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阿俊說出的經過,塗菲媛隻覺得眼前一陣發黑,他,他怎麽能廢了廣玉公主?!


    “你太魯莽了!”塗菲媛忍不住道。那個瘋婆子固然該死,但是,阿俊就這麽廢了她,還是魯莽了!


    阿俊狡黠一笑:“旁邊沒有人,她就算說出是我也不怕。”


    塗菲媛微微一怔,瞧著身前少年略帶得意的臉,禁不住伸手在他頭上輕輕敲了一下:“你倒是賊精。”


    依照他所說,他廢了廣玉公主時,密室裏隻有廣玉公主和幾名婢女,再沒旁人了。廣玉公主固然看清了阿俊的臉,但是阿俊也可以聲明不在場,說她誣告。


    沒有第三方人證,也沒有物證,廣玉公主指出阿俊也沒用!


    何況,那些刑具可不是阿俊帶去的,都是廣玉公主自己準備的。


    而且她還害了雲詩。


    “自作孽,不可活!”塗菲媛低低冷笑。


    阿俊見她不糾纏這個問題了,便向前湊了一步,低聲說道:“媛媛,我的獎勵呢?”


    “獎勵?”塗菲媛愣了一下,陡然想起來,今天是什麽日子。忍不住懷疑地看著他,問道:“你該不會是一直等我的獎勵,不見我迴來,才去找我的吧?”


    阿俊點點頭,有些羞澀,有些自信:“我知道你不會騙我的。”


    塗菲媛不由得怔了一下,隨即唏噓起來。這也是巧,恰恰是今日。若是換了一日,隻怕雲詩和她要遭更多的罪,才能被塗大海救下。


    說起來,那個給塗大海遞了紙條的人是誰?塗菲媛百思不得其解,興許是塗大海的朋友,或者廣玉公主的對頭吧。甩了甩頭,不去想了。


    “媛媛,沒有獎勵麽?”見塗菲媛甩頭,阿俊誤會了,睜大眼睛,又委屈又不相信。


    塗菲媛抬起頭,看著少年在夜色中愈發清亮的黑眸,隱約在其中看見了自己的影子。他睜大眼睛,微微撅起嘴,十分委屈的模樣。又帶有不相信,還有些受傷的神情。


    “你長高了。”塗菲媛低低說道,抬起手臂,從後麵按住他的腦袋,讓他低下頭來。阿俊微微睜眼,心中一喜,以為可以親她了,連忙撅嘴湊過來。被塗菲媛伸出一根手指頭,按在他的唇上。然後,抵住額頭,低聲說道:“看著我。”


    阿俊與她抵著額頭,眨著眼睛,看著近在咫尺的她的眼睛,有些不明白。


    “我欠你一句話。”塗菲媛說,“我永遠也不會拋下你。”她低低地說,語氣緩慢而溫柔,帶著一股無可磨滅的堅定,“這就是對你的獎勵。”


    阿俊顯然有些吃驚。


    他以為會是一個吻。


    出乎意料的獎勵,讓他驚住了,一時間沒有絲毫反應。沒有失望,也沒有驚喜。


    直到抵著她的額頭,看著她的眼睛,堅定而溫柔的眼神,漸漸有一絲喜悅從他的心底湧上來。仿佛打通了地下泉眼,一小股一小股地冒出來,漸漸衝破地表,越來越多的喜悅匯集,漸漸湧成了一片水窪。


    水窪下麵,是清澈的、深深的一片湖。


    “媛媛,我喜歡。”他喜歡這個獎勵。


    但是,他還是想要一個吻。


    塗菲媛見他喜歡,不由得彎了彎唇。沒注意他微閃的眼神,鬆開他的腦袋,準備領他進屋。卻覺眼前一暗,隨即某人湊過臉,吻上了她的唇。刹那,瞪大了眼睛。


    阿俊俯下了身子,終於噙住夢寐以求的嘴唇,柔軟的、溫熱的、微濕的、帶著一絲甜蜜的嘴唇。他早就想親她了。這滋味兒真美妙。如果能天天噙著就好了。他想著,忍不住嘬了一下。


    “啪!”塗菲媛惱羞成怒,抬手給了他一巴掌,“你嘬什麽嘬?!”


