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放開我啦……”秦子深一路將濕淚不停的她從事務所帶到停車場,開車門時,手勁稍鬆了點,便馬上被那醉酒的女子掙了開來。他長臂一撈,又把女子勾進懷裏,隻是她很不安分,扭來扭去,像條小蟲,加上腳步因酒精而淩亂著,幾次踩了他的腳,讓他頗受折騰。


    “我送你迴家,你乖一點。”秦子深打開車門,讓她坐進去。


    “我不要坐你的車……”利之勤兩手推著身體已探進車內,正在幫她調整座椅的他。“啊,你做什麽啦?”見那張清冷俊顏突然俯近,她語聲提高。


    “幫你係上安全帶。”他拉來安全帶,繞過她胸前和腰腹。


    看著麵前男人那清俊的側顏,還有那低垂的眼睫,她心口一酸,豆大的眼淚又掉了下來。“秦子深,我、我討厭你……”


    他僵了一下,把安全帶扣上後,才看向她。“我送你迴家,迴去後洗個澡。”


    “就說了不要你送嘛,你就隻會、隻會欺負我啊……我真的很討厭你……”


    她哭得有些喘。


    秦子深閉眼輕歎,展眸時,鏡片後那眼眸深深的望著她。“好,隻要你乖乖坐好,我讓你討厭。”


    她一怔,大大的眼睛凝著淚珠,那表情好像她真的被欺負得很慘似的。


    他看了她一眼,退出身體,幫她把車門關上後,坐進駕駛座,當他放下手煞車時,發現她一雙水花花的大眼仍盯著他看,他眉心聚攏,淡問:“怎麽了?”


    “你……你是誰?”


    他愕然。醉成這樣了?他沒喝醉過,不知道醉酒還會有這種反應。


    “你、你不要以為你假冒秦子深對我好……我、我就會原諒他……他就是欺負我……我討厭他……”她說完隨即扭開頭,額頭抵著車窗,看向窗外。


    假冒?他低著眉宇,對她的醉言醉語感到不可思議。見她像是安分了,他把車子平穩的開上路。


    早已過了下班時間,路上車流順暢,他並未花上太多時間,就已到她住處。熄了火,他原想送她上樓,一側眸,才發現她頭靠著車窗,睡著了。他傾身,想喚醒她,但想了想,她才剛睡著不久,幹脆先讓她睡一會再說。


    降下車窗,深冬的瑟縮寒意從窗口滲入,見她窄版西裝外套下是薄薄的絲質襯衫,一個心念起,他脫下身上的西裝外套,輕覆她身上,之後見她睡得像是不怎麽舒適,他解開她的安全帶後,大掌輕托她後腦,將她腦袋瓜擺正,再放平座椅。


    放平座椅的動作,讓她身上那件屬於他的外套滑落,他把外套重新覆上她身體時,心口驟然一跳,自己一整個晚上,為何對她做出這麽多體貼的行為來?


    見她醉了,忍不住就想扶她一把;見她對葉剛展現親昵,他就管不住心,硬是攬下送她迴家的任務;現在,又怕她受涼、怕她睡得不安穩……


    他多久未曾對一個女人,有過這樣的心情了?


    深目靜睇她入睡的容顏,細想著自己這多日來,罕有地出現浮躁心情的原因。


    從何時開始,久久不起波瀾的心情竟被她左右得如此徹底了?似乎從第一天上班就開始被影響了,雖然對她的言行不甚認同,卻也算不上討厭。早習慣獨來獨往的日子,她卻每天在他身邊繞,硬是要跟他有所往來,讓他覺得麻煩和……頭痛。


    然而她對於他的冷漠似乎並不以為意,就這樣一天一天,像鍾乳石形成般,一滴一點的滲入、沉積,在他心上結出了一個她的位置,要他不習慣都很難。而真正讓他開始注意到自己心情的轉換,似乎就是從那天醫療訴訟案件的爭執開始。


    意外她竟與他不同立場,進而惱怒,甚至是有一絲埋怨她的不支持,那份怒意還未消退,又撞見她被男人強行抱住的那一幕,說不出的憤慨讓他在逼退那無恥男人後,對她口不擇言,完全忘了那時的她需要的,應該是一個安慰。


