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這君命並不僅僅來自宰相,也來自於自己啊,要想改變新大陸的製度,一般的庸才斷然是不可行的,畢竟毛戡鑒便不是易於之輩,同時新大陸民風剽悍,若是派一個文弱王孫去,指不定會被當地人弄成什麽樣也不知道,所以如果要派一名宗室去奪權,然後改變當地的政策習慣,就必然需要一位有一定政治手腕,同時年富力強的人去才行。


    可這樣的人對於宗室來說實在是太難得了,宋朝自太祖以來,為了防止唐代五代十國宗室之亂,所以對於宗室可謂是控製嚴格,除了曆史上的八賢王曾經短暫擔任過宰相的職位以外,其他的親王宗室,一般都不被允許參與朝政,到明朝之後,甚至連一丁點參政議政的權利都沒有了,隻能被當成豬一般養著。


    至於到清朝,親王雖然擁有參與朝政的權利,但是所有的王爺都必須住在北京城裏,在明朝和宋朝的時候,王爺和國公們還是要就藩國的,也就是到分封的地方去,以此來削減王爺的力量,但到了清朝以後,因為清朝不信任漢族的官員,所以在朝堂之上,大力啟用滿人來作為自己的官員。


    但是滿族的人口畢竟非常的少,總人口不過百萬而已,其中讀書識字的那就更少了,畢竟是從關外來的野蠻部落,除了八旗子弟能夠讀點書,識字之外,很多人是不識字的,而這些王爺們都是滿族之中少數的精英,所以迫於無奈,在清朝當政的時期,這些王爺們就必須要參與到內政中去,所以有很多行政的經驗,有的時候甚至位置比宰相什麽的都要來得高,這就是清朝王爺的力量。


    而為了限製他們的力量,清朝就規定所有王爺都必須要住在北京,所有家眷也必須要一律遷往北京,就近在首都安居,如此一來,算是把王爺挾持在了身邊,通過這種方法,來削減王族的威脅,這是清朝想出的辦法,但此時是宋朝,要知道在宋朝,宰相的地位可是要比王爺來得高的。


    在宋朝,王爺相當於是官員的正一品,而平章軍國重事,也就是宰相也是正一品,而在開國的時候,宰相在朝堂上的座次位於王爺之下,而等到太宗的時候,宰相的位次就位於親王之上了,並且此後一直沿用,所以在宋朝,王爺的地位一直是在宰相之下的,從此也能看出皇帝相比起宗室來,其實要更加相信文官集團的。


    而在徐清擔任宰相之後,這種情況就更加普遍,不僅僅是正宰相在親王之上,便是副宰相也必須位次在親王之上,到這個時候,宗室在朝廷的影響力幾乎已經是微乎其微了,他們除了擁有大量的財富之外,在政治上,確實是沒有什麽建樹的。


    在這種情況下,想要挑選一位傑出的宗室前往新大陸,這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畢竟任何人,即便是天才,也必須要經過實踐才能慢慢讓他的才能被發揮出來,而在宋朝,親王顯然是沒有這個權利去實踐,提升自己行政的經驗的,在宋朝,宗室子弟一般要麽領工資賦閑在家,要麽就是在大內禁軍中擔任守衛。


    這種近衛軍其實並沒有什麽戰鬥力,畢竟皇帝所在的皇宮,又有誰能夠攻到這裏來呢?而如果真的攻到這裏來了,那宋朝也就該滅亡了,這些皇室宗親又如何抵擋的住大勢,所以這樣一支軍隊,其實並沒有任何的用處,有用的還是汴京城周圍的二十萬大軍,這支軍隊是由全國各地選拔最優秀的人才匯聚在此,專為保護帝都而設立,而這支軍隊的領袖就是裴德衍,徐清的軍事盟友,沒有徐清的命令,斷然不會接受任何的調動。


    所以皇室的宗親,大多數都是沒有什麽才能的無能之輩,即便有才能,也沒有機會讓他們去鍛煉,在這種情況下,除了極少數心智堅定的人之外,大多數都沉浸在紙醉金迷中,過著日複一日的歡快生活,身子都早已經被掏空了,又哪裏有可能去新大陸,幫助自己穩定局勢呢。


