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周到的準備好了晚餐,秦曼初換好衣服從更衣室出來,李承和他的同事準備離開。


    “你們先去開車”


    人都走後,李承才跟她說:“玩的還行?”


    秦曼初笑說:“我腦袋到現在一轉頭還有點暈”


    李承笑了笑,說讓她多吃兩碗飯,補補體力。


    就說到這兒,秦曼初先提出要去喝水,李承便也順勢而就,和她說再見。


    吃過飯,一行人往停車場走,秦曼初和小九走在最後,小九挎著她,問她:“你覺得李承怎麽樣?”


    秦曼初無奈的瞥她一眼,一下午,她就跟個媒婆似的,一個勁兒地打聽李承的工作啊,年收入,車房啊……還加了人家微信,說下次約滑雪。


    “經濟實力就不比了,沒幾個能比得上沈嘉行,外表,身高,雖然也比沈嘉行差點兒,但比一般人,還是能高幾個檔。”


    “小九”


    “你們老家也是一起的,我覺得蠻合適” 定眼看她:“重要的是,你不討厭他”


    秦曼初不可否認,李承這個人,該說他老練,還是該說他隨性坦蕩,你說你有男朋友,他能笑著祝福你,今天,他看出來她哭了,也知道該在她身邊的男朋友卻不在,他既能猜到,也不說破,隻給到恰到好處地關心。


    女人和男人之間的防線他始終把握的非常有度。


    “不討厭和喜歡兩碼事” 秦曼初停下,認真的說:“喜歡和愛,又是兩碼事”


    “你的愛,跟什麽同價”


    “換一顆心髒的價錢”


    小九心口一蹦,姿態無所謂地拉著她繼續走:“不貴”


    到達小區地庫,已經八點半,秦曼初在下高速時才睡著,困意正在勁頭上,垂著頭,半閡著眼,沒骨頭似的靠著小九。


    進電梯,小九沒有按樓層,先問:“要不咱倆迴我家睡?”


    秦曼初搖搖頭:“不折騰了,我現在已經想就地躺倒了”


    小九不情願的按了樓層,不到一分鍾,電梯門彈開,紀寒側身擋門,小九走出去,頓了一秒,問:“你走的時候沒關門?”


    這話一出,紀寒擰眉,轉腳走過去,秦曼初本來懶懶地靠著小九,聞言精神了一下,站直了身體,朝屋門看


    門大敞著,屋內燈光澄亮


    “我鎖門了啊”


    是不是進賊了的念頭剛冒出,沈嘉行像是憑空出現,大步走了過來。


    白色襯衣,黑色立領皮夾克,黑色休閑褲,腳上還穿著皮鞋,頭發不像往常打理的立整幹爽,亂亂的分了層,以至於他頂著一張白淨的臉迎著淡白的光線走過來時,整個人看上去疲態不堪


    而當他走近,很近,低頭凝視著,秦曼初的眼睛已經模糊到看不清他的模樣


    可她不肯擦,就那麽在支離破碎的氳汽中緊緊看著他。


    “讓你等我迴來”


    “……”


    “我等了你十分鍾”


    “……”


    “玩的開心嗎?”


    她終於說話,咽著澀鹹的淚,說:“不開心”


    三個字用了一秒,第二秒,沈嘉行抱住她,手掌覆著她的後腰,覆著她的肩胛骨,用力圈緊她往身體裏按。


    “我說了我今天會迴來”


    秦曼初埋在他懷裏無聲地流淚,環著他的腰,揪扯著薄軟的襯衣,聽著他有力的心跳反複確認,他是真的迴來了。


    沒有多餘的言語,沒有說他顧不上調航線,買了最快的一班飛機,隻剩經濟艙,十來個小時風塵碌碌地趕迴來,沒有說他落地,打開手機的那一瞬,鋪天蓋地一百多個未接來電提醒,卻沒有她的一個,更沒有說,看到陸子雲發過來的照片,他慌的有好幾秒心髒暫停了跳動……