    從那晚之後,她對他的態度就在她看似正常的情況下,悄悄改變了。


    他注意到她對他的稱唿改了,那一聲聲的秦律師,喊出了疏離感,讓他甚不習慣,明明初時他不喜歡她老是親密地喊他秦的,這幾天卻異常想念她喊著他姓氏時的那種嬌軟語調。


    他也注意到了她眼神的迴避,還有兩人在事務所任何一個角落遇上時,她刻意公事化的態度。之前不論在茶水間、洗手間外、會議室、他私人辦公室等等任何地方遇上,她非得纏上他說上幾句話不可,這幾日她隻是淡淡喊了聲秦律師,打過招唿就走開。


    那麽客氣的態度,不是他一開始所希望的嗎?怎麽現在他卻為了她的客氣而煩悶不已?


    細想那晚的爭執,那時的自己為什麽會如此生氣?她不認同他的想法,所以他惱怒,那是因為想要她的支持吧?見到那個男人對她做出不尊重的舉動,所以他憤然,那是因為擔心吧?原來,追根究柢,他一切脫序的行為就是因為在乎嗎?


    因為在乎,所以他為那晚的口不擇言開口道歉了;因為在乎,所以見到她和葉剛兩人默契十足,他心口就悶……說到底,隻是不想見到她和哪個男人太友好吧?


    怎麽會……對她這樣的女子有了這樣的心思?


    他眼神複雜的凝注她的姣好側顏,半晌,他低低一歎,走出車外。


    她嗅到了煙味,那秀氣的眉間輕蹙,眨動幾次眼簾後,她醒來了。


    睜大眼睛,看了看周遭,她躺在車子裏?


    心口一提,她緊張地坐起身來,還處在慌亂情緒中的她,在見到車頭前的男人時,怔了幾秒。


    她迴神,看了看車內,認出是他的座車,低眼再見到身上那件不屬於她的男士西裝外套時,她訝然的又看向他。


    他穿著單薄襯衫倚在車邊,低著臉,單手放在西褲袋,另一手捏著煙正往嘴裏送。


    為什麽她會睡在他的車子裏?她記得大家都在會議室幫小高慶生,她也是,之後……啊,他跟她說了對不起,她突然覺得難過,所以喝了很多酒,然後被大家笑說她又喝醉,她還把小高的生日蛋糕掉到地上,接著……她好像在老板麵前哭了起來……


    後麵又發生了什麽事,她不記得了,隻記得自己坐上他的車,看見了他放大的俊顏,再來就再也沒印象了。不知道自己有沒有亂說話?


    早知道是他送她迴來,她怎麽樣也不要喝酒……他專程送她迴來的嗎?見他低垂著麵龐,輕覆在額麵的黑發因為風的流動而微微飛揚,她心念一動,抱著他的外套走下車。


    秦子深看了看指間那根長煙上的微弱紅光。哪年開始抽煙的?好像是母親和父親相繼過世,依蕾也跟著她爸媽遠赴國外開始,在他很需要溫暖、很需要人陪的時候,他以為會一直陪在他身邊的初戀情人,卻選擇遠離他。


    那個時候,他什麽都沒有了,也沒什麽值得他在乎的了,唯有一本本的法律叢書、一條條的法規,才是讓他繼續努力生存的目標,而陪伴他的,就是一根接一根的香煙,借由吸入、唿出的動作,為他排遣長夜漫漫的孤獨,卻也沉澱了更多的寂寞。


    考上律師後,以為自己會就這樣在不斷為人訴訟的生活中孤單到老,再不會為哪個人付出、掛念,沒想到,他卻將那個老愛惹惱他的女子放到了心上。


    美豔、熱情、大方,卻也輕浮、敢言、不正經……那樣的一個女子,不是他欣賞的類型,卻就這樣纏上他了。


    當初和宋依蕾在一起,是因為兩家是鄰居,兩人從小就玩在一塊,到了高中就自然而然在一起了,沒有誰追誰,也沒有轟轟烈烈,就這樣平順的在一起。雖然很平淡,感情卻也不差,偶爾會有爭執吵嘴,但那個年紀,吵架的原因很單純,像孩子一樣,吵了又馬上和好,再不然,也還有兩家父母會幫著說話,他不用去煩惱愛情這種事。


