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公主們坐到預設的座位上,眾人便重新開始走動起來,而在這些貴賓之中,能夠跟徐清有交集的人也實在不多,範仲淹便是其中一個,作為皇後的娘家,範仲淹和他的夫人自然也在這次宴會的名單上,徐清帶著徐寧走過去,到範仲淹的麵前說道:“範大人,別來無恙啊。”


    “別來無恙,別來無恙。”範仲淹笑著說道,他們兩個人已然是並肩作戰十幾年的老戰友了,彼此之間也沒有大多數情況下一把手和二把手之間的尷尬,再加上此時範仲淹已然是六十歲的高齡了,致仕自然是題中應有之意,兩個人之間也就沒有了那官場之中的許多齷齪,一個帶著敬重之情,一個帶著欣賞之意,十年下來,彼此之間也是配合無間,現在在這兒富貴滿屋的氣氛中相互見到,兩人都有些不習慣。


    他們兩個人家裏的錢,是絕對要比這些王侯公孫來得多的,尤其是徐清,作為工業化的開創者,雖然沒有刻意為自己積累財富,可即便隻是隨意投資,他所擁有的財產絕對能位列整個大宋朝前十的行列之中,而範仲淹作為慶曆新政的主政者,所擁有的財富自然也不會少,可是他們兩個卻又恰恰不是那種喜歡炫富的人,對於那些錢,他們更加喜歡把他們用來給大學做投資,或者是資助一些貧困學生之類的事情,對於自己的奢侈生活,顯然是沒有什麽興趣。


    所以在這樣炫富的地方,顯然是有些無法適應的,兩人一見麵,互相之間一個尷尬的笑立刻讓兩邊的關係融洽了許多,徐清用手指了指徐寧說道:“還不給範世伯行禮?”一旁的徐寧向前一站,鞠躬行禮道:“範世伯好,小子徐寧,字泰載,還請世伯多多關照。”


    “哦,泰載,這個字好,載泰山之重,看來你父親對於你的期望不小啊,隻不過,唉,可惜嘍。”範仲淹原本還有說有笑的在那品評著徐寧的字,可突然之間卻想到曾經聽聞徐清的長子要娶公主為妻,想來便是眼前的徐寧了,不由道了聲可惜,再一看徐寧豐神俊朗的模樣,不成想竟然要去做駙馬,這一下必然是遠離權勢的中心了,所謂載泰山之重,自然也成為了無稽之談,不由心中便又是一歎,帝王心術,真是讓人著撓啊。


    徐清聽到這句話那心中的傷心便被勾引了出來,對於徐寧的決定,徐清無疑是最愧疚的那一個,大好的年輕人便因為自己這個父親,不得不放棄自己的前途去委屈自己,這件事若是放在徐清的身上,別提有多麽委屈了,所以聽到範仲淹那麽說,不由得悲從中來,臉色便有些難堪了起來,身旁的徐寧立馬注意到自己父親的異樣,立刻說道:“範世伯,沒有什麽可惜的,無論身在何處,小侄皆會心懷泰載之誌,不負父親的教導。”


    聽到徐寧的這番話,範仲淹不由點了點頭說道:“好小子,不愧是豈弟的孩子,真是虎父無犬子啊,這大宋未來的天下之中,必然會有你小子的一席之地的。”一旁的徐清聽到徐寧的這番話,也是深受感動,當年徐寧成年時,自己給他取字,翻遍了各種典籍,最後選定了泰載這兩個字,其用意便是希望徐寧的這一身要有背負泰山的責任感,要做一個不愧此生的大丈夫,聽到徐寧如今還記得自己當年的教誨,徐清不由心生感動,臉色立即好看了許多,嘴角也帶著些欣慰的笑容,隻不過對於範仲淹的誇讚之詞,徐清還是不由說道:


    “希文兄,可別誇他了,要是再誇下去,這臭小子非得把他的狐狸尾巴翹到天上去不可了,為父給你取名泰載,乃是希望你能夠明白自己的責任,無論身在何處,都要牢記,你看看你現在的模樣,輕浮的很,這樣還怎麽背的動泰山之責啊”


