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王氏問了一遍徐清有沒有吃飯,得知吃了之後,便讓人把眼前的餐食拿了下去,然後帶了一些小點心放在了桌上,除此之外,還放了三壺各色口味的茶,誰想要喝都可以直接自己來倒,算是臨時召開了一次茶話會。


    這場會議的主角,當然就是徐寧了,這一次,他可是離開了本土超過兩年的時間,待在一個誰都不知道的新大陸啊,這樣的經曆在場的人可都沒有,他們甚至都沒有什麽出國的經驗,在這個時代,旅行的代價是非常大的,尤其還是跨大洋的旅行,那就更不是一般人能夠做到的,他們所有人都是國家的上流社會,更是不能輕動,自然不可能去過那片新大陸。


    可是對於那片大陸的好奇,卻是一點也不少,畢竟這兩年的時間以來,對於那片大陸的各種傳說要遠比其他國家的傳說要多得多,有一夜暴富的神話,也有美好生活的向往,還有那片土地地下所隱藏的黃金,白銀,都是讓人們津津樂道的事情,而他們這些徐家人,更對那片土地上如今正在實施的政治製度感到無比的好奇。


    “泰載,說說那片土地上的製度吧,關於這點,如今陛下和朝堂諸公可是十分的好奇啊。”徐清輕聲引導著話題,這個問題也是他十分重視的,民主製度他並不是第一次看到,但對於民主製度會在這個世界產生什麽影響,他還無法做判斷,所以他想要聽一聽親眼見到過這種製度運行的徐寧來說說看。


    “關於民主製度,在巴拿馬城,我也是施行這種製度,相比起如今大宋境內的製度,這套製度確實有很大的不同,他能夠很有效的遏製腐敗,並且能夠讓人民有當家作主的感覺,從我的角度來看,是一套十分運行有效的製度。”徐寧想了想之後說道,此時的民主製度還處於萌芽狀態,還是一種形式上的狀態,並沒有因為這套製度而產生完全不同的三觀。


    可以說如今這套製度,還是依附於君主集權製度下的一種分支而已,並沒有單獨成為一套製度,在新大陸,封建君主製度和民主製度是交互使用的,所以在探討這個問題的時候,自然不會去想一些改革甚至是革命的問題,所以迴答這一類問題便也沒有什麽負擔,徐寧直接將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


    “大哥,這套製度真的有你說的那麽好麽?那些大字不識的百姓,讓他們來處理當地的政務要事,難道不會出現什麽問題嗎?”一旁的徐安不由質疑道,他雖然沒有接觸過民主製度,但他好歹也是一位官員,自然有自己的消息渠道,知道太平洋對岸的製度到底是怎麽迴事,而對於這套製度,徐安是有一些疑慮的,其中之一就是會讓力量變得太過分散。


    因為要想施行這種製度,就必須保留地方上極大的權利,這是必須的事情,不然選出來一個官員,他的所有權利還需要中央政府去賦予,那這跟直接任命有什麽問題呢?而地方上的權利一大,就代表著中央的權利會削弱,這是徐安所不能接受的。


    在他的眼中,國家的作用便是團結所有國民去做事情,去帶動繁榮的工具,要是這個工具的力量被分散到了一個個小小的社會,那麽他還有什麽力量呢?而一個沒有力量的大社會,不就是老子形容中的理想國了嗎。


    雞犬相聞,老死不相往來,這種出世的思想,徐安並不喜歡,他雖然不信奉儒家,但儒家那套入世、救世的思想,他還是十分接受的,在他眼裏,政府的成立是要有作為的,是要開拓人類邊界的,是要組織人類去迎來更加壯大的勝利的,而不是處理家長裏短的,一個個小社會確實能夠解決很多家常家短的摩擦,但是對於整個人類未來群體來說卻不會有什麽幫助,所以對於這種小國寡民的政治製度,他是不太喜歡的。


    再加上選民的層次參差不齊,通常情況下,精英人口是必定會比大眾百姓要來的少的,尤其是在大城市就更是如此了,而新大陸就更是如此了,在那裏,很少有人讀過書,大多數人都是普通的農民,他們懂得國家的未來麽?他們有長遠的發展規劃麽?或許對於他們來說,誰能讓他們不交稅誰叫能當市長吧?