    但這次,那個纏上他心的女人,和依蕾的性子完全不同,若想和她在一塊,該怎麽開口才是?尤其是在他對她說過那樣不堪的重話之後……


    突然間,車門關上的聲音讓他一震,他側眸,見到她抱著他的外套,站在車門邊看他。


    四目不期然交會,在半空中兩相凝望,寧靜氛圍添入幾許曖昧。


    利之勤原是想把外套還給他後,就直接上樓的,但一走出車外,見他倚著車頭的孤寂側影,腳步就這麽定住。


    他……站在那裏等她醒來嗎?為什麽不叫醒她?


    “醒了?”秦子深先迴過神來,大步邁向她。“外麵冷,你剛醒來,應該把外套穿上。”他咬著煙,拿過她抱著的外套,披上她兩肩。


    他陡然貼近的體魄,透著暖暖的熱度和煙草氣味,她心口怦然一跳,急退了一大步。“那個……”她抬眼,白色煙圈迷蒙了他的臉,透著幾分邪魅,她不敢看得太真切,微微低眸道:“謝謝你送我迴來,我上樓了,你也趕快迴家吧。”


    她拿下肩上那件他的西裝外套,遞給他時,又說:“晚安。”腳步一跨,她越過他。


    這樣子,她是不是顯得太沒禮貌?他送她迴來,她就這樣走掉似乎有點說不過去,但留下來又能說什麽?和他四目相望嗎?


    經過警衛室,步入中庭時,才想起自己的皮包不在身上。


    忘在他車上了嗎?迴頭找他,必然又是一陣尷尬,他那聲對不起直到現在都讓她不知道該怎麽麵對他才好。她固然氣惱那晚他不客氣的譏諷,但她也不是愛計較的性子,他道了歉,她就會原諒,隻是就算她再不計較那些傷人的話,麵對他時,還是迴不到初時的自然,因為對一個人動了心,就會在意對方眼裏的自己。


    但不迴頭找他,她這一身帶了酒氣的衣物沒得換,她甚至連家都迴不了,總不能就站在這裏等到天亮。


    希望他還沒離開。


    沉沉一歎,她迴身,一眼就看見了他,他真的沒走,隻是站在那裏看著她。


    走到他麵前,她有些不好意思的開口:“能讓我拿個東西嗎?我的皮包大概掉在你車上。”


    秦子深看她一眼,沒說話,他走到副駕駛座,打開車門。


    見他像在等她,她快步靠了過去,彎下身子,她看了看車內,裏頭並沒有自己的皮包。“我的皮包……不在你車上嗎?鑰匙在皮包裏麵。”


    他愣了幾秒,才略帶歉意的說:“抱歉,我忘了幫你拿。”他一麵說,一麵繞過車頭。“上車吧,我載你迴事務所拿。”


    “不用不用!”她聞言,忙搖首。


    “不用?”他目光沉沉。“你不打算進家門了?”


    “我搭小黃過去就好。”


    “你身上有錢付車資?”他皺眉。


    她想了想,說:“我可以請司機等我,我上樓拿了皮包,就能給他了。”


    他隔著鏡片看她,目光帶著審量。以往老纏著他,現在卻一副不想與他有所牽連的模樣,他不明白這女人究竟在想什麽。


    沉吟半晌,他沉聲道:“你在警衛室等我,我迴去幫你拿。”語落,隨即坐進駕駛座,發動引擎就離開。約莫半小時後,他帶著她的皮包,迴到她麵前。


    “謝……謝謝。”利之勤接過他遞過來的皮包,胸口微微燙著。


    這種深冬夜裏,他不迴去躲在被窩睡覺,站在車外等她醒來,還跑了一趟事務所,幫她拿迴皮包,讓她可以進家門,她除了一句謝謝外,是不是該表達些什麽?


    請他上去喝杯熱茶嗎?


    然而,若再與他有私人接觸,想要疏遠他的心情,就會受影響了吧?但他幫她送皮包迴來,請他喝茶應該沒關係的,就純粹請他喝杯茶,感謝他的熱心,這真的沒什麽吧?她有什麽好難以開口的?


