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那他呢?


    母妃含冤而死,姨母可有當他母妃是親生姐姐?


    無情誅殺令下,父皇可曾堅信他是彌月皇族血脈?


    挑是非,設陷阱,奪取兵權,綁架刺殺,所謂兄長,景弘眼裏可有他這個異母親弟?


    憑什麽到他這裏,就要他顧念親情,顧念手足!


    兄弟相爭,他的父皇明著冷眼旁觀,暗中偏幫東宮。即便此刻,大局將定,他滿心想的仍是如何為皇後母子謀取一線生機!


    景璽神色淡漠,他的反問裏沒有氣惱沒有難過,隻有對命運的悲憫。他靜靜地站著,微風在他們之間拂過,耳邊樹葉簌簌發響。


    “璽兒……”這一聲,聲色喑啞,彌月國主喚得艱澀,而落在聽的人耳中亦是澀意迷蒙。


    馬立忠上前小心地替他順氣,想,卻不敢抬眼看向景璽。彌月國主吃力地抬手,撥開了他的手。


    大限已至,順不順氣已經沒意思了。


    “是朕,都是朕對不起你母妃,對不起你。你怪朕、恨朕,都是應該的。可是璽兒,上輩人的恩怨不該牽扯到你們這一輩中來。弘兒是無辜的,當年的他隻是個什麽都不懂的孩子。你不能因他母後的錯而將恨再遷移到他身上啊!”


    “璽兒,朕大限已至,不想再看你們兄弟二人手足相殘。犯錯的是皇後,但她數十年來掌管後.宮,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朕負了你母妃,實在不願對皇後不義。不過你放心,朕會下旨。待朕歸天由皇後殉葬。而這彌月江山,朕留給你。以此,跟你換弘兒一條性命!”


    說完這些,彌月國主緩了口氣,靜等景璽的答複。


    而景璽垂眸不語。


    ……


    太子府。


    數百兵馬團團包圍。


    景弘聞訊,急匆匆趕來,臉色十分難看。陰鷙得像一匹充滿戾氣的狼。


    “王一海!顧青山!瞎了你們的狗眼。膽大包天!看清楚了,這是本太子的府邸!”他一上來就是通罵。太子妃、簡雲楓兄妹以及尚未離去的黨羽緊隨其後,看到這架勢。嚇得怔住。


    顧青山和王一海站在兵士前,對視一眼。


    簡雲楓上前朝他二人抱拳:“兩位將軍,這是做什麽?帶兵包圍太子府形同造反,這罪名不輕的。”


    一聽簡雲楓開口了。景弘別開眼不說話,仍是滿臉怒容。心下的憂慮更重。難道素珊迴到煊王府了?這一想,更讓他氣悶煩躁!


    顧青山麵不改色道:“這個我等自然知道。煊王得到消息,說是前弦陽關守將趙力勾結北邊遊牧民族,乃是聽了一人之言。”


    “放肆!”聽到這話。景弘怒了,“本太子是未來國主,豈會指使趙力通敵賣國!”


    簡雲楓一僵。卻聽顧青山朗聲“啊”了聲,“太子殿下恕罪。臣並未說您指使啊。”景弘登時氣白了臉,盛怒之下又有心虛,他竟然犯這麽大的錯,剛要爭辯,又聽顧青山說道,“不過太子殿下當真英明,臣還沒說完呢,就讓您給猜著了。”


    顧青山端著一本正經的樣子,私下卻想,白老弟就是白老弟,一句話就能讓太子自亂陣腳。


    “顧將軍,你說的根本就是沒影的事。”簡雲楓見太子臉色青白交替,迴應道,“通敵叛國的是趙力將軍,與太子何幹?煊王如今重掌兵權,應該去抓捕逃逸的趙將軍,而不是包圍太子府!”


    言下之意——煊王這是以權謀私。


    景弘聽懂了,當即大袖猛一掃過,指著顧青山對府內的侍衛下令:“你無憑無據,汙蔑本太子,來人啊,將他拿下!還有這一群以下犯上、不知好歹的東西!”


    太子府的侍衛立即從他身後跑出來,與顧青山他們互相對峙。


    王一海說:“我們有證據!”


    他與顧青山,麵不改色且目無懼色,坦然如常,仿佛真有其事一般。景弘麵色更加陰寒,而她身後的女眷和臣子則當場麵白如雪。


    簡雲楓卻出乎意料地比他們更坦然冷靜,“那證據呢?”


    他的鎮定自若影響到旁人,數道目光同他一起落到顧青山他們身上,氣勢非常強大。


    目光如冰如炬,兩廂對視。


    淩空驀然響起一道虛弱卻堅定的女聲,如一道驚雷!


    “證據在我手裏。”


    顧青山心中一喜,忙扭頭望向士兵後麵。太子等人一怔愣,此時,兵士們已主動讓開一條路,一對年邁的夫妻相互攙扶,蹣跚走來。


    顧青山不禁詫異,待一道緋紅身影落入眼簾時,他啞然失笑。


    那冷豔如霜、抱劍緩步走在老人家身後的,可不正是去接應素珊的赤雁!


    年邁夫妻走到中間,王一海往邊上側了一步,顧青山則握緊了手中的板斧,警惕地看著太子府侍衛。赤雁不動聲色,立於他們後邊。


    素珊與時弈相視一眼,人無力地靠在他身上。時弈動作利落地替她和自己卸下偽裝。


    景弘雙瞳驟然一縮!就見素珊從胸口掏出一封書信,“證據在此!”