    在這種狀態下,徐安實在無法相信這個城市能夠有未來,這種小國寡民的作為,也真的很難被徐安看重,但徐寧卻對這種製度有著新的看法,他說道:“三弟,你的觀點我部分同意,如今這套製度確實有不合理的地方,但是這套製度也有好的地方,比如你說的誰給好處多,誰就當市長這種事,也確實發生過,但是隨著時間的流逝,他們就開始慢慢察覺到,那些擁有稅收的小鎮往往要比自己的小鎮發展的更快。


    他們會用這筆錢來建設學校,來修建道路,而這些基礎建設的擴展,則會吸引更多的人來到這座城市定居,在此之後就會帶來更多的機遇,而他們占據的土地也會從農地變成城市用地,如此一來,不僅僅沒有讓金錢變得越來越少,反倒因為稅收的存在而讓城市的建設更加健康,城市內的居民,也能享受到更加優秀的市政服務。


    而從另一種角度來說,也正因為有了稅收製度的存在,也會讓城市中的百姓有了一種歸屬感,因為這座城市中的所有基礎建設,所有的公務人員,都是用他們的工資養的,這就會讓他們有當家作主的感覺,如此一來,在本土大量發生的盜取公家產品的事情,在新大陸發生的幾率就非常小,這也是這套製度的優勢之一,三弟,這一點,我們也不可以否認。


    除此之外,在這套製度的運行下,一套監督製度也正在慢慢建立起來,到時候讓這些納稅人組織起來監督自己的稅金用的了什麽地方,他們必然會十分的盡心盡力,而這也就能有效的避免貪汙腐敗的情況嚴重下去,這難道不是一種更加有效的製度麽?“


    “我不同意你這個說法,一個小鎮的資金便能修路?那這稅金要有多高才能做到,我也主持過道路的修建,光是從汴梁通到燕州,就需要最起碼上百萬貫的資金才能支撐,就算是換成土路,這筆錢也將是天文數字,你一個小鎮怎麽可能做得到,最後還不是要中央朝廷來承擔這筆資金的大部分?”徐安反駁道,像這樣的做法,是非常難以施行的,畢竟公共工程從來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想要依靠稅金修建道路,這根本是寸步難行。


    到最後經常就會需要用到朝廷的錢,可這也會因此打亂朝廷的計劃,到最後就是憑關係,拚人脈,誰的背景大,誰就能拿到足夠的財政撥款然後來修建道路,到最後這些道路到底能不能產生利潤呢?這也是不知道的事情,在徐安看來,這是一種極大的資源浪費。


    但徐寧卻不這麽看,他說道:“三弟,你這話有失偏頗,這種製度雖然有著各種各樣的缺陷,但瑕不掩瑜,雖然不能成為國家的根本製度,但相互驗證總好過一人摸索前進要好吧,兩相參考之下,對本土的政治製度就沒有印證作用麽?本土不也有議政廳麽?”


    “這兩個並不是同一個概念,他們隻有議政權,並沒有參政權,而在你們那裏,不僅僅百姓參政議政,甚至連司法都是由當地百姓來訂立,這難道也是你所謂的民主麽?眾人對一人之評價,便能決定一人在社會中的地位,這簡直比本土還來的差吧。”徐安反擊的這一點,恰恰戳中了如今新大陸上最典型的問題,那就是司法混亂。


    人民群眾生活在廣闊的土地上,法院根本沒有辦法成立,當地的市鎮也無法安置那麽多的司法人員,在這種情況下,許多村鎮的司法都由當地人自己來決定,在這種情況下,人民群眾的好惡便成為了評判的唯一標準了,這確實是如今新大陸最大的問題。


    一說到這一點徐寧也沒有什麽話了,因為這件事情,確實讓許多百姓遭受了很大的災難,甚至其獨裁的地方,要比本土還要來的可怕,有的時候民主的極點,便是民主專政,而其中最可怕的就是愚民的暴政,在這個製度下,司法喪失,所有人都以為一己之好惡而判斷事物的準確性,容不下別人的意見,是一種零和遊戲,這確實是如今新大陸民主製度最大的弊端,說道這一點,徐寧也將不出話來了。


