅著臉,裹著絲帛從屏風後走出來,望見帳內睡得正熟的男子,小手慌亂的攥動著。雙頰殷紅,仿佛西邊天紅透的雲朵,熄了紅燭,黑暗中,褪去最後一縷輕紗,掩下羅帳。


    冬寒漸漸消退了幾分寒意,春水在冰層下竄流,若不是精靈的水花嘩啦啦的響著樂,沉迷在夢中的人兒怕不知那桃花盛開的一抹紅。


    春宵絕豔,紅燭青煙渺渺繞香閨。


    驛館內,李孝清反複思量著柳無牙今日所講的話,總的哪裏不對。要知道,著柳無牙可是賀太尉和玉的門生,既然知道大哥深的賀太尉的喜愛,怎會做出這一連串相悖的事。


    “難道,與那封書信有關係?”大哥每個月都會給家中寄去書信,父親定然是知道他此時就在秦州境內。若是那封書信與大哥有關係,莫非那柳刺史今日之舉與它有著必然的關聯?


    想到這兒,孝清麵色微苦,若是父親的意思,那這件事他還真不好插手,隻是二人的結合,終究對彼此都不是一件好事。


    忽然,門外站了一道黑色的影子,孝清急忙迎了出去,那人蒙著麵紗,從身段來看,應當是個窈窕的女子。隻見她摘下鬥笠麵紗,側身進了屋內。揚手一提,將背上的包袱放到桌上,飲了兩口茶。


    接著燭燈,看得那一雙傾城的鳳目,這女子正是南宮燕淑,她酥胸微微起伏,調息了片刻,方才講道:“這是我為你尋來的藥材,背後怕是有追兵,你想個法子,試試能不能把裏麵的靈力印記抹掉,不然被他們追來可就麻煩了。”


    李孝清微微一怔,勞煩她到外頭幫自己尋藥草,卻不想是偷來的,頓時哭笑不得,眼下也顧不得這藥草的來曆,正如燕淑說的,若是被那追兵得知了二人的身份,隻怕是後患無窮。


    打開包袱,裏頭躺著三株六寸長,通體金黃色的藥草,在藥草的頂部各長著一顆銀色的花苞。正是金枝草靈力最盛的時候踩下的,其中蘊含的藥力定然雄渾的多。


    在往裏頭看,是一隻鐲子,上頭嵌了一顆墨黑色的寶石。那顆寶石散發著微弱的靈力波動,想來這東西有著靈力印記。孝清驅動體內的靈力,將手中的鐲子包裹在其中,不一會兒功夫,金色的靈力裹著一道白色的靈力飛出了那顆寶石內,那道白色的靈力似乎嗅到了威脅,欲要掙紮著逃掉,孝清揚手一招,金色靈力猛地收縮,直接將那到白色的靈魂壓成了碎片。


    秦州城內,西南巷子裏正有三道身著華麗的男子西下探尋著什麽,忽然,站在正中間的白衣男子麵色驟然大變,沉聲喝道:“該死,居然能破掉我設在芥子鐲內的靈力印記。”


    “公子,現在我們該怎麽辦?”旁邊的隨從急忙走上前,向那白衣男子恭聲詢問道。


    那靈力印記是追蹤芥子鐲所在之處的關鍵,現在靈力印記沒了,三人就像是無頭蒼蠅,找不出具體位置。這三人乃是濯水宗的弟子,為首的是十一弟子秦華,此番路過秦州,本來是要替師門傳一封密信給天羅殿,誰知在拍賣大會後芥子鐲被人偷了去。眼下丟失寶物事小,若是裏頭的密函被人看了,後果必然不堪設想。


    “十一師兄,我們現在該怎麽辦?”隨性的兩名弟子自然知道那東西的重要程度,可是這件事情是由十一負責的,即便出了問題,也是由他承擔,當下也不怎麽積極應對,反而問了這麽一個白癡問題。


    白衣男子心裏氣惱,卻不敢發作,這些人心裏的小算盤並非沒有道理的,若是真將這些人熱鬧了,對他而言絕對不是一件好事,倘若密函被丟一事傳入師門,定然會被師尊問罪,到時候就真的是吃不了兜著走了。


    心裏暗暗記下這筆賬,白衣男子輕哼一句:“給我繼續找,若是尋到了那賊,我會自掏腰包給予一百靈石以作獎勵。”


    靈石在修真界的珍貴程度是非常高的,它不僅可以作為購買東西的等價交換貨幣,也可以用於修煉,裏麵精純的靈力可以供修煉的人直接加以使用。


    除卻這些,靈石還可以將布陣施法,所以這靈石乃是修真者通用的寶物,可是一般的修士沒有師門的資源,想要得一塊靈石可是不容易的。眼下足足一百靈石,怎能叫這些人不動心,當下應了話,循著靈力最後消失的方向一點一點的搜尋了去。


    拎著手裏的銀白色鐲子打量了幾眼,望向南宮燕淑,笑著問道:“這芥子鐲究竟是哪裏來的?莫不是惹了什麽大勢力的人?”要知道芥子鐲可是在修真界也非尋常修士能用得起的空間法寶,芥子鐲之所以能夠被人所追捧,全依賴於它上頭鑲嵌的一顆空間石,這沒石頭可以單獨開辟出一處小小的空間。


