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地的官員和士兵們趕緊給徐清等人清理出一條道路來,被這麽多人圍著,誰知道這裏麵有沒有人會要行刺,徐清乃是當今宰相,若是在這裏出了事,按照宋朝的法律,他們所有人都得陪著一起死,封建國家,就是那麽不講道理,而像徐清這樣對整個宋朝都有著重大意義的人物,若是在這裏出了事,不僅僅是這些官員,甚至是他們的家人都會被治罪了說不定,所以這些人也會保護徐清到舍生忘死的地步,畢竟自己一個死總好過拖家帶口一起死啊。


    還好徐清在民間的威望很高,工人們雖然討厭那些上位者,但對於徐清卻是十分的仰慕,見徐清從汴京遠道而來,進入他們這樣破敗的小區中探望他們,一個個不由十分的開心,甚至還有些人喜極而泣,這場麵著實讓徐清感到驚訝,另一麵這些人也都很配合官府的動作人,讓他們退便退,很快就給徐清等文武百官讓出了一條出路,看著不遠處密密麻麻的人頭,徐清隨便招唿了一個人讓走近身前,那是一個看上去十七八歲的年輕人,若是放在富裕人家,已然是讀大學的年紀,可從他的樣子看來,皮膚黝黑,十分的精瘦,看上去就像是一個幹活的好把手,但衣服卻十分的破敗,與他勤勞的外表呈現巨大的反比。


    徐清對著他說道:“年輕人,今年幾歲啊,住在這裏多少年的時間了?”


    那年輕人應該是第一次跟大官說話,見徐清和藹的麵孔渾身上下都在發著抖,看起來就像是在冬天一般,但他膽子還算大,雖然抖動個不停,但話還是說得出來的,不像許多人隻敢遠遠的看著他們,徐清一招手,所有人便都向後退,仿佛跟徐清對話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一般。


    “迴稟丞相大人,小人今年十六歲,住在這裏已經三年了。”小夥子的年齡比徐清猜測的還要小,俗話說得好,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明明是剛剛長成大人的年紀,此刻臉上卻有著數不盡的滄桑,再一想聯想到自己跟那兩位故人生的孩子,如今也已經是十六歲的年紀,卻還在大學中讀著書,皮膚細膩,看上去猶如十四五歲的孩童一般,徐清心裏就有了些惻隱之心,拉著他一邊走一邊說道:“十六歲,可讀過書?”


    “讀過。”小夥子的迴答很簡短,不像那些大才子們一樣,一開口便是口若懸河,出口成章,但是聽著這陌生的年輕人說的話,徐清卻聽得很是認真,比那些才子們說的話更加認真許多。


    “哦?現在還在讀麽?”徐清輕聲問道,他原本隻是隨便問問而已,看著小夥的樣子,顯然是不曾在讀書了,但小夥的迴答卻出乎了徐清的預料之外,他說道:“還在讀。”


    “還在讀?”徐清驚奇的看著小夥,那小夥臉色有些靦腆的說道:“是,不怕大人笑話,我家裏窮困,父母生了我們兄弟姐妹六人,隻有父親出來打工,養活我們,著實是入不敷出,我在家中排行老三,十歲以後便在工廠裏當學徒工賺錢養家,但我上過兩年的學,對於書本中的知識很是好奇,所以在工廠工作之後,小人並沒有放棄讀書,每逢發月薪的時候,都會拿出一些錢來買些書本念,小人知道,像小人這樣的人著實不配讀書,但小人真的喜歡,所以下班之後就會把書拿起來看,每次看到書中聖賢們講過的話,就會鞭策自己,讓自己向聖賢們看齊,還望大人不要笑話小人。”


    “不笑話,不笑話,深處卑微之地卻還不忘學習聖人教化,小夥子,我尊敬你啊。”徐清笑的很是爽朗著,身處貧賤還能不忘學習新的知識,這是多麽難得的品格啊,徐清笑著說道:“小夥兒,既然你如此愛讀書,又為什麽不去報考大學呢?在那裏,你可以自由自在的讀書,研究學問啊。”


