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年前的春天,你們離開冷月寺的時候,是多少個人?”


    “是十四個人啊,加上我,一共是十五個人。趙隊長為什麽這麽問?”江子海莫名所以。


    “葛正根和柳阿寶到哪裏去了?”


    “他們兩個人提前幾天迴秀田了啊。”


    “他們在冷月寺活幹的好好的,提前迴秀田做什麽?”


    “是這麽迴事,葛正根的家人托人帶了一封書信到冷月寺,信中說葛正根的母親病體沉重,將不久於人世,讓葛正根速迴老家見上最後一麵。葛正根的母親是柳阿寶的姑母,聽了這個消息以後,也跟著葛正根一起迴秀田來了。”


    “您見到葛正根家人的書信了?”


    “見了。是我讓何大牛把信交給葛正根的。我們當時住在石頭寨滕老三家,並在他家搭夥,葛正根的家人隻知道我們到冷月寺做活,所以,捎信的人把書信送到了冷月寺。”


    案件的複雜程度超出了趙子蒙、蕭路含和陸千的想象。


    “捎信人把書信交到誰的手上了?”


    “捎信人把信交到誡誠監事的手上,是誡誠監事把書信交給我的。”


    “那人為什麽不直接把書信交到葛正根的手上呢?”


    “這個我就不知道了。”


    “葛正根拿到書信後有什麽反應?”


    “看到書信上的字以後,他很傷心,哭的稀裏嘩啦,他的表弟柳阿寶也跟著傷心。兩人當即就要迴秀田。當時,東禪院的水井已經掏的差不多了,我才答應讓他們走,但要把最後一點掃尾工作了了才能離開。”


    “後來他們又在冷月寺呆了幾天?”


    “兩天,我讓他們把井壁也洗了——這是誡誠監事的意思。還把井沿周圍的地磚重新鋪了一下。為了讓他們早點走,我還派兩個徒弟幫他們幹了一天。我們在廟裏麵做活,靠的就是手藝和信譽,寺院不滿意,我們也難拿錢走人。”


    “你說的這兩幫工的徒弟還在你的工程隊裏嗎?”


    “在啊。”


    “這兩人叫什麽名字?”


    “一個叫曹拴柱,一個叫徐銅鎖。”


    “待會兒,我們想找這兩個人談談。”


    “淨水師傅,勞煩你現在就把曹拴柱和徐銅鎖叫來——他們在山門上漆。”江子海望著站在方正住持身旁的侍僧道。


    方正住持點了一下頭,淨水走出禪房。


    “江師傅,葛正根和柳阿寶是從滕家走的,還是從寺院走的?”


    “是從寺院裏麵直接走的。他們忙完手上的事情以後直接下山去了。”


    “他們迴秀田,滕家人知道嗎?”


    “不知道。”


    “突然少了兩個人吃飯和睡覺,滕家人怎麽會不知道呢?”


    “我們的人太多——一共有十五個人,加上他們倆是十七個人。滕老三隻管做飯,最後幾天,滕大娘身體不好,都是我們自己盛飯端飯。老兩口沒有問,我們又沒有閑工夫提這件事情。我們忙的很,除了吃飯、睡覺、上茅房,就是幹活。”


    “關鍵是最後幾天,都在趕工期,沒有閑工夫和老兩口說話。就是在平時,我們和滕家人說話也很少,除了葛正根有空的時候跟滕二貴下幾盤棋,其他人很少跟滕家人說話。”


    “滕家能接納我們吃住,我們就感激不盡,所以,我叮囑徒弟們要守規矩,除了到寺院裏麵做活,平時就呆在屋子裏麵,也不要吵了滕家人。滕家還有一個臥床不起的兒子。”


    滕老三、滕大娘和滕二貴也是這麽說的。


    “我們的人已經到葛正根和柳阿寶家去過了,葛家人和柳家人已經有十五年沒有見著葛正根和柳阿寶了。”


    “這就奇了怪了,難道他們是在半道上出事了?這不大可能吧!他們走的時候,寺院先預支了一些工錢,十幾個工匠也表示了一些,一個人五塊錢,加起來也沒有多少錢,為了這幾個錢殺人害命。這不大可能。”


    “是這樣,我們在冷月寺大雄寶殿釋迦牟尼佛造像肚中找到了葛正根的屍骸。”


    江子海臉『色』突變:“這——這怎麽可能呢!我明明看著他們倆下山去了,警察同誌,你們是不是弄錯了!”


    趙子蒙從包裏麵拿出葛正根的模擬畫像。


    江子海接過畫像,沒有片刻遲疑道:“他就是葛正根。這可駭人聽聞了,葛正根明明離開了冷月寺,他的屍體怎麽會在菩薩的肚子裏麵呢?”


