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東西我們在汴京可以幫你們弄到,不過要運送到汴京去卻還要你們自己來想辦法,我們在各所大學裏,接觸不到汴京城中的三教九流,在這方麵恐怕不能幫到你們。“徐敢當說道,作為留學生,他們大部分的時間都在學校中奔走,即便是像他這樣積極奔波於反抗運動的激進學生,也很少去跟那些底層人去交流,畢竟就算是被羞辱,那也是隻有宋朝的高等貴族才能羞辱他,作為一名貴族,他的姿態還是十分高傲的,讓他彎下身段去跟那些下九流們交流,這顯然是不可能的事情。


    至於買藥品的錢,他們倒是有,作為能夠來汴京城讀書,且是讀最好學校的人,他們每一個人的家裏都不單單隻是富裕而已,完全可以稱得上是富可敵國的,當然此中的國是指他們自己的國而已,若是跟宋朝的巨富們比起來,他們的那點錢,簡直就是零星半點而已,不過那也是很多的錢了,而他們的父母對於他們這些來到汴京讀書的人自然也是很寵愛的。


    這年頭也沒有飛機,軌道係統雖然正在擴展,可是還不發達,想要從殖民地到汴京一趟,少則一個月左右的時間,多則兩三個月也是經常的事情,可以說孩子隻要送出去留學了,沒有個三五年是萬萬迴不來的,這自然會引起父母的擔心,而父母應對擔心最好的方式,自然就是給夠了錢,讓他們在汴京城不至於落到落魄的下場了,所以這些人,基本上每個人手裏都有個幾千貫的錢,也就是上百萬的銅錢,換算成現在的人民幣,大概得有個四五百萬左右,這還僅僅隻是他們一年的零用錢而已,看得出來,這些家夥,是真有錢的,所以即便不告訴自己的父母,兩三百人湊一湊,也是能湊出個一兩萬貫錢的,用這些錢來買藥品和火槍,雖然不能很多,但對於反抗軍來說,絕對是一筆巨大的收入和支撐了。


    “這些交給我們就好了,昆山港、大沽口上到處都有我們的同胞,他們的愛國心絲毫不會比我們差,有他們的幫助,東西一定能順利運迴去的,徐先生,請您放心吧。“康貝一副很有自信的樣子,他之所以敢冒著被殺頭的危險來到這裏,就是知道這些學生有的是錢,在當地,因為宋軍的強烈圍剿,根本就沒有人敢把東西借給他們,他們猶如過街老鼠一般人人避之不及,唯有在這汴京城中,在這政治氣氛不那麽濃鬱的校園中。


    才有這麽一些天真的學子們,他們可以為了自己的政治理想,也是這些學子們心中的所謂新王朝,願意為此付出錢財來,所以康貝才會來到這裏。


    康貝的話讓一眾血氣方剛的學子們紛紛露出了笑容,對於他們來說,能夠幫助到需要幫助的人便是一種快樂,更何況這種幫助背後還有民族主義在支撐著他們的行動,這對於年輕的人們來說,無疑是十分值得開心的事情,他們都被宋人欺淩過,現如今能夠報複宋人,這當然是一件十分值得慶祝的事情。


    而就在這時,廖俊逸突然站出來說道:“康貝大人,運送物資的路線可靠嗎?若是這些東西被宋軍繳獲了倒也沒事,可若是要暴露了我們,到時候我們入了監牢也就算了,可就怕宋軍會牽連到我們的父母啊,到那時,又該如何?“


    廖俊逸的話讓整個會議室為之一靜,顯然廖俊逸的這句話嚇到了這些不諳世事的年輕人們,坐牢兩個字實在是有些沉痛,而家族遭到清洗這樣的可怕事情,他們更是從來沒有想過,在他們的腦海裏,資助叛軍隻不過是把錢用來買東西然後送出去而已,為的是自己的英雄氣,又怎麽會讓宋朝來抓自己呢?他們根本就不會想若是被發現了,他們將會麵對什麽樣的懲罰。


