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樁有那麽一瞬間的衝動,想像小時候一樣,拍著胸脯安慰悠息,告訴她不管發生什麽,自己永遠都會站在她這邊。


    可是,悠息會因此信任自己,從此坦誠了嗎?


    悠息抬起頭看著居樁,注視著居樁的表情,忽地露出一個笑容,”樁兒怎麽看待麵具,怎麽看待冠麵尊者?”


    居樁不為人知地皺皺眉頭,”教母為何這樣問?”


    悠息淡然一笑,忽地伸手摘下臉上的麵具,露出傾世容顏,並隨手將麵具拋向天空,另一隻手一揮,空中的麵具燃燒了起來。


    居樁大驚,騰跳起來,”不要,教母。”


    悠息看著焦急的居樁,露出一個欣慰的笑容,”就知道樁兒還是在乎教母的。”隨即將目光移向空中燃燒的麵具,歎息道:”我們魔法師族的麵具隻是為了要我們融入世間,它不具有任何作用。”


    麵具很快燃燒殆盡,居樁看著地上的灰燼,不由自主問道:”既然沒有作用,那為什麽還選擇用花做圖案?”


    悠息欣慰地看著居樁,”你很聰慧,竟然能想到這一點。原因其實很難啟齒,我們魔法師族第一個來到人間的族人喜歡帝王花,他便給自己做了一張帝王花的麵具,種族之間麵具有明顯的傳承特點,所以我們沒得選,隻能以花為麵具。”


    那個人定然是悠藍。居樁心想既然魔法師族的麵具不具有其他種族麵具的作用,拿留著他的麵具還有什麽意義?還有,悠藍如果痛恨居策,為什麽他的麵具還會和居策的放到一起?


    居樁非常急切地想要知道悠息知道的那部分,她快速地思考了一下,忽地有了想法,”教母,悠藍真的詛咒王族了嗎?”


    悠息明顯一驚,她盯著居樁,”你從何聽來的?”


    居樁平和地說:”冰地有記載。”


    ”冰地?”悠息似乎在思考什麽,”這個地方一直屏蔽任何法術,魔法師也不能貿然進入。”


    ”悠雪進去過。”居樁很好心地提醒悠息。


    ”雪兒見到的不是真正的冰地,隻是一個虛幻世界罷了。”悠息手指有節奏地敲打桌麵,”據說真正的冰地在冰川之下,那裏孕育著王族重得天下的力量,難道樁兒不曾見識過?”


    居樁心頭一震,她瞬間想起居治與冰文禮去了某個地方,據說是開啟了什麽力量,難道就在冰地之下?冰高知道這事嗎,他若知道為什麽不告訴她?冰地的力量若已經被開啟了,為什麽現在什麽也沒發生?冰地為什麽會限製任何法術,可它裏麵到處都是法術的痕跡?


    居樁想著想著就又把所有的疑惑點又想了一遍,依舊毫無頭緒,她的頭都要裂開了,大汗淋漓。


    悠息靜靜地望著居樁痛苦地樣子,歎了口氣,站起身走出書案,來到居樁麵前,雙手抱著居樁的頭輕輕按摩她的太陽穴,柔聲說:”很多事情我們都沒辦法窺探緣由,隻能盡自己最大的努力保護自己在乎的一切。”


    依稀迴到小時候,自己與悠息親密無間,居樁淚水悄然滑落,”樁兒是教母在乎的人嗎?”


    悠息將居樁的頭抱在懷裏,聲音無盡惆悵,”樁兒一直都是,隻是你的命運教母無力扭轉,隻能選擇利用這點。”


    居樁從來沒有這樣心安過,即便悠息要利用她,她也希望悠息能明明白白和她說清楚,自己會拚盡自己的一切為悠息達成願望。


    居樁張開雙臂抱著悠息的腰,悶悶地說:”樁兒的命運到底是什麽,教母告訴樁兒實話好嗎?”