    不過一杯茶而已,她的腦袋卻在要不要之間,呈現拉距戰。思量半晌,她迂迴地開口。“那個……你還有事嗎?”


    秦子深愣了下。這是在下逐客令?這麽不想與他相處?隱忍的情緒,在褐眸閃爍間,微微晃動著。片刻,他終究隻是淡掀了掀抿直的薄唇。“沒事了,你早點休息。”說罷,他轉身離開,沒機會聽到她下一句問話。


    如果沒事的話,要不要上樓喝杯熱茶?


    她想這樣問,但看著他漸遠的背影,腳步走得如此急促,她突然慶幸自己沒問出口,因為他看起來,很不高興啊。


    ***


    茶水間,早到的職員們習慣在這裏享用自己帶來的早餐,順便八卦。


    一個包裝精美的禮品忽然擱上桌麵。“小高,這是你的生日禮物。”利之勤走進茶水間,看著正在用早餐的法務,一臉不好意思。“抱歉啊,本來昨天就要給你的,結果啊……”


    “結果又喝醉了,哈哈哈。”廖秘書接話,不客氣的哈哈笑。


    “怎麽這樣啦,我又不是故意的。”利之勤也把自己的早餐擱上桌麵。


    “還說咧,大家都勸你不要喝的嘛。”小花接話。“小高也勸過你啊。”


    小高搔搔頭。“比較抱歉的是我啦,因為我的生日讓利秘書又喝醉了,還破費準備禮物。”


    “又?”利之勤瞪著他。“你講得好像我常喝醉似的?”


    “本來就是啊。”小花邊咬蛋餅邊說:“秦律師就不提啦,也沒看過他喝酒,不知道他酒量,所以他不算,扣除他,整個事務所就利秘書你的酒量最差啦。”


    “酒量差有什麽不好呢?”利之勤從紙袋內拿出自己的早餐,她優雅的啜了口熱咖啡,微笑著說:“酒量差有很多好處啊。”


    “什麽好處?”廖秘書湊過臉。


    利之勤輕咳了聲,道:“比如說,當你暗戀一個人,不敢告白時,就可以把自己灌醉,然後借著酒意和喜歡的人告白啊,酒量好的人就不能用這種辦法了吧?”


    想到什麽,她又補充。“而且,喝醉了,還可以來個酒後失身,嗬嗬。”


    “噗。”小花翻翻白眼。“好爛的方法喔。”


    “所以……利秘書。”廖秘書一臉好奇。“依你這種說法,你昨天有失身給秦律師嗎?”


    “你、你亂講什麽啊?”利之勤差點嗆住。


    “是的嘛……昨天聽老板說,秦律師送你迴家啊,然後我們經過昨天,都發現了一件事喔。”廖秘書神神秘秘。“我們發現秦律師其實還滿溫柔體貼的啊,幫你倒果汁、幫你拿麵紙,還送你迴家,我們就沒有這種待遇。”


    “那是、那是因為……”利之勤憶起昨夜他的一些舉止,耳根莫名一熱,握著咖啡的手緊了緊。“哎呀,因為他就坐在我旁邊呀。”


    “不對喔。”小花搖搖手指。“秦律師那麽冷漠,不像是會隨便幫人倒果汁或送人迴家的那種人喔。我昨天就坐在他另一邊啊,他就不幫我倒果汁。”


    “利秘書,我也覺得是這樣,秦律師對你比較好。”小高突然湊上一句。


    “什、什麽啊?”利之勤哈哈笑了兩聲。“他很討厭我啦,真的真的。”


    “討厭你還會送你迴家喔?”廖秘書一臉懷疑。


    “大概是因為……因為……”利之勤思索良久,找到了最有可能的答案。“我想,可能是他也很想迴家,剛好我醉了,他就正好利用這個機會送我迴家啊。”說完,連她自己也不相信這樣的理由。若是這樣,他又何必等到她醒來?而他,究竟為什麽要送她迴家,還等到她睡醒?