    徐清的嘴上雖然說著教訓的話,可他的口氣旁人怎麽聽都像是在誇耀自己兒子似得,一旁的範仲淹也是文弦而知雅意,立即說道:“哈哈,泰載,你可看到你父親的真麵目了嗎?他對你這小子,寄予厚望啊,哈哈哈。”


    “是,孩兒謹遵父親教誨,必定不墮大丈夫淩雲之誌。”徐寧笑著說道,一場傷心事便也消散與無形之中,此時禮樂大作,宮外太監一聲“太上皇、皇太後、皇帝陛下,皇後娘娘駕到。”讓殿內百官宗室紛紛噤聲,一道道“萬歲萬歲萬萬歲”如山唿海嘯一般在整個宮殿之中湧起,不過並沒有什麽人行跪拜之禮,隻是鞠躬而已,自從趙昕廢除了跪禮之後,現在的人們已然習慣了站著說話,雖然這跪禮廢除隻有短短的一年時間而已。


    可人類對於這種不約束自己行為的舉動,適應能力無疑是非常快的,想要讓一個站著活的人心甘情願的跪下,有可能需要用一輩子的時間,可若是讓一個跪久的人站起來,則隻需要很短的時間就行了,如果在短時間內跪著的人不願意起來,原因不是因為他覺得跪著要比站著舒服,答案隻有一個,那就是跪著所得到的利益要比站著來的大,隻有這一個理由,才能解釋為什麽跪久了的人,不願意站起來。


    其餘的人,自然是越快站起來越好,人們對於奴役本就有著天生的反感,禮樂教化為了建立他需要上千年的時間,而毀滅他,隻需要十年時間就可以,所以僅僅一年的時間,人們已然忘卻了跪禮這件事情,所有人都理所應當的鞠躬歡迎著皇帝、皇後的到來,在眾人的簇擁之下,趙昕和趙禎這對帝皇父子從宮殿之外走了進來,一人身上穿著明黃色,另一人身上則穿著玄黃色,一明一暗猶如天地一般驟然出現在這人群中,帝皇威儀立即閃現在眾人的眼中,這個時候,跪拜與不跪拜之間已然沒有了任何差別,所有人看著這兩個人,心中一片心悅誠服。


    這或許就是英明領袖的魅力吧,趙禎和趙昕作為皇帝,都非常的稱職,自然便會得到臣公的尊敬,再加上兩人的威嚴地位,禮樂停止之後,整個宮殿之內靜的甚至可以聽清楚地上掉了根針,直到趙禎說了句“大家隨意吧。”之後,眾人這才又活躍起來,徐清也領著徐寧做到了自己的位置上,一場皇室宴會便算是正式開始了。


    在這裏吃飯,自然不像是在家裏一樣眾人圍坐在一起吃飯,作為皇室宴會,分餐製自然是主流,徐清和徐寧便被分到了一張桌子,位子還十分靠近皇帝所做的高台之上,比許多國公和侯爺都要近,隻是在王爺們後麵,範仲淹則在他的前麵,由此可見,徐清的地位在這宋朝宮廷之上到底有多麽的高。


    徐清和徐寧兩父子繞道桌子後麵,坐在椅子上,麵前的桌子是一張長方形的桌子,乃是金絲楠木所做,楠木漂亮的花紋纏繞在木頭上,顯得十分漂亮,可卻不顯得富貴,反倒有種古樸的美,可徐清卻很清楚,拿這麽一張桌子的金絲楠木,便是拿等重的黃金恐怕也換不了這張桌子,更何況這張桌子上還雕刻著各種各樣精美的圖案,有些浮雕甚至隻突出楠木表麵幾毫米的差距。


    用肉眼看甚至都很難看見,唯有用手摸才能感知到,一個不留神便會錯過這些花紋,可等你看到的時候,便會被這巧奪天工的技藝給震驚到,而這樣的桌子在整個宮殿之中總共有兩百張,全部都是用金絲楠木所做,把這些比黃金還要貴重的金絲楠木當做桌子來使用,恐怕也隻有皇家才能幹出這麽喪心病狂的事情來了。