    隻是擁著她進門,急切地吻一刻不離開她,腳向後用力一踢,門‘嘭’地一聲關緊。


    秦曼初背抵著玄關櫃,裙子落下,步子不穩地退到餐桌,打底衫被撕扯,打底襪隻褪到小腿,沈嘉行將她抱起,坐在餐桌邊緣,秦曼初摟著他,胡亂的,毫無章法地親吻,襪子被他一把拽,從腳尖脫落。


    他屈膝蹲了下去,秦曼初反手撐著桌麵,一雙腳被他用力攥著,踩到他的肩膀


    察覺他要做什麽,秦曼初伸手抓他胳膊:“別……沒有洗澡”


    他繼續著,秦曼初往後躲了躲,手推著他,顫抖著低吟:“沈嘉行……”


    “叫老公” 他沉啞地聲音夾在於水中


    秦曼初驀地像是被刺中命脈,一瞬間清醒……


    他猛的起身,手撐在她的兩側,微俯著身凝視她,再一次說:“叫老公”


    秦曼初莫名心慌,源自於他神情裏的迫切,可他不是這樣的,他從來都是從容自若,為什麽……為什麽她在他的瞳底,看到了深深地失措,焦慮,不安……


    是不是他也,無能為力了……


    沈嘉行始終等不來她的迴應,收緊她的腰,又蹲下去,發了狠地折磨她


    秦曼初疼的叫出聲,腳趾用力蜷縮著扣著他的肩膀,眼淚不停的流,他仍是不放過她,秦曼初踢他,他雙手錮著她的腰更緊,她幾乎要脫離桌沿


    低頭看他,眼淚一段一段地砸濕他的頭發,沈嘉行抬起了頭,猩紅的眸子猙猙望著她:“老婆,你叫我,你叫我”


    “我怎麽叫你……” 秦曼初扭頭,泣不成聲地呢喃:“我們又不是”


    落地窗漫著無盡的黑,映射著兩個人最狼狽不堪的影子


    沈嘉行直起身,腳心沒了他肩膀的支撐,秦曼初從桌沿滑下去,腳落在地麵,被他抱的很緊


    他低頭埋在她的頸窩,幹澀的聲音,悶重的唿吸:“我們是!我們是……”


    蒼白的無力似乎穿透秦曼初的皮膚,冰涼刺骨,她緩緩抬手,十指撫上他的肩胛骨,一點點用力,粉潤的骨節漸漸漆白,炙熱的體溫泛著一層薄薄的的潮濕,從掌心,慢慢延伸至胳膊,心髒,四肢。


    終於,沒有那麽冷了。


    掉在地上的手機突然響起了鈴聲,打破了秦曼初想一輩子就這樣沉溺的安靜。


    他不為所動,就那樣抱著她


    秦曼初推一下他:“接電話”


    他搖頭,收緊她,就是搖頭


    秦曼初也想裝作聽不見,但那鈴聲的堅持不懈,仿佛就是要他必須接。她掙開他的手臂,蹲下,撿起手機,是杜婉芝打來的。


    沈嘉行直接掛斷,關了聲音,把手機隨手就扔在了腿邊的餐椅上。


    秦曼初在某一瞬間,忽然就不想裝傻了,不想保持沉默了,不想一邊胡亂猜忌一邊又自我安慰,更不想糊裏糊塗地就自我放棄了和他的感情。


    “沈嘉行”


    “…………”


    她叫她好多遍,他就像啞巴了一樣,抱著她,一句話也不說,迴應她的,隻有不間斷的,密密匝匝的震動聲……


    “你不說話是什麽意思”


    “你不叫我,我就不說話”


    “那你永遠別說話”


    “你永遠都不要離開我”


    秦曼初推開他一拳頭的距離,可以仰起頭看著他,眼眶酸痛,明明她已經冷靜下來,可對上他落寞的神色,眼淚就控製不住地翻湧


    “我的去留,是我決定嗎?”


    不等他迴答,歪頭看了眼快要從椅子上震落的手機。


    “你爸爸”


    “不管”


    好,秦曼初盡量讓自己忽視這通不罷休的電話,繼續說:“你知道我一直在逃避,我為什麽逃避,因為我們……你和我,我沒有選擇結果的勇氣,更沒有選擇結果的權利。如果我能理智一點,再多一點,在蘇城的時候,知道那些消息的時候,我就應該及時止損了。”


    再扭頭看一眼手機,來電人又換成了張齊。


    “我把所有的希望都壓給了你,我離不開你,我又接受不了除此之外的關係,我無能,我隻有等,等你做選擇”


    “所以,你讓我永遠不要離開你,是你……” 秦曼初頓了頓,聲音被喉嚨堵著,隻有一點輕微的唿吸,和她飄飄忽忽地意識:“你已經給我安排好位置了,而這個位置,看不到陽光,是嗎?”