    至於那些在壓迫之中還能培養出本領的人,那就更讓趙昕擔心了,試問如果自己是親王,趙昕估計自己也會在花天酒地中迷失了自己,畢竟身為宗室,你就永遠也不可能有施展一生所學的機會,讀書人可以賣與帝王家,而宗室卻是不可能的,在這種情況下,學習顯然沒有了任何意義,更何況宗室有的是錢,尤其是在開拓殖民地之後,憑借著經營特權,他們在租界可謂是賺的盆滿缽滿,一個個都是富可敵國,在汴京城中擁有大量的豪宅,再加上憑借這他們的身份,也確實沒有人敢動他們,既然如此,又何必要費心去學習那些無用的知識呢。


    不要說一般人,便是再傑出的人,也會在紙醉金迷中迷失自己的,而如果在這種環境下,還能夠堅持讀書,學習政治,培養自己德操的人,那就一定不是一般人,而是有宏圖之誌的,這樣的人,趙昕敢用麽,答案是絕對有著相當大的顧忌的。


    畢竟新大陸太遠了,而新大陸又擁有著十分豐富的資源,他的麵積要遠遠比本土來的大,他的未來潛力也非常的強勁,在這樣一片地方,讓另外一個姓趙的人去擔任總督,並且授予他全部的權利,誰能保證他不會起異心呢?尤其是一個擁有這樣出色能力的人,趙昕自問自己做不到,而到時候雖然自己把新大陸的製度改變了,可新大陸也脫離了宋朝,到時候自己隻會成為這一事件的罪人,而受到百姓的唾罵,不會得到任何的好處。


    相比起大臣來,他顯然更加忌憚這些宗室成員,尤其是那些厲害的宗室成員,做皇帝,就是孤家寡人,對於自己的兄弟血親,他有的,隻能是無止境的懷疑,這跟他的性格並沒有關係,處在這個位置,如果他不去懷疑別人,那才是真的傻了。


    “泰相,若是派宗室人員,管理新大陸,朝廷能不能同意暫且不說,若是他在新大陸為非作歹,不聽朝廷號令,這該怎麽辦?”趙昕問道,這是他最擔心的問題,徐安說道:“陛下還請放心,天下軍隊又何止新大陸的六萬餘人,若是親王在新大陸真有異動,陛下隻需派軍隊鎮壓便是了,至於新大陸做大,危及本土,陛下但且放心,隻要改革成功,陛下可立刻撤換新任總督接掌,轉換之權,全在陛下,陛下又有何擔憂呢?”


    “但朝廷不會阻攔麽?”趙昕並沒有放心,而是繼續問道,這個問題非常關鍵,是,自己確實有軍隊可以保證新大陸不敢反叛,但關鍵是這軍隊得聽自己的啊,若是自己要鎮壓新大陸的軍隊,朝廷不同意呢,他們可是非常有可能這麽幹的。


    雖然這聽起來很矛盾,畢竟徐清所需要的是一個選舉製度同時分裂的新大陸,而親王如果在新大陸為非作歹,必然會使徐清心目中的新大陸完全被破壞,看起來確實挺矛盾的,但其實並不矛盾,因為徐清的核心利益,壓根就不是新大陸到底是民選還是中央官製,這隻是角逐的一個焦點而已,核心卻是皇權和臣權之間的鬥爭。


    這才是他們之間矛盾的關鍵,也是一切問題的起源,若是親王真的在新大陸為非作歹,想要掀起獨立的號角,那麽最先受到損害的是誰,必然是皇帝!因為是他派遣自己的宗室皇親去了新大陸,最後造成了這樣的結果,導致宋朝的全球貿易體係出現了一個巨大的窟窿,無數的財富從手中流逝,所以如果結果真的成了這樣,皇帝,也就是自己的威望必然會遭受巨大的打擊。


    到時候徐清完全可以利用這一點,直接逼宮,讓自己退位,從而讓自己的長子繼位,一個四歲的孩童,徐清完全可以挾攝政大臣的名義,獨攬朝政繼續十幾年的時間,足夠完成他的一切設想了,而為此付出一個新大陸的代價,又有何不可呢?


