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經閣南閣內共有十幾排書架,書架上整齊地碼放著一些經書。


    這些書架之間足有一米左右的距離,西邊是磚牆,而東邊是十幾扇窗戶。


    經書上落滿了灰塵,它們已經很久沒有人碰過了。


    這個屋子的空氣中散發著紙黴變的味道。


    書架上、牆角處張掛著許多蛛絲。


    趙子蒙走進屋子,抬頭便看見到好幾個蛛網在晃動,每張晃動的網上都有一隻迅速移動的蜘蛛,它們儼然是這裏的常駐民,對於外人的到來,顯得有些不安。


    趙子蒙和令狐雲飛走到窗戶跟前。


    窗戶的外麵就是東禪院。


    站在這裏就能清楚地看到院子裏麵的情況,還有那口水井——包括井沿周圍的地磚都盡收眼底。


    趙子蒙發現監事房的窗戶和藏經閣北閣的窗戶距離水井都較遠,角度也很偏。


    最重要的是,在藏經閣北閣的窗戶和水井之間、監事房的窗戶和水井之間,有樹冠遮擋。


    要想看到水井上的情況,隻能站在這藏經閣南閣的窗戶裏。


    為了進一步證明自己的判斷,趙子蒙請普濟禪師打開了北閣的門。


    大家跟在普濟禪師的後麵走進了北閣,走到窗戶跟前。


    在水井的東邊和北邊有幾顆高大的香樟樹,還有幾棵長勢喜人的菩提樹。


    香樟樹和菩提樹的樹冠果然完全遮擋住了大家的視線,站在這北閣的任何一扇窗戶內都看不見水井。


    覺水監事見狀迅速領會了趙子蒙的意思,他又打開監事房的門。


    大家走到監事房東邊的窗戶跟前。


    同樣,站在監事房東邊的窗戶跟前也看不到那一口水井,所能看到的隻有井沿北邊鋪著的地磚。


    毋庸置疑,當時,曾經給葛正根和柳阿寶二人送鹽鴨蛋的廚房夥頭懷仁師傅,他站在南閣的窗戶裏,應該是在看水井邊的事。


    當時,葛正根和柳阿寶正在掏井,葛正根在井下,柳阿寶在井上,懷仁想必就是在觀察和監視水井上的情況。


    趙子蒙當即把淨水提供的情況告訴了普濟禪師。


    普濟禪師立刻讓靜能到夥房去請懷仁師傅。


    談話隨即在南閣裏麵進行。


    南閣裏麵隻有書架,沒有板凳,大家——包括普濟禪師和懷仁師傅隻能站著說話了。


    大約半盞茶的樣子,靜能將懷仁師傅領進了南閣。


    “師傅。”懷仁走到普濟禪師的跟前,畢恭畢敬地施了一個禮。


    “懷仁,趙隊長找你來問話,千萬不要有半點隱瞞。趙隊長,懷仁是老朽的徒弟,他一進冷月寺就跟著我。想問什麽,你就問吧!”


    看樣子,這位懷仁師傅也是知天命的年紀了,光溜溜的腦袋,圓圓的臉。


    在冷月寺,就數他臉上的肉多,皮膚卻白淨。


    “懷仁師傅,我們有幾個問題想請教你,希望你能以實相告。”


    “趙隊長請問。”懷仁低眉順眼道。


    “懷仁師傅平時一般呆在什麽地方?”


    “迴趙隊長的話,我是個夥頭,一天中,除了睡覺和到菜園去挖菜,所有時間都呆在夥房裏麵。”


    “懷仁師傅,你來過這藏經閣嗎?”趙子蒙用右手的食指向下點了兩下。


    “沒——沒有,我隻不過是一個夥頭,到這裏來做什麽?再說,我也沒有這藏經閣的鑰匙啊!”


    “懷仁師傅,你當真從來沒有進過這藏經閣嗎?”


    懷仁用力地搖了一下頭。


    “十五年前,有人親眼見你站在這裏——”趙子蒙一邊說,一邊走到窗戶跟前。


    “啊……”懷仁一時語塞。


    他望了一眼普濟禪師,低下了頭。


    “懷仁,你一向不說謊,今天這是怎麽了。你再好好想一想,十五年前,江師傅那班工匠在冷月寺大修的時候,你是不是進過這藏經閣?”普濟禪師道。


    “迴師傅的話,我……是進過這藏經閣。”懷仁道。


    普濟禪師朝趙子蒙點了一下頭。


    趙子蒙接著問:“你到這藏經閣來做什麽?”


    “這……”


    “懷仁師傅,你剛才也說了,你隻是一個夥頭,你到這裏來做什麽?”趙子蒙覺得這個懷仁說話遮遮掩掩,極不痛快。


    “我……我看到有人站在這裏朝東禪院看,心裏麵很是納悶,覺得奇怪,所以就想上來看看到底是怎麽迴事。”


    “你都看到誰站在這裏往東禪院看了?”


    “法正師傅。”


    “法正?”趙子蒙看了看令狐雲飛,又看了看蕭路含——蕭路含曾經在案情分析會上提到過誡誠監事和法正。


    “那一段時間,法正幾乎天天到這裏來站一會。”


    “幾乎天天到這裏來?”