    悠息的歎息久久不息,居樁卻仿佛看到了結束這一切不美好的方法。


    ”王族曾經用一個方法獲取了天命之意,譜寫了《古典法則》,隻是綁架天命之意是要付出代價的,於是他們犧牲了一對有情人,就是曆史上僅存在的一次傾世之愛戀。他們將這對有情人綁去了冰地,不知用了什麽辦法,完成了《古典法則》的譜寫,奠定了王族永世不衰的法律基礎。然而,再完美的國家法器都會有漏洞,《古典法則》也不例外,所以,居燕即便沒有王族血脈,也依舊可以享受王者至尊。”


    居樁聞言大驚,騰地從悠息懷裏掙脫開,”居燕不是父王的兒子?”紫衣隻是猜測,而悠息的語氣竟是肯定。


    悠息平靜地點點頭,”我原先就有這樣的猜測,隻是一直沒有證據,前段時間雪兒從冰地傳信過來說居燕與冰地傳信的方式變了,並且進不了禁地,教母派人集中一查,發現了這個秘密,而且……”悠息看著滿眼震驚的居樁,不忍開口將剩下的部分說出去,隻是即便不說,殘忍的真相依舊殘忍,”而且,他殺了先王。”


    居樁僵住了,然而她想得最多的卻是,居然既然是被居燕害死的,他臨終那道聖血之旨為什麽不是賜死居燕,而是默認了居燕會登基,把自己送到冰地等待重奪王位的時機?


    這不符合常理!


    除非,冰地之行是自己必須經曆的,為了取出《古典法則》。可是如果《古典法則》是為了保障王族的統治,那聖血之旨就能確保居樁登基的,同樣保障了王族的統治。


    但是,居樁是女人,這就造成了王族沒辦法傳承下去。


    所以,居然一開始就不打算把王位傳給居樁,那他不顧一切地偏心又是為了什麽?


    居樁的身心再一次如跌入深淵中,如果居然在表麵做了一切一心想要她登基的樣子,實際就是為了惹怒居燕呢?那麽居燕殺死他也是他算計好的一部分?


    這到底是怎樣的一個世界?


    居樁天旋地轉,淚水傾盆而下。


    悠息以為居樁知道居然離去的真相,才會如此傷心欲絕,她輕輕抱住居樁,”樁兒,這一切都不是你能阻止的,不要這樣傷懷了。”


    居樁哭罷多時,心裏千思百轉,突然就覺得活著如此疲倦,她好想就這樣睡過去,永遠都不要醒過來。


    ”教母,我要怎樣做才能解除王族與魔法師族的守護契約?”


    悠息的身軀一顫,她低頭看去,正對上居樁絕望的眼睛,眼神裏傳遞出唯一的期望就是能為自己做點事情。


    悠息的眼淚掉落下來,砸在居樁的臉上,”需要你血祭乾坤。”


    居樁露出輕鬆的笑容,緊緊抱住悠息的腰,”好。”


    居樁不知道怎麽離開的悠息,漫步在魔宮裏,她有些貪婪地注視著曾經熟悉的一切,走著走著,就不由自主走到了曾經住過的宮殿,居樁信步走了進去,來到自己的臥室,推門進去,意外發現悠雪坐在桌子旁。


    悠息轉頭注視居樁,隨即低下眼眸,”你哭過?”


    居樁走過去坐到悠雪對麵,”嗯。”


    悠雪冷笑了一下,”師傅讓你去死,你還感動得哭了?”


    居樁吃驚地望著悠雪,”你怎麽了?我隻是為了能夠為你們做點事情,教母就不用被靈長欺負,你也不需要與居燕虛與委蛇,你之前還想嫁給他。”


    悠雪望著居樁,”你不能聽師傅的,魔法師族與王族的守護契約就要到時間期限了,不需要你犧牲自己來接觸。”


    居樁一驚,”你知道守護契約的期限?”