    再說,新大陸的付出也不會是永久的,隻要奪迴了國政,徐清必然可以調動軍隊,憑借本土碾壓一般的力量,新大陸能夠有抵抗的可能麽,更何況新大陸的百姓本就偏向民選製度,隻要徐清承諾這一點,將新大陸重新收複並不困難,到時候受到損害最大的隻能是自己而已,這才是趙昕所擔心的。


    麵對趙昕的擔憂,徐安說道:“陛下,您能夠想到這些,難道那位親王就不會想到這些了麽?如果他想不到這些,代表他根本沒有能力去統禦如此大的一片領土,而如果他懂得這一切,就必然知道,自己應該在新大陸做些什麽,不該做些什麽,若是惹惱了本土,最後陛下雖然會被迫退位,但那位親王的下場,絕對不會有多好,難道不是嗎?


    既然如此,那位親王就斷然不會做忤逆之事,而是會在朝廷和陛下之間兩麵倒,唯有如此,才能保證他自身的安全,既然如此,隻要時間不斷拖延,他就必然會慢慢開始執行陛下的計劃,不然陛下隨時可以把他撤換,年年月月之下,新大陸也就悄悄改變了,到時陛下不戰而勝,豈不美哉。“


    趙昕想到的問題,徐安自然也想到了,隻是趙昕隻想到了自己還有朝廷,卻忽略了那位親王的想法,皇帝退位,但趙昕起碼還能安度晚年,但那位親王恐怕就不會有那麽好的待遇了,所以如果他明白其中的關節,就必然會遵奉皇帝的命令,因為隻有如此,他才能夠繼續在新大陸做土皇帝,不然大兵壓製,那位親王隻會死無葬身之地,不會有其他的任何結果。


    趙昕聽了徐安的意見之後,沉吟了一陣,徐安說的確實不是沒有道理,隻要那位親王明白這三股勢力之間的位置,就必然不會造出造反這樣的舉動,但是此刻不會,下一刻難道還不會麽?新大陸的影響力太強了,若是統治長久下去,自己又該怎麽辦。


    養寇自重,這可是中國傳統的政治智慧,自己任命一位新的總督,他確實會執行自己的命令,但他難道就不擔心狡兔死走狗烹的事情發生在他的身上麽,必然是擔心呢,就算宋朝皇帝慈悲為懷,不會殺人,但杯酒釋兵權總是免不了的,畢竟作為宗室,掌握這麽大的權利,宋朝皇帝是怎麽也不可能睡得著覺的。


    而在這種情況下,依舊想要保有權勢,唯一的做法就是養寇自重,讓敵人強大起來,做出一副自己短時間內無法完成任何的樣子,隻有如此,才能夠邊打邊壯大自己的勢力,到時候若是平定了新大陸,估計在那邊的勢力也已經無法動搖了,到時候雖然不會明麵上造反,但實質上卻是獨立了,這對於趙昕來說也是很危險的事情。


    一個比宋朝本土要大得多的地方,同時也是一位宋朝皇室來統治,這簡直是一件太可怕的事情了,這也是趙昕顧忌的地方,所以在這一天,趙昕並沒有同意徐安的意見,而是選擇了靜觀其變,至於毛戡鑒的這封奏折也是留中不發,眼下的這個決定,涉及到宋朝未來上百年的命運,甚至對於這個世界來說,也是至關重要,絕不是僅僅一個命令那麽簡單,但令他沒想到的是,這個決定他不想做,但有人卻正在逼他這麽做,那個人顯然就是徐清了。


    對於徐安和趙昕的策劃,他是一點也不知道,眼見連續五天的時間,皇帝都沒有對劃分新大陸行政區域的奏折披紅下發,徐清也不願意再繼續忍耐下去,便在第二個星期的大禮拜上,追問了皇帝這件事情,同時發動了朝堂之上的百官跪拜,希望皇帝當朝批複,這顯然讓皇帝十分震怒,這已經跟逼宮沒有什麽兩樣了,趙昕氣的立刻拂袖而去,隨即便當場宣布,調任毛戡鑒為新大陸州牧,同時將宗室濮王趙允讓第十三子,趙曙升為秦王,同時擔任新大陸總督,監理新大陸軍國大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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