    可廖俊逸的這番話,卻讓他們看到了事情敗露之後的樣子,家族離散,自己也要成為階下之囚,現在所享受到的一切都將會變為烏有,未來一輩子將會徹底暗淡無光,這樣的場景,讓許多人的臉上都不由得露出了害怕的神色,現在的他們盡管被人欺負,可能欺負他們的人隻有宋朝的高等貴族而已,他們依舊可以把其他人踩在腳底下,在自己的國家內更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存在,可若是惹惱了宋軍,那麽他們的未來可就真的是要任人欺淩了,這樣的事情,他們可不想發生在自己的身上。


    對於他們來說,戰爭是遊戲,是他們出錢,別人賣命的遊戲,若是需要自己去流血,他們寧可放棄這場遊戲,他們的父輩便是通過放棄戰爭選擇當宋朝的看門狗變成了富人,現如今作為他們的兒孫,又怎麽可能有勇氣去反抗這個養活他們的政權呢。


    徐敢當很是敏銳的發現了會議室中的氣氛有了明顯的變化,這顯然不是他想要的,他兇狠的看了一眼廖俊逸,他跟所有人都不一樣,這裏的很多人之所以會加入這個組織,完全是因為他們在宋朝受到了欺淩,因為一時氣不過才加入了這個組織之中,其目的,隻是想要報複一下宋朝而已,可徐敢當卻不同,他是真的想要反抗宋朝這個政權的,他想要讓自己的國家獨立出來,成為一個可以與宋朝比肩的國家,從某種角度來看,徐敢當確實稱得上是他們國家的棟梁之才了,所以他知道,若是現在自己不做些什麽,那麽這個小組織就會立刻變得分崩離析,所以他立刻開口說道:


    “廖俊逸,你就那麽怕死麽?前線同胞正在為我們國家的獨立浴血奮戰,你卻在這裏為了一家之尊榮而說三道四!你怎麽迴事!”徐敢當的話無疑是十分嚴厲的,這一番話說出來,就跟當著麵罵人漢奸沒什麽區別了,廖俊逸原本隻是把這種可能說出來而已,也沒說就不要捐了,看他們等死好了,他隻是希望康貝不要隻說成功的一麵,既然要做事,那為什麽不把壞的那一麵也說出來呢,這樣即便未來出了事兒,大家也有個心理準備不是?


    卻沒想到徐敢當的反應那麽大,竟然都不叫他的字,而是叫他的名字了,身為一個深受中華文化影響的人,這已經是等於指著鼻子罵他了,這一下自然讓廖俊逸有些措手不及,他看著徐敢當兇狠的眼神說道:“正明兄,我不是這個意思,我隻是希望讓各位同學知道,這件事情很危險,我們最好有個萬全之策,這樣要是未來被發現了,我們也能保證自己的父母兄弟不受牽連而已,並沒有想要當縮頭烏龜的想法啊,正明兄,你誤會我了。”


    廖俊逸的這番辯解讓徐敢當一時有些語塞,他倒是沒想到被自己這麽一嚇唬,廖俊逸非但沒有失去邏輯,反倒是井井有條的反駁了自己,這一下他倒是真不知該如何說了,還好這時一旁的康貝開口說道:“這位同學,你不用擔心,我們的人都是值得信賴的人,即便是被抓住了,也絕對不會供出你們的,你們就放心吧。“


    康貝雖然嘴上那麽說,可心裏卻不由得有些忌憚起眼前的這個年輕人來,自己所為的那些同胞,都隻不過是為了錢而幫助自己罷了,若是宋朝肯出一倍的價錢,不,甚至隻需要多一個銅板,這些人就能背叛自己,一個社會,所為的民族主義精神,通常是會在精英階層開始崛起,然後逐漸往下,直到覆蓋整個社會,列國無不是如此,其中尤以知識分子為最,這也是為什麽這些學生隻是被稍稍一鼓動便願意捐款捐物的原因。


    而底層則恰恰相反,他們往往是最後覺醒的人,對於他們來說,考慮國家的生死存亡,實在沒有明天我該去哪賺錢來的重要,這是生存的必然,畢竟他們不像這些學生,生活在象牙塔裏衣食無憂,對於普通百姓來說,活著永遠要比為什麽活著重要的多得多,所以背叛他們,簡直不需要任何的理由,隻要能賺到錢,別說是背叛他們,就是把他們送到法庭上都是很簡單的事情,民族大義對於他們來說,一文不值。