    最後還是徐清開口勸說道:“你們兩個,也別做這樣無謂的爭吵了,新大陸的製度還處於草創階段,到底會進行到什麽地步,這誰都不知道,一切的一切,都要等到以後才能評價,但不能評價就不代表不能說他的好壞,在我看來,這套製度有好有壞,且在好壞之間,不分伯仲,其中也確實有值得借鑒的地方,但並不能因為此法中的優點,就當做看不見此法的惡劣,我等大宋立國於世,最終靠的還是集權製度,若是沒有這個製度,又如何能把那麽多的錢財投入到大項目中去,到時候小國寡民,恐怕如今之工業時代,還得等上數百年的時間才能實現也說不定。


    在這個大前提下,進行小規模的改革,這才是如今新大陸對於本土的借鑒之地,切切不可本末倒置啊,徐安,你知道嗎?“徐清說的很是鄭重,這些話也確實是他的肺腑之言,而且這番話他也就是說給徐安聽的,徐寧和徐泰兩個人,一個無法從政,一個不想從政,所以他們怎麽想,徐清也無所謂,反正再怎麽極端,對於朝政也不會有任何的改變。


    但徐安不同,他是當今皇上最信任的臣子,也是當今皇上最好的朋友,十八歲便已經擔任開封府尹,這個職位,是許多官員年老時才能擔任的最高官職,而如今,卻是徐安的起點,可以想象,徐安的未來必定是非常光明的,也是在徐家所有子弟之中最有可能接自己班的人。


    也就是所謂的宰相之職,此時的宰相,不再像以前一樣,在經過徐清的多輪改革以後,所擁有的權利幾乎與皇帝已經是平起平坐的地步,在這種狀況下,徐安的腦袋裏在想些什麽,徐清必須要牢牢的控製住,甚至是監視住,不然要是這位的思想出現了一絲絲的偏差,那麽給整個國家都會帶來十分嚴重的破壞性。


    並且徐安還不是一個性格溫和的人,從他擔任開封府尹以來,開除的公職人員多達三百四十人之多,這還僅僅是一年半的時間而已,並且這些都是正式員工,那些臨時工更有上千之多,其中坐牢的也有一千四百人多人,如此多公務人員和衙門人員,可以看得出來,自己這兒子就是一個雷厲風行一刻都不得停歇的人,這種人要是當了宰相,掌握全國行政大權,必然會將整個國家攪成一鍋粥,這要是往好的方向去攪倒也罷了,可要是往壞的地方去攪,那可就是會出大問題了。


    所以徐清如今與徐安見麵,幾乎每天都要商討到國家大事上,以此來鍛煉徐安從全局看待問題,還有施政時盡量減小影響等問題,其中的爭吵自然也少不了,畢竟徐安是個天才,而天才自古以來都是高傲的,原本還沒當官的時候,徐清跟他講什麽他倒還聽得進去,可隨著這一年多的開封府尹,讓他實踐了自己那一套理論,並且還把整個開封府都治理的井井有條,百姓安居樂業,生活富足安康,這就讓他更有信心了,雖然平日裏依舊尊敬徐清,但是徐清的某些理論,他卻並不認同。


    比如說對於少數族裔的包容,在徐清看來,這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關係到殖民地百姓對宋朝的感情,也關乎本土境內少數族裔地區的安泰,但徐安卻完全無視這一點,在他看來,這些少數族裔都是一群下等人,完全不配和大宋相提並論,放到現在,絕對是標準的民族主義者,關於這一點,也是徐安和徐清經常辯論的問題,有的時候甚至會生氣,因為在徐清的世界觀裏,民族融合是必須要做的事情,施行種族隔離,這並不是什麽好事情,不僅僅會造成種族分裂,還會大量消耗國家的錢來進行維穩,根本就是得不償失,但是在這個問題上,徐安有著自己的堅持。


    還有在地方衙門的放權問題上,徐清和徐安也有著很大的差異,在徐清看來,中央朝廷應該將一部分的權力放到地方衙門的手上,讓他們可以製定出更加適合當地的製度來施行,既所謂簡政放權,但在徐安看來,這種行為無異於是在走退路,先祖將權利好不容易集中到了朝堂之上,這個時候放權容易,可要再想收迴來可就是難上加難了。


    在徐安的眼中,唯有一個強大的中央朝廷,才能保證國家的長盛不衰,才能保證各大重要項目能夠穩步推進,才能保證國家遇到災難的時候,可以立即進行救援,怎麽可以把權利放到地方上去,這是他堅決不能容忍的,這便是兩人對於這個問題的不同想法,像這樣的問題還有很多,為了糾正徐安的想法,徐清幾乎每個問題最後都會討論到政治上來,這一次也不意外。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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