    這一聲兒有點大,藏在暗處的麻一,不由得轉過頭來。方才他見小主子和塗菲媛抵著額頭,十分親昵,便挪開了眼睛。孰料,才沒多久,怎麽這樣了?


    “這是對你的懲罰。”阿俊被打了一巴掌,也不生氣,直起身子,一本正經地道:“以後你不許讓自己陷入危險。不然我就這麽懲罰你。”


    聽聽,他說的什麽話?他還要懲罰她?他憑什麽?


    塗菲媛氣得頭頂冒煙,又覺得方才嘬她的嘴巴,輕軟又細膩,那觸感還留在唇上,直讓她又羞又惱,一把推開他往屋裏去了。


    阿俊的眼中露出一絲狡黠,隨即抬腳跟在後頭。卻被麻一叫住了,說道:“小主子,發生什麽事?”


    “沒事。”阿俊說道。


    然而麻一還是看見他的臉上有一絲異樣:“她打你了?!”


    “都說了沒事。”阿俊推開他,往屋裏去了。


    留下麻一站在原地,好不氣憤。什麽意思?小主子救了她,她還給小主子一巴掌!怎麽有這樣任性可惡的姑娘?


    “這毒我認得,是一種極難纏的毒,沾上一點,便皮膚潰爛。沾得多了,便會渾身麻痹,漸漸失去唿吸。說它難纏,乃是因為它毒性強,但卻發作慢,乃是極折磨人的一種毒藥。”屋裏頭,沐神醫給雲詩處理完傷口,站在床頭。


    “若非如此,換成一種發作快的毒藥,你此時已經……”說到這裏,沐神醫頓了頓,疑道:“說來奇怪,你身上傷口不少,毒性卻遠遠不足。”


    雲詩也很詫異:“什麽意思?”


    沐神醫道:“你的血液中沒有毒,隻在皮膚表麵有,卻也沒有腐蝕,端的是奇怪。”


    “我想,應當是咱們去過月聖國的緣故。”塗大海想了想,說道:“月聖國的水土皆有神性,你且瞧儀蘭吃的用的,就知道了。你又與她親密,吃的用的自然不差。想必是有些東西進入身體裏,抵抗了毒性。”


    雲詩聽罷,不由得抬起手,想要摸摸臉。在觸到一片紗布後,又停下了:“真是不幸中的萬幸。”


    假若她沒有去過月聖國,被廣玉公主割了臉,肌膚被腐蝕,饒是沐神醫的醫術精妙,隻怕也難以恢複原狀。


    “哼,那賤人萬萬想不到吧?上天都站在咱們這邊!”沐神醫忍不住恨恨說道。


    “夫人,京裏來的人,還在外頭等著。”這時,孟莊主在旁邊撞了撞她的手臂,提醒道。


    沐神醫的臉色便有些不好看。畢竟是廣玉公主派來的人,她可以拖延,卻不能不去。口裏發出一聲冷哼,眼中閃過輕蔑不屑,還有一絲算計,往藥箱裏丟了幾樣不該有的東西,背起來準備往外去。


    “幹娘,等等。”就在這時,塗菲媛從外頭走進來,攔住她。將她推進裏頭,又反手一把將跟過來的阿俊抓進來,閉了門,說道:“廣玉公主被阿俊廢了。”


    三言兩語,將阿俊對廣玉公主做的事說出來。


    “什麽?”屋裏眾人聽罷,全都是一個反應,個個睜大眼睛,一臉不可置信。哪怕被纏了臉的雲詩,雖然看不見神情,卻是兩隻眼睛睜得大大的,瞪向這邊。


    被眾人瞪著的阿俊,眨著一雙無辜的眼睛,摸了摸鼻尖,腳步一錯,站在塗菲媛的身後。


    “唯一幸運的是,並沒有被外人看見。”塗菲媛低聲說道,抬起眼,看向屋裏眾人,“如何處理?”


    如果廣玉公主沒死,要不要救她?如果廣玉公主死了,又如何處置?