    “這麽說,江師傅是親眼看著他們離開的嗎?”趙子蒙道。


    “是我親眼看著他們離開冷月寺的,我把他們送到山門外,還讓何大牛送他們下山呢!這就越發奇怪,難道他們又迴冷月寺了?他們迴去做什麽呢?我越發糊塗了。如果葛正根死在了冷月寺,那柳阿寶也應該是兇多吉少。”江子海像是自言自語念叨了一會。


    他端起茶杯喝了幾口水,接著道:“冷月寺的活做完以後,我們去了靜江的金山寺,這葛正根和柳阿寶是知道的。我們在金山寺呆了三個多月,這兩個人沒有到靜江金山寺去找我們。”


    “我以為他們找到了其它生計。幹我們這行的走南闖北,一年到頭,沒有幾天呆在家裏,確實很辛苦,又賺不到幾個錢,兩個人也早過了成家的年齡,早該娶妻生子了。”


    “葛正根當時三十歲,柳阿寶也有二十五歲了。他們早該結婚了。好在想跟我幹的人很多,所以,我就沒有派人去找他們——我也沒有閑工夫去找他們。人各有誌,這種事情的強求不來的。”


    “江師傅,您剛才提到的何大牛在望河寺嗎?”


    “在啊!待會兒去叫何大牛。葛正根和柳阿寶是普普通通的工匠,誰會殺他們呢?就為他們身上那點錢嗎?”


    “冷月寺一直有一個傳聞。”趙子蒙打斷他的話道。


    “什麽傳聞?”


    “傳聞說冷月寺有一個地宮,地宮裏麵藏著一個半人高的金佛。”


    “半人高的金佛?我們在冷月寺玩命的幹活,和僧人們從不說話,這傳聞和葛正根的死有啥子關係呢?難道是他們兩人在掏井的時候發現什麽寶貝,難道這個寶貝就是金佛嗎?”江子海瞪大了雙眼,好像聽到了什麽驚天秘聞一樣。


    “據冷月寺的僧人說,在大修前十幾年裏,經常有蒙麵黑衣人在更深人靜的時候到處尋覓,他們應該是在尋覓傳聞中的地宮和金佛。”


    “這——我倒是親眼看見了。”江子海突然道。


    “您也看見了蒙麵黑衣人?”


    “不但我看見了,好幾個在大雄寶殿和方丈禪院做活的工匠都看見了,我們在做活的時候,經常有人在暗中窺視我們。”


    “地宮隻會在大雄寶殿、迎霞殿和和方丈禪院裏麵,難道地宮的入口在東禪院的水井裏麵?”看來這些工匠對寺廟的建築構造了如指掌。


    趙子蒙也是這麽想的,但他沒有說出來。


    江子海迅即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把地宮的入口藏在水井裏麵,我們在寺院裏麵做了幾十年的活,知道大部分寺院有地宮,但把地宮的入口藏在水井裏麵,聞所未聞。誰能想到呢?”


    “想不到就對了。”一直沉默不語的方正住持突然輕聲慢語道。


    所有目光都聚焦到方正住持的臉上。


    “方正住持,此話怎麽講?”江子海道。


    “如果冷月寺真有鎮寺之寶的話,一定是藏在非常隱秘的地方。暗道機關也一定是常人想不到的地方了。”


    “這和人在家裏藏東西的道理是一樣的,一人人藏東西,十個人找不到。可家的地方有限,尚且找不到,何況是偌大的寺院呢?”方正住持不緊不慢道。


    “方正住持言之有理。”江子海道。


    “人把東西藏起來,遲早還是要拿出來的,鎮寺之寶伴寺而生,隨寺而亡,天日不見,是絕不會招惹世人雙目的。”


    “方正住持,既然是這樣,為什麽要設置暗道機關呢?”趙子蒙請教道。


    “伴寺而生、隨寺而亡,隻是建寺人的願望。現實是,隻要是這世間存在的東西,想永守秘密,是不可能的。冷月寺的鎮寺之寶應該是被什麽人盯上了。”


    “照這麽說,冷月寺地宮的暗道機關就藏在水井之中,葛正根和柳阿寶在掏井的過程中發現了進入地宮的暗道機關。”趙子蒙道。


    他突然想起了靈穀塔上哪首無題詩,於是翻開筆記本的前幾頁,


    “方正住持,這是冷月寺靈穀塔上的一首無題詩,曆時一千多年,據說無人能參透其中禪意。”


    趙子蒙站起身,將筆記本遞到方正住持的手上。


    方正住持從侍僧的手上接過一個老花鏡,架在鼻梁上,然後認真仔細地看起來。


    所有人都在等待方正住持的答案。


    趙子蒙似有所悟,他對方正住持的答案非常期待。


    “江師傅,距離水井的最大建築是什麽?”方正住持道。


    “是大雄寶殿。”


    “水井是不是在大雄寶殿的東邊?”


    “在大雄寶殿的東西兩邊各有兩個禪院,東西禪院裏麵各有一口水井。東禪院裏麵的水井在大雄寶殿的東麵。”江子海道。


    “地宮應該在大雄寶殿的下麵。”方正住持道。


    住持此話一出,在場的人大吃一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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