    聽到這話,剛剛才接受表揚而紅起來的麵孔突然暗淡下來,他看著徐清說道:“大人,像我們這樣的人,是根本讀不了大學的,那高昂的學費便足以將我等拒之門外了。”說著小夥兒的心情愈發差了,沒有什麽比金錢帶來的阻隔讓人更加難受了,他明明喜歡讀書,卻根本進不了學校中去學習,而那些根本就不會讀書的人卻可以仗著自己的父母有權有勢直接進入大學之中享受他們肆無忌憚的青春,然後揮霍四年之後帶著他們的大學畢業證隨意找到一個好的工作,成為人上人,這個世界,太不公平了。


    小夥兒的話帶給了徐清極大的震撼,他不由問道:“各大大學之中據我所知都有貧困生救濟款的啊,像你這樣的人,若是能夠考上的話,所有費用都會從這筆款項中撥出,怎麽會上不了學呢?”這件事情當初還是趙昕作為太子的時候親自設立的,當然他的主要目的是為了扳倒保守黨們,可也間接給了許多貧民子弟一個好的機會,讓他們可以讀書上學,學習知識,改變自己的命運,這筆錢的數目並不少,每年大概都可以支持三四萬左右的貧困大學生上學,要知道如今的大學施行的是精英教育,不想後世一般成為了全民教育了,整個宋朝的大學生一年也隻不過才二十多萬而已,其中接近五分之一是貧困生,這已經很不容易了。


    畢竟這個世界就是不公平的,有權有勢有錢的人就是可以比別人享受更好的基礎教育,然後得到比別人更好的分數,普通百姓在他們的麵前就是有劣勢的,兩個同樣聰明的孩子,一個教他的老師是普通教師,而另一個則是全國優秀教師,兩者教出來的孩子在學識上,自然是迥然不同的,有的時候,一個有錢人家的紈絝子弟上了大學,你還能感到痛恨,但一個有錢人家還比你學習好的人上了大學,你連痛恨的權利都沒有,這才是最痛苦,也是最不公平的。


    而徐清能做的,便是盡量讓這個不公道的世界稍微公平一點而已,比如說讓原本沒有絲毫機會可以跟上層人士的孩子爭奪上大學機會的人以機會,雖然人數稀少,且必須付出比有錢人家孩子好幾倍的能力才能上大學,但是這起碼算是開了一個口子,這對於徐清來說,已經是力所能及了,徐清出了幾個問題給這個小夥子,見他迴答的十分得體,這也很正常,一般老百姓看到徐清這樣的大官出現以後,無一不是避之不及,而這小夥兒卻能夠迎麵而上,且說話很有分寸,不讓徐清覺得討厭,顯然是聰明之人才有的能力,憑借這樣的能力,卻不能得到這份貧困金,這怎麽可能呢?


    聽到徐清的這番話,這小夥兒臉上的神色頓時更加憤怒起來,他帶著些許悲愴的說道“大人,這給予貧困人群的救助金確實存在,但是這筆錢發到我們這些人手上的,卻是少而又少啊,像我所報考的河北第一大學(河東路、河西路、河北路三路之中最為頂尖的學府,被朝廷認命為河北第一大學),原本貧困生的名額有一千二百人,但真正發到手上的人,卻隻有一百人左右而已。”


    “什麽?”徐清疑惑的問道,對於教育一事,他向來十分重視,每到考學之日的時候,他都會拿出各學府上報的貧困生名單一一核對,順便從其中挑選出一些大學來親自查看,據他的調查,是一個也沒有錯啊,在這一點上,徐清可以保證並沒有問題,所有人都被發到的,且都是貧困生,這讓徐清很是有些不解。


    可還沒等小夥兒迴答,一旁大同府的地方官員便跳出來對著眼前的小夥兒說道:“放肆,哪裏來的鄉下賤人,竟然在宰輔麵前口出妄言,汙蔑學府,來人,把這人給我叉出去。”言語之尖利,驚得徐清都被嚇了一跳,而那小夥兒臉也瞬間變得慘白,顯然平日裏這位大同府的知府也是號令一方,當地的百姓無人敢不從啊,可在慘白之後,小夥兒的臉瞬間紅了起來,他看著那知府,用手指著他大聲的說道:


    “我汙蔑學府,怎麽,你這個老混蛋知法犯法還不允許我來說麽,大人,學府確實一千二百個名額全部發放,但是這群人官員,為了節省下自己子女上大學的錢,紛紛把這筆錢用在了自己的子女身上,然後用那些普通人的名字來假裝這筆錢發放了出去,最後隻留下一百個名額,給我們這麽多人來分,這些貪官汙吏,借著自己的權勢如此招搖過市,又讓我們怎麽活啊。”


    在這個時代,用手指著人是非常不禮貌的行為,而罵當地的父母官是老混蛋,簡直就是聞所未聞的事情,當地的衙門有多麽不得人心由此可見一斑,徐清轉過臉冷冷的對著知府說道:“知府大人,這位後生說的可是真的。”


    這種事情,他在此之前還真的不知道,宋朝給官員開的工資不可謂不高,上大學雖然學費昂貴,但是對於這些官員們來說並不是一個多大的數字,最多就兩個月的工資而已,就這麽點錢,這群人竟然還有跟平頭百姓爭利,徐清實在是有些想不通,高薪養廉,這句話到底是對是錯呢?


    “大人冤枉啊,這小子含血噴人,根本就是胡說八道,下官奉公執法,從來沒有徇私枉法過,還請大人明察,不要被小人蒙蔽啊。”這知府自然是趕緊推脫不承認小夥兒的控告了,徐清點點頭,對著一旁一位騎馬武士說道:“你帶人現在就去河北第一大學,照著貧困生名冊,把那些人都給找出來,一一驗明身份,也算是還知府大人一個清白。”


    “這……”知府顯然沒有想到徐清會那麽無情,官官相護,這本就是官場上的潛規則,就算自己犯了罪,怎麽也不會現在就去查,而他也正打算利用這段時間來趕緊湮滅證據,偽造好新的證據來證明自己的清白,卻沒想到徐清會那麽快,正打算說些什麽,徐清趕緊說道:“唉,知府大人,不用謝,我相信你是無辜的,但這年輕人不相信啊,為了讓天下人看清我大宋的官員之秉性,本官一定會還你這個清白的。”徐清笑眯眯的說道,宦海沉浮多年,徐清早已經可以做到笑眯眯的殺人了,在他心裏,這件事情早已經有了定論,這年輕人說的話八九不離十矣,而他就是要讓天下人知道,這樣欺騙手段,在他這裏是行不通的。


    徐清這番話一說,周圍百姓立刻大聲喊起好來,由此可見這地方官是多麽的不得人心,而徐清帶來的中央大員們此時也有些忐忑不安,這次徐清可實在殺雞給猴看啊,試問他們這些朝廷貴胄有沒有徇私枉法過?肯定有,有沒有竊取國家公權力過,也肯定有,但是因為他們位高權重,徐清要動他們比較麻煩,所以要弄個知府給他們看一看啊,見那個知府此時隻能被人扶著才能繼續走動,眾人心中都不由得一凜,看來迴去之後,真的要夾起尾巴做人了啊。


    人民群眾則很是開心,尤其是徐清身旁的這位年輕人,對於他來說,有一個好成績卻少不了學這讓他十分的不甘心,他自認為自己的才華不應該在工廠之中一輩子做一個工人,他知道自己是可以走向更為高端的領域去學習知識,然後創造價值的,對於這一點,他十分肯定,而現在,如果徐清能夠幫助他們解決這些問題的話,那麽明年,或許自己真的就能在進入學校中了也說不定,一想到這些,這小夥兒不由流出了淚,徐清拍了拍他的肩膀,沒有嫌棄他髒,說道:”小子別哭,迴去以後好好學習,若是考不上,可不能怪我啊。“


    “不怪,不怪,要是沒考上,那就是我腦子笨,大人,我代表我們河北三道無法上大學的學生謝謝您,您是我們的救命恩人啊。“說著這小夥兒便要跪下,徐清趕緊把他扶了起來說道:”不是我救了你們,國家法度如此,你們卻不能依法得到補償,這本就是我的不是,清在這裏,向各位學生,賠罪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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