    “這可難辦。”雲詩垂了眼睛說道。


    如果廣玉公主沒死,必定咬出來阿俊,到時有得纏磨。這還是好的,她反正沒死,又傷害了雲詩,幾人聯手,可以叫阿俊洗清罪名。


    麻煩的是,如果廣玉公主死了,怎麽辦?她身邊的婢女,為了脫罪,必定會死咬住阿俊。堂堂一個公主死了,不是小事,到時阿俊不死也脫半層皮。肅王府,護不住他。


    “哼,救活她,怕什麽?”沐神醫迅速收拾了藥箱,背在肩上,就往外去了。


    孟莊主隨在後頭,一並去了。其餘人便在紫霞山莊等著,塗大海守著雲詩,塗菲媛帶著阿俊到別的屋裏,不打擾他們二人。


    “都怪我。”離了人,塗大海的臉上露出悔恨,聲音也哽咽起來。


    雲詩輕聲說道:“這都是不可抗力。事情已經發生了,誰也不怪,你不必往自己身上攬。”


    兩人低低說起話來。


    那邊,沐神醫到了廣玉公主府。


    公主府裏,燈火通明,四下忙碌不休,更有侍衛們護得鐵桶一般。隻除了一個難聽的聲音,嘶啞叫個不停。


    “我的眼睛!”


    “我看不見了!”


    “我的手!”


    “我的手動不了了!”


    “快給本公主解毒!解不了毒,本公主誅你們九族!”


    走進屋裏,沐神醫隻見禦醫們跪了一地,滿臉灰敗之色。見到她進來,禦醫們眼前一亮,連忙說道:“沐神醫來了!”


    連忙將廣玉公主眼下的情況,對沐神醫詳細介紹一遍:“公主中了劇毒,渾身大穴堵塞,我們給她喂了解毒丸,勉強續命,其餘還靠沐神醫了!”


    沐神醫的來曆不明,是當年雲詩偶然救下的,眾人不知她年紀輕輕,卻為何醫術如此出神入化,多年下來,他們治不了的病,都被她治好了,故此敬佩居多。


    “嗯。”沐神醫點了點頭,往裏麵走去,一邊問道:“你們給她吃的解毒丸,都是什麽成分?”


    待禦醫們一一答了,沐神醫心裏有了思量,眼中劃過一抹冷意,從箱子裏取了幾粒解毒丸,遞給婢女們:“給公主服下。”


    “沐秋霞?”廣玉公主雖然瞎了,耳朵仍舊是靈敏的,辨認出來沐神醫獨具特色的冰冷聲音,立刻叫起來:“如果本公主有個不測,必是她害得,叫她給本公主陪葬!”


    禦醫們聽罷,臉上都露出輕鄙之色。顯然,對這個從來沒有好名聲的廣玉公主,沒什麽好感。方才被威脅了一通誅九族,已是生了許多氣,這會兒聽她無理取鬧,又汙蔑沐神醫,直是忍不住了。


    “沐神醫,公主中了毒,神智不太清楚,還請不要介意。”一位禦醫低聲說道。


    沐神醫點了點頭:“我自是不會往心裏去。”


    “敢問沐神醫,這是什麽解毒丸?”隻見廣玉公主服下解毒丸後,身上的異狀漸漸減輕,效果出奇地快,眾人都不禁詫異道。


    沐神醫冷笑一聲,說道:“這是針對此毒的解毒丸。”


    “沐神醫怎麽恰好有這個?”眾人驚訝道。


    沐神醫瞥了一眼廣玉公主,說道:“才配的。”趁機將雲詩也中了同樣的毒,給說了出來,“我配丸藥,從來不會隻配剛剛好的數目,都會多配一些。來之前,順手帶出來了。”


    眾禦醫也不是傻的,聽了沐神醫的話,心中紛紛揣測起來。雲詩的毒,顯然是廣玉公主這裏中的。那麽,廣玉公主的毒,又是誰下的?


    “皇上駕到!”就在這時,一個尖銳的聲音刺破了寧靜。


    不多時,一個老邁卻不減高大的身影走進來:“公主情況如何了?”