    悠雪定定地望著居樁,歎息了一下,”這份守護契約沒有期限,卻有一個限製條件,若國王因愛戀同性,造成王族血脈不豐,王族正統無以傳承,守護契約自動失效。”


    居樁腦袋裏的一條線瞬間就串了起來,她驚慌失措地站起身,一言不發慌亂地往外跑,悠雪一愣,隨即也跟了出來。


    居樁大腦轟轟作響,所有的一切線索蜂擁而來,她已經失去思考能力了,僅憑著感一口氣跑迴落雪宮,衝進自己臥室取了水晶宮,一口氣不停歇地跑到外麵,將水晶宮拋向天空,邁步就要進去。


    悠雪一把拉住她,擔憂地問:”你想到什麽了,你要去哪?”


    居樁看著悠雪,大腦遲鈍地想,悠雪的心自己為什麽就看不懂?時而冷漠,時而熱情,時而疏離,時而親密,她對自己到底是怎樣的一種感情?


    居樁突然上前一步抱住悠雪,在她的唇上親親吻了一下,”雪兒,我會保護你的。”


    居樁毅然走進水晶宮,水晶宮瞬間縮小,張開晶瑩剔透的翅膀,振翅高飛,然後悠雪的聲音卻穿越了層層阻礙,到達了居樁的心底。


    ”你我的婚約沒有解除,你若想死,我隻會陪你一起。”


    水晶宮一鼓作氣飛向冰地,這半月來,居樁幾乎沒吃什麽東西,也感覺不到餓,她腦海裏的一個真相若隱若現,令她焦躁不安。


    那縷頭發裏的記憶裏,提到當初簽訂守護契約時隻有居策,悠藍,還有一個神秘的謀事在場,後來又有人把相關記載都銷毀了,沒有人知道當時發生了什麽,甚至王族與魔法師族都不知道守護契約的期限。


    但若悠雪說的限製條件是真的,悠藍愛上居策才被利用簽訂了守護契約,可是為什麽會放一個這樣的限製條件在這上?


    而悠藍的詛咒落在了居然的身上,如果沒猜錯,應該就是居然愛上連夜這件事,這樣就造成王族血脈不豐,魔法師族可以獨立。


    那麽,這個限製條件是悠藍和居策這兩個人誰定下的?


    若是悠藍,豈不是定守護契約的時候就知道自己被騙了,所以給自己留下這麽條報複的後路。可是以他後來詛咒王族的行為,他要是知道自己被居策欺騙了感情,應該是恨意滔天的,不可能明知被騙還簽訂守護契約。


    可若是居策,就更不合理了,他隻會要守護契約沒有終止那天,沒有任何限製條件,根本不可能設下這麽個匪夷所思的限製。


    難不成事在場的第三個人定下的,不管這個人出於什麽目的什麽立場,都很難讓悠藍和居策讚同他。


    事情到這似乎陷入了死循環。


    居樁焦躁地在水晶宮裏來迴踱步,猛地視線落到腳下的大地,一座座城池,裏麵的街道裏商鋪林立,人來人往,熱鬧非凡。


    這就是普通人的世界?


    居樁沒由來生出無限向往來,她換了身普通的衣服,摘下麵具,駕著水晶宮到了一個不起眼的地方,飛速跳下來,收起水晶宮,向鬧市走去。


    今天似乎是什麽特殊的日子,街道間格外熱鬧,路邊的攤位琳琅滿目,賣什麽的都有,居樁在一家水晶包子鋪前站住,這店家更出爐一蒸籠的水晶小籠包,冒著熱氣,散發著誘人的香味,皮薄薄一層,能看到裏麵的餡。


    居樁肚子開始叫了,她猶豫了一下,還是坐到旁邊的小桌旁,”老板,給我來屜包子。”


    ”好嘞您,稍等。”包子鋪老板歡快地撿了一屜包子,端給居樁,大概是見居樁麵生,很主動地介紹道:”我家這包子要蘸著我媳婦配的料才好吃,客官您試試。”說著倒了一碟料放到居樁麵前。


    居樁從善如流,夾起一個包子蘸了下湯料,放到嘴裏小心翼翼咬了一口,”好吃。”


    包子鋪老板聞言眉開眼笑,話不由得多了起來,”姑娘不是本地人?”


    居樁慢慢嚼著包子,點點頭。


    包子鋪老板立馬來了興致,”姑娘既然來望城,就該到處逛逛,您不知,當年居策王可是在這個地方和魔法師族歃血為盟的。”


    居樁手一抖,包子掉迴屜子裏,她心裏一動,怎麽會這麽巧?


