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城西的山腳下有一鄭姓的獵戶。他為人敦厚老實,身體結實硬朗,日日上山林狩獵,獵來的動物他多是一半分給相鄰,一半拿到街上賣換些銀兩。他雖是鰥夫,孤寡一人,幸而村裏人都喜愛與他來往,有好東西總想著分他一些,日子過得算是踏實安穩。


    一日,晨曦微露,他背上弓箭出門,才來到院子裏,不知何故,素來健碩的他突然暈倒。隔壁李屠夫家的妻子浣洗好衣物正好經過,看到籬笆柵欄裏鄭獵戶忽然倒地,嚇了一跳,一邊扯著嗓子喊救命,一邊丟下木盆往鄭獵戶家裏跑。


    她這一喊,附近的人都聽見了,鄰裏鄉親的,紛紛趕過來幫忙。


    這突發的急症來勢洶洶,村裏的大夫診不出個所以然來,不過一日,那鄭獵戶就瘦了一圈,隨後,日日高燒不退,昏昏沉沉地多半處於迷糊狀態。


    村長急了,當他拿著幾十個鄉親湊起來的銀兩趕去城中醫廬請來大夫時,鄭獵戶已經咽氣了。


    這邊淒哀哀的一群人圍在榻前準備商量鄭獵戶的後事,那邊又一人連滾帶爬地跑進來,口齒都不大利索。


    村長一聽是自個的孫子和兒媳突然暈了不省人事,急得忙拉上大夫匆匆趕迴去。乍一看,那症狀和鄭獵戶的頗為相似。醫廬裏的大夫給那二人診完脈,連連搖頭。一個字,怪!脈象怪,病症怪,極其怪!


    不消一日,村子裏好些人都感染了這種怪病,最怪異的是染病人群多集中在幼兒和家庭支柱上,可以說,家庭支柱一倒,這個家也就散了。老人們個個哭得捶胸頓足,恨不得染病的是自己。


    城西那塊染病的人越來越多,城東也開始出現這類症狀。


    瘟疫!


    當有人說出這兩個字時,所有人都嚇得麵如土色。細細一想,能如斯蔓延,一個傳染一個的,不是瘟疫又是什麽?可是,這是什麽瘟疫呢?居然還挑人!


    第七日,金陵城中死於此類瘟疫的已有五十八人。靖辭雪得知此事後,當即下令封鎖金陵城,並將城東和城西劃分為兩大疫區,下派太醫院的太醫們去疫區裏診治和預防,還專門派出素珊跟著新任太醫令查探瘟疫源頭。


    瘟疫的蔓延速度稍稍有所減慢……


    第十日,不知哪裏傳出的流言,說此次瘟疫自古以來聞所未聞,乃是天降災禍。其間似有高明之人,當即想通了一般,振臂高唿道:“妖後當政,天地不容!”


    所謂一唿百應,大抵如此!


    城東和城西兩大疫區出現暴亂,好幾個太醫被打傷。病人親屬們紛紛鬧出疫區,集結在宮門外大聲唿喊,直嚷嚷著要靖後交出龍璽鳳印,如若不然,瘟疫必將蔓延整個斕瓴國。


    恰逢素珊趕迴皇宮,見狀,忙上前去幫助亓官懿,費了好大力氣才讓那些人退迴疫區。亓官懿不得已,派出羽林軍把守城東城西。羽林軍副統領早已出獄,此時請命駐守城西一塊,


    亓官懿點頭同意,神色卻有些犯難。城西一塊有人守著了,那城東怎麽辦?他自己還要鎮守皇宮,保護宮中上下人的安危。


    素珊看出他的為難,便挺身而出,說是由她去守城東疫區,讓亓官懿代為進宮和皇後娘娘說一下。亓官懿答應了,目含激賞地點頭。


    靖辭雪雖深居凡靈宮,但百姓集結鬧事早有羽林軍向她通傳。那日,馨兒分明感受到了從皇後身上散發出來的滲人的寒氣。


    果不其然,第二日早朝時,群臣們都拿此發難。


    一說:“後妃當政已屬不應該,如今鬧得民心惶惶,可怎麽是好?正所謂民可載舟,亦能覆舟,皇後娘娘應以當局為重,由川王代為監國!民心不可失啊!”


    靖辭雪冷冷看了那人一眼,不語。


    一說:“天降瘟疫於我斕瓴,如狼似虎,還怪異非常,若不能及時將其遏製解決,長久以往,斕瓴國的百姓將個個家破人亡,動搖國之根本!家不在了,何以為國?”


    “天降瘟疫?杜尚書可也認為本宮是妖後?”她身上散發出來的寒氣,令那說話人不禁哆嗦。


    又一說:“洛都尉攜大軍已抵達金陵城外五十裏,得聞城中爆發瘟疫,全城封鎖,特地飛鴿傳書前來請示大軍該如何安置?”


    靖辭雪稍緩神色,看向剛進殿向自己請示的亓官懿,音色依舊清冷:“命大軍駐紮城外,任何人不得入城,包括洛都尉!違者,按軍法處置!”


    “是!”


    亓官懿領命退下,還未退到殿外,又一臣子出列,剛一開口,就被靖辭雪冰冷的話語打斷:“瘟疫一事,本宮已命太醫令全權處理,這幾日已有所好轉,相信過不久就能查得疫源,到時便能對症下藥。”


    清寒的目光掃過眾臣,她繼續道:“眾卿乃我斕瓴棟梁之才,理應辨得忠正良言,豈可聽得宵小之言?宮外百姓因親屬遭受磨難,心有悲憤,亦受謠言所惑,情有可原。但,倘若本宮從眾卿口中再聽到此等惑亂人心之詞,定嚴懲不貸!”


    眾卿俯首躬身道“是”,已退到昭清殿外的亓官懿忍不住迴頭,高高在上的女子一襲金黃鳳袍,十二支鳳釵熠熠生輝,他卻忽覺眼眸酸澀,趕緊迴過頭來,繼續往前走。端莊華麗下的靖後,亦是纖纖弱質……


    然而,當天,城中酒樓圍滿了人,多是城北和城南的百姓。他們圍著一個布巾儒衫的書生,聽那書生陳詞激昂,隨即,人群中不知誰高聲喊了句:“妖後不死,斕瓴必亡!”


    圍觀人群愣了愣,緊接著附和。唿喊聲一浪高過一浪,待城中副將帶兵趕來時,百姓們慌亂逃竄,因上頭有命,不能傷害百姓,因此他們隻抓了那書生帶到亓官懿麵前。


    任憑亓官懿如何審問,那書生雖跪在地上,卻一骨子傲氣,認為自己是為國為民,何況喊出那句話的是別人不是他,他根本沒有罪!


    亓官懿總有種感覺,這次瘟疫不尋常,百姓鬧事也不尋常,應是有人在背後操縱,可那書生太清高傲氣,應該不是受人蠱惑,而是真的心有所觸。想了想,隻判了書生幾板子以示懲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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