    “不是!”


    沈嘉行急吼:“根本沒有!我到英國……”


    門鈴聲驟然打斷了他的話,急躁地似乎想要捅開那扇門,一秒不停歇,同還在震動的手機一樣,找不到人,誓不罷休。


    沈嘉行的耐心到了極點,撈起手機,接通,要掀翻房頂的怒吼:“草他媽的到底什麽事兒!!!”


    下一句,秦曼初清楚地聽到張齊嚴肅的闡述:“老爺子下病危通知書了。我和紀寒在門口,飛機已經備好。”


    無論秦曼初多想在今晚就要他一個百分百肯定,可以付出行動的答案……


    她還是第一時間放他走了


    “你等我迴來”


    “好”


    “我要一進門就能看到你,不,你給我開門”


    “嗯”


    “你說,好”


    秦曼初與他對視幾秒,睫毛垂落:“好”


    然而,他和她,誰也沒有兌現給彼此的承諾。


    飛機抵達蘇城,三個人馬不停蹄地趕去醫院,紀寒以最快的速度消毒,換工作服,進搶救室時,空出了一秒,隻一雙沉著冷靜的眼睛,與沈嘉行對視。


    杜婉芝坐在搶救室外幾米遠的椅子,麵色凝重,幾次低頭看手機,終於在半小時後,握在手心裏的手機屏幕亮了一瞬。


    她立馬滑開短信 ,查看第一條


    「媽媽,我在家裏等嘉行哥迴來。」


    微亮的光,杜婉芝沒有化妝,略顯蒼老的麵容,鬆弛的眼眶,目光晦暗如深淵,一望無際地黑暗……


    鎖屏,再抬起頭,望向那扇緊閉的門,以及門旁,站著的沈嘉行。


    淩晨兩點,寂靜的走廊,白色的大門被從裏麵推開。


    紀寒走出來,摘了口罩,所有人頃刻間都湧向他……


    傅廷時急問:“怎麽樣了”


    “暫時沒問題,爺爺已經從側門進icu 了,大家去那邊吧。”


    有人失望,有人鬆了口氣,都,無關老爺子本人。


    紀寒看一眼沈嘉行,給他示意,隨後離開。


    “嘉行,媽今天一天都沒吃飯,頭暈眼花的,你開車送我迴去吧。”


    傅廷謙在一旁說:“今晚我守著,你陪你媽在家。”


    “嗯,等我出去抽根煙” 說完,大步走向消防通道,推開門,上樓,再走出消防通道,右拐,推開一間辦公室的門。


    “老爺子撐不了幾天,你盡快”


    “幾天”


    紀寒打字給小九迴微信,知道她睡了,也迴。


    “十天半個月的,各個器官幾乎已經廢了,最多最多,半醒半睡的,也撐不了一個月”


    沈嘉行緘默,片刻後說:“知道了”


    迴夢莊,張齊開車,沈嘉行坐副駕駛,杜婉芝在後座,閉著眼,像睡著了。


    一路無言


    到家後,梅姨已經做好了飯,一人一碗熱湯麵,杜婉芝讓沈嘉行和張齊吃了再休息,沈嘉行置之不理,張齊說還有點工作沒有收尾,需要先處理了。


    “嘉行” 杜婉芝叫住他


    沈嘉行在樓梯停下,扭頭看她


    “早點休息。”


    沈嘉行神情冷淡,迴頭繼續上樓。


    推開臥室門,反手關上,邊走邊從口袋裏掏出煙盒和打火機,脫外套,襯衣,隨手甩地上,推開陽台門,冷風一股子灌進胸膛,在圍欄前站著,一根接一根的抽,漠然的凝視著院子裏的噴泉。


