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要勇敢一點,徐真握緊了脖子上的玉牌,在心裏給自己打氣。不過是過去罷了,沒什麽好怕的。


    她是二十六歲的徐真,又不是二十歲的徐真。


    銀杏樹的枝丫上蹲著兩隻小麻雀,它們歪著頭看著她的一舉一動,很是警惕。


    嘖,真是礙眼,這年頭,連麻雀都是成雙成對的。看著它們,徐真又想起了陽台上的毛糰子。


    變成鬼的薑渙曾經跟徐真說過,倉鴞能感知到死亡的氣息。所以在鬼魂薑渙出現在徐真家裏時,才會有一隻毛茸茸的小倉鴞落在陽台上,陪伴著他在人間度過了一年的時光。


    薑渙死的時候,是不是也曾看到倉鴞呢?


    她抬起灌鉛般沉重的雙腿,向八公寓的方向走去。短短三天時間裏,她不止一次像這樣朝著他走去,唯有今天,是為了見證他的死亡。


    徐真唿出一口氣,纖長的睫毛上還掛著晨霧。


    她好像突然就不緊張了。


    她什麽都不想了。


    她現在隻想迴家,想見到變成鬼的薑渙。似乎隻有這樣,才能把她混沌的思緒拉迴真實的世界。


    身後,太陽斜掛在天際,好像不帶一絲溫度,清清冷冷的照耀著這一方天地。


    ☆、實驗室


    五月十七號上午八點整,薑渙出門了。


    他並沒有打算去食堂吃早飯,而是直接去了實驗室。


    徐真躲在暗處賊眉鼠眼的觀察著他——他看起來神色如常,就好像徐真昨天在小賣部匆匆一瞥見到的微紅眼角隻是錯覺。


    身邊都是背著書包行色匆匆趕往教學樓的學生,隻有薑渙逆著人群,走向理化樓。


    徐真遙遙的盯著他挺直的腰背,一刻也不敢放鬆。她的頭一動不動,脖子僵直,嚇得旁邊的同學大氣都不敢出。


    8:15,薑渙進了302實驗室。


    實驗室的門隻能刷卡進入,徐真眼睜睜的看著他消失在了門後,嘆了一口氣。


    她要是能變成一隻蚊子跟著他飛進去就好了。


    當然,如果能變成一隻螞蟻鑽進他領子裏就更不錯了。


    徐真稍稍的靠近了一點,隱隱約約的聽到一些說話聲,還沒等她仔細分辨,門就又開了。


    「哎,才來這麽一會就想走啊,不是說要幫我修好嗎?」實驗室裏傳來一道不滿的聲音,顯然是對著剛剛打開門的薑渙說的。


    「我勸你還是趕緊報修吧。」薑渙一邊在背包裏翻找著什麽,一邊往門外走著:「這次的問題咱倆明顯解決不了。」


    說完,他把包往背上一背,快步往樓下走去。


    徐真剛想跟上,就看到另一個人走出實驗室,她隻好又退迴到剛剛藏著的地方。


    「真是沒義氣,這下好了,全死了,一隻都不帶給我剩的。」從實驗室走出一個中等個頭的寸頭男生,他撓了撓頭,嘴裏還嘟囔著:「說得輕巧,我這一報修不就成我整壞的了嗎。」


    從徐真的角度,隻能看到這個人的背影,不知為何,她總覺得這個聲音有些耳熟。


    到底是在哪裏聽過呢?


    「算了,我先去找劉老師問問吧。」寸頭在手機上按了幾下,然後一邊打著電話一邊往三樓的工作間走去:「餵?劉老師,您在工作間嗎……」


    等外邊沒了聲音,徐真才敢從走廊盡頭的拐角處探出頭來。


    現在是五月十七號的8:34,薑渙出了理化樓。


    她現在到底應不應該跟著薑渙?徐真有些拿不定主意。


    這幾天都在圍著薑渙轉,她能探知到的東西其實並不多。


    已經快九點了。


    徐真咬了咬牙,走上前去敲了敲302實驗室的門。


    開門的人顯然見過她,先是一愣,然後便熱情的招唿:「呦,這不小薑的女朋友嗎。」


    「師兄好。」徐真看著門口站著的這個人,好像是個研究生,教過她用紅外的,叫寧……寧什麽來著?


    張正誼眼下青黑,看起來格外的疲憊。此時他正在做實驗,聞言便探出頭來:「徐真?」


    「張師兄。」徐真跟他打了個招唿:「我來做實驗了。」


    「你這也不跟我提前說一聲,現在也沒什麽能給你做的啊……」張正誼把手套摘了下來,翻了翻記錄本。他抬起眼警覺地看了一眼徐真,生怕她跑了:「不過也沒啥大事,隻要你來,就有活幹。」


    徐真點了點頭,表現的格外乖巧,心裏卻劈裏啪啦的打著算盤。


    張正誼拿出一盒還沒洗的液相小瓶:「先把這個洗了吧,我再想想讓你幹點什麽。」


    這玩意怎麽洗來著?


    「洗幹淨點,裏邊有硫沉澱,別到時候把機器給堵了。」張正誼看著她拿著小瓶看來看去,口氣有點不耐煩:「怎麽,不會洗了?」


    「……我忘了。」徐真誠實地說。


    「才幾天沒來就忘了,過來,看我演示一遍。」張正誼嘆了口氣:「給我接點乙醇。」


    幾天?天真,在科研這方麵她已經躺平好幾年了。


    徐真在心裏默默的念叨,學的也很糊弄。


    畢竟她又不是真來這裏做實驗的,隨便搞搞就得了。


    張正誼演示了一遍,然後把小瓶遞給徐真:「好了,所有的都按這個洗,用乙醇洗完了先看看幹沒幹淨,不行多用超聲超幾次。」


    徐真接過小瓶,狀若無意的問道:「師兄,薑渙今天早上是不是來實驗室了,他都不迴我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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