    疾風撲麵,景弘的攻勢突如其來。


    ……


    “來人,請柳妃與世子出來。”景璽靜默不語,彌月國主隻能拿出他的最後籌碼。


    隨即,兩名手持弓箭的禁衛軍自偏殿後側出來,推開殿門,領靖辭雪與景諾出殿後就不再往前走。


    隔著二十步距離,對望。景璽眼中漠然漸化,那柔情的安撫看得靖辭雪心跳一滯。


    父皇的心思,他懂。


    皇宮的禁衛軍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如今有兩個近距離守著景諾和雪兒,側殿後還有眾多禁衛軍把守,他動作再快,也快不過他們手中的利箭!


    “好。兒臣答應。”他沒有片刻遲疑。


    彌月國主鬆了口氣。卻道:“朕……要你以柳妃的性命發誓!”


    靖辭雪一怔。


    景璽麵無表情地看了他一眼,旋即,轉向靖辭雪。那裏,靖辭雪牽著景諾,陽光落在她白皙的額頭,麵紗在風中輕晃。那眸光,如雪融化在指間。清透而涼薄。


    唇角微勾。他一字一頓,堅定道:“我景璽,以此生摯愛柳妃之性命發誓。今生今世絕不傷景弘性命。”


    那樣認真!那樣堅定!


    此生摯愛,是靖辭雪,是柳湘沫!


    字字如鐵,烙在她心上。


    手指發緊。是景諾在用力握她。


    可是,她該怎麽迴應?這份深情。注定隻能辜負。


    ——不能負阿承,不能負自己,隻能負你。


    ——爾玉,辜負你似海深情。是我拿一輩子幸福做的交換。


    “好……好……好啊……”彌月國主微笑搖頭,唯獨馬立忠聽到了他的低聲輕歎。


    景諾試著拉了拉靖辭雪,那兩名禁衛軍已經退下。他們朝這處走來。二十步,一點都不遙遠。


    “沒事了。”景璽朝諾兒彎了彎唇。笑得不明顯,卻足以讓景諾欣喜若狂。隻是他的性子太像景璽,除非遭遇重大變故,否則都是喜怒不形於色。


    他牽住靖辭雪,寬厚溫暖的大掌緊緊包裹著她。


    靖辭雪沒有縮手,是不想在此時此刻傷害他,可是那幽深如潭的眼眸她不敢凝視,那裏有太多太重她無力償還的東西。


    與此同時,馬立忠已在國主的示意下,拿來了聖旨朱砂和國璽。


    彌月國主用最後的力氣,提起朱砂筆,下了兩道聖旨。


    一是廢太子景弘,傳位煊王;


    二是責令當今皇後與他殉葬。


    事已至此,他是真的安心了,全身力氣仿佛抽空了一般,他頹然歪在椅背上,默默地瞧著景璽。


    “彌月江山交到你手裏,朕很放心。朕還有最後一個心願……”景璽抬眼看他,他卻轉向靖辭雪,“柳妃,你摘下麵紗,讓朕瞧瞧。”


    牽住靖辭雪的兩隻手分別一緊,靖辭雪也有些訝異。隨即,景諾主動地鬆開了。景璽那邊反而握得更緊。


    靖辭雪看了景璽一眼,摘下麵紗。


    麵紗隨風飄去,彌月國主的情緒卻忽然湧動得厲害,睜大的雙眼瞬間紅了一片。他氣息忽急忽緩,眼裏淚光盈盈,唇角微顫著,卻是一個字都說不出來。景璽他們能聽到的就是那樣一種窒息聲,像是如鯁在喉,又像被誰掐住了咽喉,唿吸困難。


    就這樣,彌月國主在自己洶湧如潮的情緒中咽下了最後一口氣。


    馬立忠瞬間蒼白了臉,靠前試了試鼻息,渾身一僵,跪地,悲戚道:“國主薨逝!”


    所有禁衛軍突然間跪了一地。


    靖辭雪心中一怔,手上的痛意傳來。她側眼看向身邊的人,如舊冷漠,如舊疏離,唯獨她的手,痛感越來越重。


    鐺——


    鍾聲悲鳴,響徹封安城的上空。


    顧青山一板斧擋開淩空落下的長劍,聞聲,一愣。再看向太子時,卻見他也愣在原地,一臉驚愕。


    眾人莫不如此,在鍾聲響起的那瞬間,失神!


    這鍾聲,難道是父皇……


    景弘急急轉身,簡雲楓同樣難掩焦急神色。


    “備馬!本太子要進宮!”他幾乎是嘶聲力竭地吼著侍衛,沒看到簡雲楓焦急過後的泰然和自嘲。


    敗了,敗了,東宮敗了。


    簡雲楓握上妹妹的手,用力緊握,沒有去阻止太子幾近發狂的舉動。(未完待續)


    ps:居然在女頻首頁的腰封推看到丁墨大大新書《他與月光為鄰》!一個激動,手抖了。上周看了丁墨大大的《他來了,請閉眼》,傲嬌男主薄靳言太深入人心啦。然後就一發不可收拾,結果白天看的激動晚上就怕的不敢上廁所,也是醉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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