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駕崩,江山失色,京城一夜褪盡繁華,宮中盡是素縞白幡,哀樂慟哭。


    朱厚照在禮部官員的指引下,完成件件國喪事宜,此刻先皇的靈柩置於奉天殿受百官跪拜祭奠,他通身衰服,親扶靈柩,逢吉時便要一番大禮。時值正午,又一番嚴苛的禮儀後群臣散去稍做休整,寧王獨自留下,輕步來到靈柩旁,朱厚照跪坐在蒲團上,空洞無神的看著排位,「殿下,」太子還未登基,寧王不改稱唿,「殿下要保重身體,」寧王俯身看著朱厚照憔悴的臉,低聲關心。


    朱厚照大悲之中見寧王全身素白麻繩細腰,國之大喪不帶發冠,隻係髮髻,幾縷髮絲散在雙肩胸前,所有人都是同樣的衣著,唯有他,素服也掩蓋不了絕世風華,若要俏三分孝,這全身重孝更是動人心魄,朱厚照眼中終於有了亮色,他拾迴了意識,如同昨夜看見雨中皇叔的身姿那般驚艷,隻有寧王在旁,他才能從悲情中走出,謀劃運籌自己以及大明的未來。


    朱厚照目光不離寧王,「皇叔……」他一開口聲音喑啞。


    寧王看見他熬的通紅的雙眼,想著他即將榮登九五,一時正在措辭安慰,朱厚照已經站起,熬夜久跪滴米未進,他站立不穩,一個趔趄,寧王迅速的扶住了他,朱厚照倚在寧王肩頭,聞到了久違的味道,像髮絲間溢出,又像是來自頸項間,他閉眼貪戀這個神迷的味道。寧王隻以為是他乏力,扶著他慢慢走向偏殿休息。朱厚照還未從這個溫存中滿足,寧王已經把他扶上了臥榻,他睜開眼就看到寧王那雙收斂星辰光采的眼眸正注視自己,今日天下舉哀,皆是灰敗褪色,唯有寧王眼角處才有溢彩流光,「殿下稍做休息吧,臣命禦膳房給殿下準備午膳。」


    朱厚照看著寧王的臉,點了點頭。


    非常之時,午膳寡淡,隻有幾疊青白素菜,朱厚照揉了揉酸澀的眼睛,走到了圓桌前「皇叔,你陪我一起吃點吧。」自淩晨進宮未有進食的寧王,答應了他的請求,「我見殿下精力稍有不濟,給殿下帶來了這個。」寧王說著招來內侍,給朱厚照呈上了一個精美的白瓷小盞,那瓷盞與茶盞一般大,燒製的晶瑩潤澤,一看就是江西景德鎮的極品,朱厚照看了瓷器,又看向寧王,「皇叔這是什麽?」


    「殿下打開看看。」寧王邀請道。


    朱厚照聞言迫不及待的打開,隻見小盞中盛滿了金黃色的甜漿,瓊脂玉露般,一股甜膩的清香撲麵而來,讓人心情頓時舒暢。


    寧王開口道,「這是去年梅龍鎮的桂花,按照江南的做法,放入白糖蜜蜂,製成了這桂花釀,入口甜香,殿下近日多操勞,正好給殿下增進食慾。」而且這桂花香味有忘憂醒神的功效,進膳時多聞聞,免得賢侄過分悲痛,疏忽了政事。


    朱厚照用筷夾起了一點嚐了一口,果然甜香無比,蘸取寡淡的素菜配合著清粥,唇齒間都是這個清甜的味道。朱厚照吃完了一碗養生粥,托著腮幫朝著寧王微微一笑,繼先皇駕崩後,有寧王在側,他終於慢慢從悲情中拾迴了理智。


    寧王一口菜餚正在咀嚼,他看見新皇正注視著自己,寧王從朱厚照那信任滿滿的臉上堅定了再奪兵權的信心,他咽下了食物不由得嘴角一揚,雙眼含笑,因昨夜淋了一夜的雨,今日胸口舊傷隱隱做痛,寧王又輕咳了一聲,還未等朱厚照開口,他已慰問道,「殿下,你手臂上的傷恢復的如何?」


    朱厚照摸了摸自己右臂,「已經好了。」


    「這傷是豫王陳王大逆行刺所致,殿下以後不可再犯險了……」寧王藉口傷情在提點朱厚照還有鄭王為患。


    「皇叔所言,我記下了,父皇駕崩,悲痛欲絕,奈何城外還有鄭王等人蟄伏伺機,還請皇叔一定幫我。」朱厚照說道父親,眼眶又熬紅了,此番言語說的十分中肯。


    「殿下信任,臣受之有愧,」寧王客套後直言不諱,「四王心有不軌,原本打算先皇駕崩後群起作亂,先皇英明頒布遺詔,此時四王尤其鄭王,有意起兵,那麽必定會顧及其他幾王的動向,先皇遺詔,起兵變異者,諸王共討伐,平分叛亂者封邑,一旦有人叛亂,其餘諸王可名正言順奪取其封地財富,四王誰都沒有以一人之力奪取天下的實力,所以此時按兵不動才是他們的對策,殿下放心,如今形勢,誰先異動誰便是輸了,殿下隻等大喪過後順利登基,屆時天下兵權在手,四王誰敢抗旨,殿下定不會再有憂慮。且臣藩地軍隊先前已奉殿下之命趕來京城,屆時也可為殿下驅策,四王的人馬不足為懼。」寧王早已成竹在胸,不懂是個異數,一定不能放任不管,料想朱厚照也不甘心兵權在不懂手裏,那麽藉此時四王威脅,暗示他收迴兵權。


    朱厚照心中煩憂被寧王一席話排解了大半,他鬆懈了緊繃的情緒,一手握住了寧王的手腕,「有皇叔輔佐,真是我的大幸。」


    寧王不喜與人身體接觸,這一動作勾起了他禁斷的往昔,不由眉頭微皺,從朱厚照的手掌中抽迴了自己的手。


    朱厚照不滿這個迴避的動作,他將寧王的手腕握得更緊,麵上卻仍是方才那樣誠意請教的模樣,寧王眼中掃過淩厲的狠決,很快就恢復了鎮定,朱厚照掌心都能感受到寧王手腕上的金扣,雖然華貴奪目然質地堅硬,如主人一般。


    「皇叔,我答應你的,一定……」朱厚照正滿心赤誠的說道,被突如其來的人打斷了,不懂人未到聲先至,「殿下,殿下,鄭王的兵……」待看清偏殿還有人,居然是寧王,就霎時不言了,寧王正藉口脫身,「殿下,太傅有事,就告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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