    也正是因為知道這一點,所以康貝才會對廖俊逸產生一絲絲的忌憚,他說的一切都是對的,被發現的可能性非常的大,而若是一被發現,這些學生顯然是會第一批變成倒黴蛋的人,至於康貝之所以不說,則是因為在他的心中,這些學生無一不是宋朝的走狗罷了,若是能讓他們狗咬狗,這簡直是太好的一件事情了。


    對於康貝來說,這些學生的父輩們,每一個人的身上都沾染著殖民地子民的鮮血,若說宋軍令人憎惡的話,那麽這些宋軍的走狗則是讓康貝恨不得扒皮抽筋也不為過,正是因為這些人的幫助,宋軍才在自己的家園中橫行無忌,若是能讓他們落得一個身首異處的下場,那可別提多痛快了。


    隻不過康貝的這番內心話不能講出來而已,現在的他,裝作一副對這些學生們感恩戴德的模樣,康貝自己都覺得現在的自己無比的惡心,不過學生們顯然很信任他,對於這些年輕人來說,為家國抗爭的人無疑便是英雄,而在他們這個年紀,對於英雄的崇拜無疑是與生俱來的,再加上康貝告訴他們絕對不會泄密,他們的膽子也大了起來,原本還猶疑不決的人們紛紛看向廖俊逸,眼神中充滿了厭惡,仿佛他們都是不怕犧牲的英雄,而廖俊逸是一個苟且偷生的軟蛋一樣,剛才的一切懦弱好似根本不存在,所有人都跟廖俊逸保持著距離,唯有介子站在他的身邊,很是擔憂的拉著廖俊逸的衣袖。


    “這裏不歡迎懦弱者,得之兄,請你現在便出去吧。“徐敢當看著廖俊逸輕聲說道,口氣仿佛是一個得勝歸來的將軍一般,剛才的色厲內荏變成了一派從容,廖俊逸看著他,他真的很難理解,為什麽自己明明是做了一個善意的提醒,卻得罪了所有的人呢?


    廖俊逸想不明白,而其實之所以會如此,道理卻異常的簡單,就是因為他讓所有人的醜態都暴露在了這個會議室中,讓所有人心中的英雄、義氣、慷慨激昂變成了對於死的恐懼,他們厭惡自己剛才的種種貪生怕死的心理,而這一切都是廖俊逸造成的,他們自然要趕走他,以便讓自己相信,自己一直都是個戰士,而不是一個害怕被抓住的懦夫。


    廖俊逸看著徐敢當,張著嘴想要辯解一番,卻突然看到了一旁眾人的眼神是如此的冰冷,前一刻的同誌現如今竟然比帶給他屈辱和疼痛的宋朝貴族還要讓他來的心寒,他苦笑了一聲,對著所有人拱了拱手,便走了出去,介子看了一眼眾人,跟著也便走了出去。


    一走出房門,廖俊逸便一腳踢在了石板上,嘴裏大罵了一句自己故鄉的方言,要不是看在剛才人多,他真的就要衝上去把那個徐敢當給打一頓了,他看著介子大聲說道:“介子,我好歹也是一國首富兼權臣的兒子,便是一般的宋朝人也不敢欺負我,他竟然還敢直唿我的名號,還如此輕蔑我,真不知道是哪裏吃錯藥了吧,他徐敢當算是個什麽東西,他老子為了拍徐宰相的馬屁連自己家裏的姓氏都不要了,改姓了徐,現在還好意思衝什麽愛國誌士,真不知道哪來的臉!


    我說要注意安全難道錯了麽,介子,你說我難道錯了麽,這個組織是他創建的沒錯,可我們之間在加入進來的時候便說明了彼此之間是平等的,沒有上下高低之分,可你看他剛才那個口氣,我是他下屬麽!他自己立下的規矩他自己不遵守,還在如此多人的麵前侮辱我,真是氣煞我也。“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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