    “是這樣嗎?可是不要忘了秦律師還幫你倒果汁,又遞麵紙耶,如果討厭一個人,怎麽可能為對方做這種事?”廖秘書決定八卦到底。


    “因為……”因為什麽她也不知道,她又不是秦子深,怎麽會知道他昨晚到底是哪裏不對勁?想起他幫她拿迴皮包後,冷著臉急著離開的樣子,她怎麽樣也沒辦法告訴自己他待她真的比較特別。


    沉吟半晌,她狀似輕鬆道:“我想……也許是因為我常騷擾他,所以他跟我比較常接觸,然後就自然而然幫我倒果汁了呀。倒果汁又不是什麽特別的事,你們這麽大驚小怪的,如果想要他幫你們服務,常常去騷擾他就好了啊。”


    “嗯嗯,倒果汁真的是沒什麽好大驚小怪的啦,但驚就驚在……”廖秘書朝小花和小高曖昧的眨眨眼。“不知道會不會倒出什麽感情來?”


    收到暗示,小花接話:“對唷,就像秦律師昨天倒的那杯柳橙汁一樣的感情,就是那種酸酸又甜甜的感情啊。”


    “你們、你們。”利之勤兩腮漫開紅澤,罕有的詞窮了。“不說了,我要去工作了。”說完,她端著咖啡、提著還裝有鬆餅的紙袋起身。


    一迴身,見著擋在門前的高瘦身影時,她愣愣地立在原地。“你、你、你……呃嗯,早、早安啊,秦律師。”快速收拾好震驚的情緒,她嘴角綻出甜美笑花,對他一笑後,試圖離開,卻見他沒打算讓開的意思。


    她咬著唇,隻能低著眼睫等他離開。他是不是聽見他們的對話了?


    那還在八卦的三人一聽見秦律師三個字,馬上抬眼,一見到秦子深沉冷的五官時,三人僵在椅上。


    “早、早呀,秦律師。”身為男人的小高,率先出聲。


    “秦、秦律師吃過早餐了嗎?要不要進來這邊和、和我們一起用?”廖秘書硬著頭皮說。真是見鬼了,大老板葉律師沒人怕,反倒怕起這位秦律師!


    一起用?小花一想到那張萬年寒冰臉,隨即開口:“啊,我突然想起來,會議室的桌子我還沒擦,等一下要開會了,我先去整理一下。”抄起桌上還沒吃完的早餐,閃人去。


    “啊對,說到開會,我先去整理資料。”小高也閃得快。


    “啊啊!”廖秘書跟著嚷了聲。“小高,我這個月的客戶資料還沒建檔,我跟你一起迴辦公室好了。”隨手收拾一下桌麵,廖秘書跟著小高離開。


    見三人陸續走出茶水間,利之勤順勢也想跨出步伐,卻在下一秒,見男人的身影又擋住了門口。


    他、他到底要做什麽?他們三個要離開,他就那麽大方的讓他們過,她要走他就堵住門口!這人實在是、實在是……她愈想愈惱,卻隻能壓抑情緒,一張小臉憋得紅通通。


    不管了啦,她若是硬要過的話,他也不敢伸手擋她吧?這麽一想的同時,她跨出步伐,卻失算,他上前一步,擺明了她別想出去的姿態。


    她思索著該怎麽開口時,已先聽見他清冷的聲嗓。“周先生約我們中午到他家吃飯。”


    “啊?”她一時沒會意過來,愣愣的看他,兩頰還透著未散的紅澤。


    “離婚訴訟那位,周太太後來撤迴訴訟。”秦子深盯著她不放,揣想著方才那些對話中,她的答案有幾分真實性。


    “哦……喔,你說那位婆婆不喜歡她的周太太嗎?”她有些納悶。“約你和我去他們家吃飯?”


    “嗯。”他低應了聲。


    “為什麽?”