    躍動的水流聲帶著摧毀人心的節奏,他煩得薅了把頭發,垂下頭,煙霧漫散,燒地他眯起了眼。


    返迴臥室,坐到床尾,無力,從腳底湧上來的無力,促使他彎了腰,俯著身,肘撐在膝麵,簇簇的星火在兩膝之間,忽明忽暗地燃盡了一根又一根


    不易察覺地,暗中湧動地,即將粉碎一切的氣息,徹底淹沒在煙草的迷惑之下。


    張齊衝完澡過來,兩個人稍作商量,沒有時間再去迂迴了,跟老爺子耗到這一步,他不想再等了。天一亮,徹底瓦解沈氏的資金鏈,傷敵一百,自損八千,他認了。


    張齊起身離開,走了一半,想起什麽,轉過身問他:“你去英國幹嘛了?”


    “拿戒指”


    張齊眉頭一動,沒再說什麽,走到臥室門口,頓了頓,又問:“你換煙了?”


    沈嘉行已經解開了皮帶,脫了褲子,往浴室走,神情懨倦:“沒有”


    嘩啦嘩啦地水聲響起,張齊嗅了嗅鼻子,略微疑惑的視線在臥室環視了一圈,最終,關門離開。


    沈嘉行衝完澡,關了屋燈,躺床上,枕著手臂,暗裏睜著沉重的眼皮,莫名特別困,但他不想睡。


    他想清醒地等到明天,等到他結束這裏的事情,等到他迴去找她。


    想著這動蕩不安的半年,在蘇城,察覺她知道了關於他要結婚的事,一直在等她問他,她說她沒勇氣,他自己又強了多少,利用她的心軟想先達成他的目標,他承諾過,要風風光光地娶她,於他而言,這麽多年給沈氏當牛做馬,若不能堂堂正正坐穩頂樓,是他人生的恥辱,何談風光。


    眼看著她每天強顏歡笑,一個人對著電視發呆,早上醒來,總會在她的眼角看到一道淺白的痕跡,他質問自己是不是錯了,讓她惴惴不安地承受這樣的煎熬。


    他請了設計師,定製婚戒,周期七個月,他給自己規定的期限在此之內,不論如何,他會立刻娶她。


    提前了半個月,接到電話,他急匆匆飛了英國,拿到戒指的那一刻,僅僅是想到她或許激動或許感動的模樣,他恍然知覺,此生無憾的意義。


    看到她和李承在滑雪場的照片,他第一個念頭,是她不願等了,是她失望了,她一定是對他失望了……


    不知道想到了哪一步,眼睛再也睜不開,思緒怎麽也拉不迴來,被空白侵占,最終,陷入昏睡


    淩晨四點,寂靜的別墅,瑩黃的燈芯亮著,靜靜守夜


    杜婉芝房間的門,無聲的打開,歐陽曦一襲白色大衣,溫婉的妝容,淺淺笑著,赤腳,一步,一步,壓抑著急切地期待,緩緩走向沈嘉行的臥室。


    門把手一寸寸壓到低,輕輕推開,闔住,靜謐的走廊,再無一人。


    歐陽曦站在床邊,垂眼看著唿吸不太平穩的男人,抬手脫羊絨大衣,順著身體落在腳下,裏麵隻一件白色的蕾絲吊帶裙


    慢慢爬上床,掀開綿軟的薄被,貼身覆上另一具健碩的體魄。


    半小時後,歐陽曦挫敗地翻身從沈嘉行身上下來,下床,在屋裏來迴徘徊,撈起大衣,從口袋裏拿出手機,編輯短信


    「他完全沒有反應」


    消息迴複的很快「他有反應了,還會睡你?」


    「你!沒有多少時間了!你趕緊想辦法!」


    「想什麽辦法?想辦法讓跟我廝混了一年的女人去舔別的男人?」


    「我告訴你!事情不成,你一分錢拿不到!」


    歐陽曦焦急地看著床上的男人,窗外的夜色隱隱浮現了肚白


    「手,嘴,你不是最拿手了」


    短信全部刪除,關機。


    三十分鍾,胳膊已經酸痛


    終於,有所收獲


    咬破手指,鮮紅一滴滴落在深灰色的床單


    最後,一絲不掛,躺進她擺好的懷抱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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