    “對啊,有時候是夜裏,法正的手裏還拿著一個望眼鏡。”


    “法正有望眼鏡,貧僧怎麽不知啊!”普濟禪師道。


    一個和尚,整天搗鼓望遠鏡,這恐怕不是什麽好事。


    “懷仁師傅,你在夥房做事,怎麽會看見這裏呢?”趙子蒙指著窗戶道。


    “有一天,我上茅房解手,站起身拎褲子的時候,無意中看到一個人站在這裏,手裏拿著一個黑『色』的望眼鏡——望眼鏡前麵兩點光一閃一閃的。我看樣子是法正,他站在這裏看了很長時間。”


    “是什麽時間?”


    “是吃過中飯,僧人們在禪房裏麵睡午覺的時候。從那以後,我就開始留意法正了。他鬼鬼祟祟的。非常可疑。”


    “法正拿著望眼鏡在看什麽?”普濟禪師也頗感意外。


    “剛開始,我不知道他到底在看什麽,等我走進這藏經閣,站在窗戶跟前的時候,才知道,他是在看水井。站在這,隻能看到水井和禪院東邊的菜園子。菜園子沒有什麽好看的,我覺得他一定是在看葛師傅和柳師傅他們掏井。”


    淨水沒有撒謊!


    “懷仁,這件事情,你好像沒有跟我說過。”普濟禪師道。


    “當時,懷仁以為是誡誠監事叮囑法正在暗中監視葛師傅和柳師傅,擔心他們做活認不認真,不地道。那段時間,誡誠監事和法正經常到水井上去看看。懷仁就沒有把這件事情放在心上。”


    “你怎麽會有這藏經閣的鑰匙的呢?”


    “迴趙隊長的話,我出家前是一個鎖匠。當時,我還以為法正是在監視我。”


    “監視你——法正為什麽要監視你?”


    “普濟師傅經常教育懷仁要多行善事、慈悲為懷。我看葛師傅和柳師傅每天要做十幾個小時的活——他們每天夜裏都要幹到子時。人吃飽飯才能幹活,我看他們餓的前心貼後背,就……常偷偷塞幾個饅頭和鹹鴨蛋給他們。”


    “後來,我就很少給他們饅頭了。誡誠監視管著夥房的事情,他時常提醒我,他說,寺院不比豪門大戶,務必細水長流,不可浪費半粒糧食。”


    趙子蒙忽覺懷仁提供的情況非常重要。


    難道是葛正根和柳阿寶的發現被誡誠監事和法正發現了,誡誠便派法正躲在這藏經閣裏暗中監視葛正根和柳阿寶的一舉一動,然後伺機下手?


    如果這種假設成立,誡誠和法正唯一該做的事情就是等待時機。


    “懷仁師傅,你剛才說,有一段時間,法正幾乎天天到這裏來看東禪院。”


    “對,有時候,是在夜裏。葛師傅和柳師傅他們在水井上麵放了一個馬燈,井下也有一個馬燈,馬燈的光正好照到藏經閣南閣的窗戶玻璃上,望眼鏡的光和玻璃上的光不一樣,我看的非常清楚。”


    “我看法正的行為詭秘,所以才想到這裏來一看究竟。”


    “除了法正,誡誠監事有沒有在這裏往下看呢?”


    如果誡誠和法正是同夥的話,那麽,誡誠肯定也會像法正一樣出現在這藏經閣裏。


    “有,不過,誡誠來這裏的次數不多。”


    “懷仁師傅,請您好好想一想,法正和誡誠大概看了多少天?”


    “前後總有一個多月。”


    葛正根和柳阿寶從發現井壁上的暗門,到進入暗道,再到進入地宮。


    這中間應該有不短的時間!


    打開三道石門也需要時間,要不然,葛正根和柳阿寶也不會自己給自己加班。


    誡誠監事和法正即使要下手,也要等水井掏好以後。


    葛正根自己給自己寫了一封家書,而這封家書又正好遞到誡誠監事的手上。


    江工頭和其他工匠不知道書信的真假,誡誠監事和法正卻了如指掌!


    這分明是在告訴誡誠監事和法正,他們可以動手了。


    之後,趙子蒙和令狐雲飛、項代沫到茅廁裏麵去觀察了一下。


    懷仁師傅所言非虛,人站在茅廁內,透過茅廁的窗戶,確實能看見藏經閣南閣的窗戶。現在都能看見,十五年前,就更能看見了。


    在冷月寺尋覓地宮暗道機關的人不僅僅是修能和淨水,還應該有其他人。


    他們極有可能就是誡誠和法正!


    怪不得誡誠和法正對葛正根、柳阿寶盯得那麽緊!


    從表麵上看,他們是恪盡職守,對住持交給他們的任務兢兢業業、勤勤懇懇。


    實際上,是在窺探葛正根、柳阿寶的秘密——是在計劃一個天大的陰謀!


    趙子蒙又想起了普濟禪師的那番話:看到的和聽到的未必都是真的。


    既然法正進入大家的視線,那麽那下一個調查對象就是法正。


    而誡誠已經死了。現在,隻能循著法正這條線索展開調查。


    事實是,不管有多少頭緒,趙子蒙都沒有拋開過誡誠和法正這條線索。


    蕭路含對誡誠監視和法正一直非常關注。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觀火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齊雲久枝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齊雲久枝並收藏觀火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