    就像後世放在博物館裏,被視為國寶的那些官窯瓷器,在皇家的眼中,卻也隻不過是平日裏吃飯用的家夥罷了,至於那些價格昂貴的書畫字帖,對於皇帝來說也都是些平常之物罷了,現代人總會說中國古代的皇家不像歐洲人那樣,擁有豪華的宮殿,金碧輝煌的宮廷,奢侈糜爛的衣服裝飾,隻有樸素的衣服,其實這是有誤解的,對於皇家來說,一塊毫不起眼的方墨,他的價值有可能要比一座宮殿的價值還要高昂。


    一塊地上隨意踩踏的磚頭,甚至都有可能價比黃金,明清兩代皇帝所居住的故宮便是最為典型的例子,太和殿中,所有的青磚總計四千塊左右,這每一塊磚頭都與等重的黃金價格相當,可你看上去這些青磚除了質地比普通磚頭細膩之外,根本看不出來有任何昂貴的地方,可等你知道的時候,你就會由衷的感歎,中國皇帝生活的富庶,而這還隻是在明清兩代而已,此時的宋朝,已然在國力上是登峰造極的程度了,奢靡程度自然是遠高於這兩個朝代,所以用金絲楠木做普通家具,也就不是什麽不可想象的事情了。


    宴會開始,自然要由趙昕先來說上幾句的,這是中國人的傳統,趙昕自然也不能免俗,再加上這場宴會,名義上可是以他的母親生辰作為口號而舉辦的,他這個兒子自然得說上一大籮筐祝壽的話來給自己的母親添點喜氣,等到趙昕說完之後,宴會也就算正式開始了,皇家音樂開始奏響,一道道美味的菜肴被端上桌子,還有一壺壺美酒,白酒、啤酒、白酒還有果酒、麥酒、黃酒,什麽都有,放在宮殿一側,一排巨大的酒盅,隻要想要,完全可以自己去取,而吃的東西就要精細多了,不像後世的中國菜那樣量很大,味道很重,反倒有點現代和食的味道。


    每一道菜都被裝在了一個小小的碟子裏,有的碟子裏就放了兩三塊肉,或者是一碟海鮮,碟子非常的漂亮,菜的味道也很棒,隻不過量很少,基本都是一口就沒有了,這種吃法,可以說是十分的法式大餐了,眾人倒也吃的起勁,這時代,能給皇帝做菜的廚子,必然是天底下一等一的廚子,能夠吃到可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而在這裏,則是能夠吃到天底下幾乎所有的菜係,這樣的事情,也隻有皇帝才能做到了,所以每個人都吃的挺開心,又因為是家宴,所以並不需要顧忌什麽形象,在酒精的催發之下,整個宴會的氣氛好極了。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這個時候自然就要開始輪到臣子們給太後祝壽了,在祝壽這件事情上,自然也是有明確等級劃分的,從上到下,依次由王爺、國公、侯爺,大臣來到禦前給太後祝壽,以徐清的名次,自然是排在十分後麵的,這一點,是斷然不可改變的,而以現在的狀況,輪到徐清,起碼得一個時辰以後,所以他倒也不擔心,直接就放開來吃了,一旁的徐寧倒是緊張的要命,連酒都不敢沾,深怕待會兒在皇帝麵前露了怯。


    他跟皇帝上一次見麵,是在趙昕還在當太子的時候,那時趙昕為了讓徐清站在自己的一邊,便讓徐安把徐寧請了過來,讓他替自己給徐清說話,以此獲得了徐清的支持,一年時間過去了,趙昕身上的威嚴也是日漸濃厚,徐寧雖然還認得他,可是那股帝王之氣,卻讓他有了於前年截然不同的感受,再加上這次見麵,事關他的婚姻,由不得徐寧不緊張,所以坐在徐清的身邊,他也隻是給徐清不停的夾著菜,若是碰到有刺的魚、有骨頭的肉,徐寧便在一旁幫父親拆掉這些骨頭,讓徐清可以放心的吃,周圍的人間徐寧的作為,不由都羨慕的看向徐清,有這樣一個好兒子,真不知道是哪輩子修來的福分。


    對此徐清也是很驕傲,有這樣一個優秀的兒子,現在還會照顧起自己這個老子來,不得不說,徐王氏的家庭教育還是十分優秀的,能把這個桀驁不馴的小孩兒變成現在這樣乖巧懂事的孩子,不要說別人了,便是徐清,也覺得很是欣慰不已。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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