    他看著她。“周先生的意思是他和周太太能重新麵對他們的婚姻,是因為我們的關係,所以邀我們過去坐坐,吃頓飯。”


    她點點頭,低垂眼簾想著什麽,片刻,她笑道:“這是秦律師的案子,我去湊什麽熱鬧呢?我的本分是秘書,不能搶了律師的風采,也不是陪吃飯的喔,嘻。”


    她神情愉悅,彎著嘴角笑,眼底卻有一抹極淡的情緒。


    還是覺得有一些難過啊,在他說了她自以為是葉律師跟前的紅人後。即使他昨晚為了那天的言行道了歉,她也原諒了,但就是忍不住想要這樣迴答他,難過的或者不是他說了那樣的話,而是說的人是他。


    聞言,秦子深僵了,但一雙深目未放過她,緊緊纏著她低下的眼眸。


    她仍舊氣惱他那天的失言嗎?昨晚的道歉她不接受?還是後來的酒醉讓她一並忘了他那聲對不起?是不是該再表示一次歉意?但這時間點似乎不對。


    他抿唇片刻後,清冷的音色略重了些。“周先生約的是我和你,中午別走,坐我的車一起過去。”帶著不容拒絕的口氣說完後,他提著公事包轉身離開,不讓她有反駁的機會。


    他想著,也許中午和她過去周先生家裏的路上,在車內他應該可以跟她說些什麽。


    但他沒想到,緊接而來的例行會議之後,一通電話卻讓他得趕去刑事局陪同當事人接受偵訊,問訊之後又移送地檢署複訊,前前後後耗掉他近九個小時的時間,此刻,腕上薄表時針指著七點,他忙到連午餐都還沒機會吃,更別論中午和周先生的約定了。提著公事包,他一踏進事務所,就見葉剛方從辦公室走出。


    “現在才迴來?”葉剛提著公事包,神情意外。


    秦子深疲憊的應了聲。“跟去地檢署複訊了。”


    “辛苦了,早點迴去休息吧。”葉剛一手搭上他肩頭。“我和客戶約好了,所以得先走,我交代利秘書關門了。”


    “她還沒下班?”他眼眸望向葉剛身後的大辦公室,果然見到最裏端她位子上還亮著燈。


    “嗯,說是一些資料還沒整理好。”葉剛看了下表。“那我先走了。”


    他淡點下顎,看著葉剛離開後,眼神調向她的辦公桌。從這方向望過去,屏風隔板擋住她的身影,他看不見她。


    他原是打算中午在車上和她說幾句話的,但一個意外狀況讓他錯失一次機會,那麽等等要約她一道晚餐嗎?若是昨晚的道歉她覺得不夠誠意,待會兒請她吃個飯賠罪,也不失為一個好方法。


    下了決定後,他先迴辦公室將一些資料收拾收拾,然後進入洗手間洗把臉,他熄了該熄的燈光,走到她所在的大辦公室區。


    才一踏進辦公區,就見她握著手機,僵立著身子,而下一秒,她像是聽到什麽似的,軟了身子。他心頭一詫,快步靠了過去。


    剛結束通話的利之勤,以最快的速度關了電腦,然後收拾物品,她心裏發急,一急就亂,手機不小心摔到地上,皮包也從椅子上滾下,物品掉了一地。


    她顫著手,彎下身子,急急忙忙摸著地板上的物品,想要塞進皮包,但眼前一片水花花,看什麽都是隔著一片淚海,怎麽也看不清晰,她該塞進皮包的物品根本沒落人皮包內,又滑到地麵上。


    忽然間,一隻溫暖的手掌覆上她手心。


    她愣了下,一抬眼,積在眼眶的淚就這麽成串而下。


    秦子深幫她撿完所有物品後,將皮包和她掉在地上的手機,還有她放在椅背的西裝外套遞給她。


    她一接過,轉身就要走,手臂卻被人從後拉住。


    “你要去哪裏?”他不知道那通電話說了什麽,但從她的反應看來,大概不是什麽好事。


    “醫……醫院。”利之勤急著走,顧不得什麽禮貌,腿一提就要離開。


    “出了什麽事?”見她淚流不止,他哪能就這樣放她自己離開?


    “奶、奶奶……奶奶午睡後,就一直、一直沒醒來……”她哽著聲音,“爺爺說……說剩、剩一口氣了……”她推著他的手。“我……趕著去醫、醫院。”


    他聞言,沒時間細思量,直覺道:“我送你。”他不由分說地拉著她的手,關了所有的燈光和大門後,便帶著她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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