    若是將物件存放其中,既省事又安全,故而,一隻芥子鐲便抵得上千顆靈石,即便在一般的拍賣會上也會被作為寶物拍賣。如今得了這麽一件寶物,孝清且不管它究竟什麽來曆,至少解決了他當下的燃眉之急。


    將神識探入芥子鐲,果然在裏頭看到了其餘的一藥材,那三株金枝草之所以沒能收進芥子鐲,想來是收了儲存方式的限製。孝清趁著夜色深沉,為燕淑取了些點心來,旋即盤坐在床榻內,兀自修煉太玄劍宗。


    按照劍譜中所講的,想要將第一式擎天練成,必然先要淬煉經脈,等到經脈的堅韌達到預期的程度,方可繼續修煉擎天劍式。


    揚手一招,一株金枝草浮現在麵前,被青色的靈力包裹著試圖煉化。這金枝草不虧為天才地寶,足足過了一刻鍾,方才漸漸從化開來,融成一道金色的液體在麵前的青色靈力凝聚成的鼎中緩緩流淌。


    緊接著,屈指一彈,三枚果還子,半截濁明飛入了靈力構建的小鼎中,這些個藥物隻用了半刻鍾便紛紛融化開來,形成一股晶黃色的液體與金枝草的金色液體融在一起,形成一股乳白色的靈力,散發著奇異的波動。


    此次煉藥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居然一遍成功。李孝清顧不得歡喜,急忙將那到乳白色的靈力渡入丹田內,順著經脈流經四肢百骸,一股溫涼之意讓他每個毛孔都十分舒暢。


    乳白色的靈力包裹著他的經脈,漸漸融入經脈當中,原本淺薄的經脈管壁頓時粗壯了三分。孝清內視一番,能感覺到經脈的變化,自然是又驚又喜。隨機按照太玄劍宗所記載的,將靈力按照功法中的運轉方式,順著三十六道經脈流淌而過。


    隨著口訣的念動,那些個靈力按照劍法所記載的方式流轉,原本安靜的靈力似乎被激發了潛力一般,各個變得狂暴不已,仿佛暴風雨中的洋流,波瀾起伏,隨時都可能將築好的壁壘衝潰。


    李孝清心中大駭,萬萬沒有想到,這擎天第一式居然就有如此可怕的威能,若是一個不慎,很有可能會導致經脈具斷,倒時候,自己必然與廢人無異。這高階的功法想要修煉,果真是與危險一道並行。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隻是察覺到東邊的天色漸起,床帳內盤坐的人兒氣息極度萎靡,佳人倚坐在桌前,柔弱的模樣打著哈欠。


    忽然四周的靈力眨眼一瞬,沒入了帳內,李孝清緩緩睜開雙眼,眸子裏透著些許默然。經過了整整一夜,終於對擎天之式有了一點了解,若是對敵,未必就不能動用這股力量。


    晴川也不知昨夜做了什麽,到了日上三竿的時候,依然在房間裏窩著不出來。李孝清並未推門查探,心裏被大哥的事情所擾,故而在辰時的時候便再度親身前往刺史府。


    秦州刺史府內,後院正彌漫著濃濃的春意。李孝忠迷迷糊糊的眨巴了兩下嘴巴,拽著被子往身上一過,欲要再睡,忽然感覺屁股上有什麽東西在觸碰自己。雙目迷糊的睜開,側翻身往背後去看,頓時整個腦子炸成了一團,趕忙抱著背角所在了床帳後,驚恐的望著共覆一張被子的美人,結結巴巴的驚到:“柳……柳小姐,你怎麽會在這兒?”


    柳卿看他神色慌張,故作委屈的掩麵痛哭到:“嗚嗚嗚嗚……嗚嗚嗚……。”


    “姑娘是受了委屈?且與我講來,孝忠必然為你討迴個公道。”李孝忠誤以為她被什麽歹人欺負了,急忙轉移了話題,問道。


    殊不知,他才是那個最大的歹人。


    李孝忠見她不言語,心頭咯噔一響,急忙抬起被子把頭鑽進被窩裏去看。身軀猛地一震,急忙掀開一般被子,借著晨光去看,整個人都傻了,那床褥中央正印著一坨紅色,分為紮眼。


    “李公子,你怎麽可以趁著醉酒對我做這等事,如今你可叫我怎麽活呀!我到不如死了算了。”柳卿哭哭啼啼的翻身就要往一旁的床柱上去撞,孝孝忠急忙閃身到她麵前,柳卿雪白的額頭徑直撞在了他的胸口。


    李孝忠吃痛,柔了柔胸肌,尷尬的望向女子,本來堅守的一條信念也瞬間崩塌。若是之前無意看了她的身子,自己還有辯解的餘地,可是如今她因為自己醉酒而失了身。自己哪裏還有什麽臉麵否認?到不如像個男子漢,對她負起責任。


    柳卿見他麵色羞愧,猜測起了效果,暗暗欽佩父親大人的智慧。桃花帶雨是淚流不知,若是不知情的人,定會以為柳卿受了委屈,如果李孝忠這件事被傳了出去,肯定是聲名狼藉,這對於京城的李家來講並不是一件好事。


    李孝忠作為家中的長子,怎能認不清楚現狀。


    門外,一名婢女食指纏了布條,隱約見得一絲鮮紅的血色。此時正抿著小嘴,神色緊張的往屋內去張望,透過門縫,望見床帳,趕忙捂著胸口迴過頭,忘了一眼裹著白色布條的手指,雙眸閃了閃,久久不能平複心中的激蕩的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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