    包子鋪老板以為居樁被震住了,一臉得意,”借居策王鴻恩,我們望成一直都是夜不閉戶,路不拾遺,我們做買賣的更是童叟無欺。”


    居樁裝作好奇的樣子,”居策王怎麽與魔法師族歃血為盟的啊?”


    包子鋪老板連連擺手,”這我們這些凡夫俗子怎麽能知道?前麵有個說書的,他可是什麽都知道,姑娘不如去問問他。”


    居樁放下筷子,從懷裏掏出一枚金幣放到桌子上,起身朝那個方向走去。


    包子鋪老板驚呆了,隨即咋唿唿衝居樁大喊:”姑娘你給多了。”


    ”賞你了。”居樁加快腳步,終於來到那間說書的店鋪,裏麵已經坐滿了人,居樁找了個角落坐下,聽了起來,真是太巧了,說得竟然就是居策統一天下那段。


    說書的極盡誇張的語言,把居策誇得猶如神明在世,周圍的人聽得津津有味,跟著一驚一乍的。講了近半個時辰,終於講完了,說書的拿著一個托盤挨個人收錢,居樁注意到每個人給的都不一樣多,給完錢的人紛紛離去。


    居樁坐在最後麵最角落,最後一個才到她,店內已經沒有其他人了,說書的一臉諂笑,”姑娘多少大賞點。”


    居樁自己這次特意帶的十幾塊金幣都掏了出來,灑在說書人的托盤裏,說書人胳膊一沉,不可思議地盯著居樁。


    居樁淡淡說:”你不要怕,我隻是對這段曆史很感興趣,想要問先生一些事情。”


    說書先生送了口氣,他能感覺出居樁身上非凡人的氣質,也許又是哪個冠麵尊者玩體驗生活的遊戲呢,於是他恭恭敬敬坐到離居樁稍遠的位置,探著身子,”您問。”


    居樁思量了一下,”居策在這個地方和魔法師悠藍歃血為誓,可知道具體細節?”


    說書先生倒吸了一口冷氣,眼前這個看著年紀不大的女孩口氣倒是不小,直唿居策王的名字,他更加不敢怠慢,急忙說:”當時居策王宴請了諸位有功之臣,酒酣耳熱之際,居策王與魔法師悠藍共騎一乘,去了城牆上,高唿三聲:本王與藍兒永世共享天下。之後便歃血為誓,居策王與魔法師悠藍的兄弟情誼,一度被傳為佳話。”


    居樁瞬間就抓住了一個線索,她緊張得手心都是汗,勉強讓自己平靜如常,繼續問:”後來他們又鬧翻了,還被傳為佳話?”


    說書先生一愣,”鬧翻?怎麽可能呢!居策王直到去逝都和悠藍魔法師同吃同宿,那感情把當時的王後都比下去了呢,據說居策王去逝後,悠藍魔法師傷心欲絕,直接跟著去了,親兄弟也做不到這點,難道不是佳話?”


    居樁心頭大震,站起身向前一步,死盯著說書的,”你說的是假的吧,天下人都知道居策最後與悠藍鬧翻,成了仇人。”


    說書先生被居樁身上的氣勢嚇得一哆嗦,結結巴巴地說:”那是假的,不知道怎麽會流傳成這個樣子,但是我們望城的人都知道,居策王最在乎的就是魔法師悠藍,甚至想把王位傳給他,望城的名字也是居策親自取的,原文是:策守於藍,銘感五內,望能永世。”


    居樁呆住了,過了好一會,呆呆地走了出去。


    直到冰地,居樁也沒能從震驚中脫離出來,當看到冰高時,居樁的第一反應就是抬手一個耳光,這是她人生第一次扇別人,還用盡了渾身的力氣,冰高的臉瞬間就腫了,冰高嚇得跪倒在地,”王上息怒!”


    居樁冷冷地望著冰高,用寒到骨子裏的音調問:”冰地是不是悠藍創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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