    “參見皇上。”眾人紛紛跪下行禮,末了,一位年紀最大的禦醫答道:“公主的情況已經穩定下來了,解毒不成問題。但是,公主的眼睛……”


    永興帝在床前站定,看向自己的“女兒”,臉上神色變幻不定。


    這一晚上,他可是沒得了清淨。先是肅王帶著塗大海,秘密求見了他。後來聽到侍衛匯報,雲詩被帶毒的刑具劃花了臉。緊接著,便是廣玉公主被害了,出動整個禦醫院,往這邊行來。就連他,一把年紀,也不得不更衣,三更半夜出了皇宮。


    “父皇!給兒臣報仇!”廣玉公主聽到永興帝的聲音,猛地掙紮起來,然而她毒性才解,隻能勉強掙動,口裏大叫:“是塗大海一家害了兒臣!”


    永興帝的臉色立刻沉下來:“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麽?”


    “父皇,給兒臣做主啊!”廣玉公主大叫道,“就是塗大海的女兒,那個死丫頭,她指使人害了兒臣!上迴害兒臣斷腿的人,也是他!”


    永興帝的眼神不由得閃了閃:“你說,害了你的人,便是上迴斷你雙腿的人?”


    “是!就是他!”廣玉公主激動地大叫道。


    廣玉公主認定了,但凡跟她有仇的人,就是塗大海一邊的。


    “父皇,快去把他抓來,給兒臣報仇!”廣玉公主幾乎恨不得立刻抓來那名少年,狠狠折磨他。


    永興帝沉聲問道:“你的眼睛看不見,如何指認?”


    “我身邊的婢女都看見了!”這時,廣玉公主連忙說道,喊了幾個婢女的名字,“你們替本公主指認!”


    被點了名的幾名婢女,連忙跪下來,低低應“是”。


    永興帝的眼睛在幾名婢女的身上掃了個來迴,點了點頭:“朕知道了。”將目光收迴來,對廣玉公主道:“你好好休息,休要加重了傷勢。”說罷,轉身大步向外行去。


    塗大海和雲詩迴來了。廣玉公主劃了雲詩的臉。肅王府的小世子,廢了廣玉公主。究竟是誰,給塗大海紙條,叫他去救雲詩?密室裏的那一幕,侍衛們都瞧見了。


    一樁樁,一件件,在年邁的永興帝的腦中閃過。最終,定格在最後一眼,看到的廣玉公主的情形。披頭散發,眼睛被蒙,臉孔被覆,一張口便是刺耳的尖叫。哪怕看不見她的臉,他也能想象有多猙獰。這個粗俗的女子,哪裏配做他的女兒?


    然而,想到廣玉公主真實的身份,又不由得叫他頭痛。


    “孽障!真是孽障!”踏入龍輦,永興帝背靠而仰,低低歎出一聲。


    清晨時分,沐神醫迴到紫霞山莊。


    “那賤人的傷勢穩定了,死不了。”一夜未眠,又被廣玉公主的難聽聲音摧殘了半個晚上的沐神醫,臉上有些疲意。


    塗大海起身拱手:“多謝。”


    “塗大人無須客氣。”沐神醫側身躲過,聲音裏也充滿疲憊:“雲詩是我的恩人,更是我的朋友,我自不會不管。”


    孟莊主給她解下藥箱,然後扶住她的手臂,對塗大海說道:“我扶阿霞去休息。”


    “去吧。”塗大海點了點頭,望著開始亮起來的天色,眼神一派沉冷。


    恰時,塗菲媛帶著阿俊走進來,撞著塗大海的眼神,不由一頓。


    “媛媛,照顧你娘。”塗大海被女兒撞見難得露出來的神情,也不覺得尷尬,轉頭對雲詩說道:“我進京一趟,你好好休息,叫媛媛照顧你。”


    說罷,對塗菲媛點了點頭,便大步往外去了。


    就在這時,日頭跳出天邊雲霞,綻放出一道金色光芒。塗菲媛不由得眯了眯眼,看向掙脫雲霞的通紅日頭。今天,注定了不寧靜。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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