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晚上,刑部簡直熱鬧極了。先不說先後趕來的羽林衛和禁衛軍,封家軍與趙家軍也陸續趕到,堵在大門口誰也不放誰進去。


    趙永德大將軍大手一揮攔下封不染:“太傅,裏麵人已經夠多了,再進去隻怕刑部今晚要炸了。咱還是在這裏等著吧。”


    封不染沉著眉,“如果出事了,你擔著?”


    趙永德笑:“放心,有相爺和金吾衛在,不會出岔子的。別看相爺平時那樣,他可是個護犢子的人呢。”


    封不染眼中閃過一絲異色,但也不在說什麽,與趙永德兩人等在刑部門口。


    對於趙永修的出現,國相爺並不驚訝,隻是淡淡的看了一眼趙老三。


    趙老三:“咳。那什麽,要打趕快些,人都要死透了。”


    前麵的趙永晝聽他這麽說,明顯的焦急了起來:“五、五爺。這個人我必須帶走,如果您不讓,那隻好冒犯了。”


    梁晚燈被人扶起來,退到後麵。他的目光一直鎖著擋在自己前麵的人,嘴角不禁浮起了惡毒的笑意。


    趙永修像是在思索著什麽,然後他抬起手。跟著他一同前來的侍衛立刻走上來奉上一杆長-槍。趙永修將那長-槍握在手上轉了一圈,攪動空氣發出沉悶的響聲。


    然後他甩手一扔,趙永晝抬手接住,厚重的質感讓他愣了一下,低頭一看,果然是大哥的赤龍炎槍。


    他驚詫的抬起頭看著對麵的人。


    趙永修這時也從侍衛手中拿了另一杆銀色的長-槍,瞧那質地,絕不比赤龍炎槍差。容長臉平靜淡然,一雙細長眼裏看不出他此刻什麽情緒。


    “隻要你贏了我,我可以答應你任何要求。”


    這熟悉的語氣!……趙永晝心內一顫,隨即握緊了手中的槍,“這可是你說的。”


    下一刻,長-槍-刺出,趙永晝身體飛速的翻轉,帶著長-槍迅疾的攪動空氣,如旋風遊龍一般急速攻去。


    這一招‘遊龍翻海’可是他的絕招,那時他年紀小,少年的身子纖細,站在梨花桃花裏耍起這招來,漂亮的不得了。


    隻是此刻夜色深重,趙永晝又一身黑衣鎧甲,身姿沒有那般輕靈,但也絕對敏捷。


    趙永修眼裏閃過一絲讚賞,並不迎上,展開身形往後退去。這般迅猛的攻勢,傻瓜才會往上衝。直到被逼到牆角,趙永修一側身,銀槍擋在身前。而趙永晝的長-槍,已刺入牆壁三分。


    “不錯。”趙永修看了近在身前的青年一眼,薄唇吐出簡潔的兩個字。


    “多謝誇獎!”趙永晝抬眸一笑,眼裏閃著狡黠的光。


    趙永修出於習慣,做出了一個稍縱即逝但非常微妙的麵部表情:微微皺眉,唇角卻稍稍彎起,眼裏帶著笑意。仿佛是對小兄弟調皮的伎倆頗感興趣,鼓勵他繼續一樣。


    趙永晝忽然手一抖,那赤龍炎槍在他手中竟然如長鞭一樣彎曲自如,圍城一個圈將趙永修圍在牆角裏麵。


    趙永修也不知是驚訝了還是怎麽的,總之沒有那麽快反應。而下一刻,趙永晝的腦袋已經撞了上去。


    嗙的一聲,骨骼相撞,那清脆又沉悶的聲音,似乎令得在場之人都能切身感受到那痛楚。


    “嘿嘿。”趙永晝甩了甩腦袋,抬腿就去踢他哥哥襠下。


    趙永修被那一下撞的整個人震驚又混亂,過去弟弟的身影與眼前的青年在這一瞬間重疊在一起。雖然眼冒金星根本看不清動作,但是他憑著習慣左手往身下一按,果然截住了對方的膝蓋。


    還好還好。臭小子老愛這麽玩,真是大不敬啊。


    在趙永修握著長-槍的右手拳頭打上來之前,趙永晝便拽著赤龍炎槍,兩隻腳踢在牆上,飛快的彈了出去。


    趙永修搖晃著嗡嗡響的腦袋,仿佛看見三丈遠外的少年正得笑的得意洋洋。他再定睛一看:


    夜色中,身著黑色鎧甲的青年隻是靜靜的望著他,黑色的大眼睛中似有千般萬般的話語,波光粼粼。


    趙永修沉了眉,銀槍迅疾的攻上。


    見哥哥來勢洶洶,而且神色不好,趙永晝也凝重了神色,抬槍迎上。


    一旦認了真,趙永晝就顯然不是對手。


    一遍一遍的被打倒,然而趙永修卻並不一槍-刺死他,反而是等著他慢慢站起來,再將他打倒。


    仿佛玩-弄一般。


    國相爺眼中的神色變了又變,最後隱忍無奈歎息。眼見得趙永修發了狠打殺青年,相爺皺緊了眉頭,內心無比疼痛。


    蒼天罰他,十七年前讓他痛失愛子,陰陽相隔,白發人送黑發人。十七年後又讓他父子不能相認,讓他眼睜睜看著他們兄弟相殘,卻不能出聲阻止。


    空心大師的話如雷貫耳:你兒子是借命之人,逆天行事,此乃天機。倘若天機破了,他這借來的命,也就得還迴去了。


    “呃啊!”趙永晝再一次倒在地上,他的腿上已經受了很多刺傷,並不重,卻在幾處掌握平衡的要害處,讓他沒辦法好好平衡身體站起來。


    赤龍炎槍這一次被甩出了手,離在一丈遠的地方。


    趙永修:“如果你放棄了,這個人你也帶不走的。”


    腿已經麻木了。趙永晝望著夜色沉沉的天空,閉上了眼。


    他似乎已經放棄了。趙永修的心裏卻隱隱有些失落。


    隱在門下的梁晚燈露出輕蔑的笑容。


    趙家老三聽著旁邊父親不斷的沉重歎氣聲,覺得頭頂的天都層層壓下來了。不過,看來那個白弗生已經放棄了呢。


    正在這時,懷裏的人忽然劇烈抖動起來。趙家老三以為是周琛見白弗生輸了要放棄他了所以顫抖,他低頭一看,卻見周琛瞪大了眼睛,嘴一張一合:“不……”


    “住手!不要!”耳邊是國相爺的喊聲。


    趙家老三抬頭看去,卻見躺在地上的白弗生手上不知何時多出一把鐮月彎刀,刀柄上鑲著名貴的寶石,刀尖在月色下泛著冷冷的光。


    也隻看清了這麽一瞬間,因為下一刻,白弗生已經舉著刀紮在了自己的大腿上。


    “唿。”趙永晝吐出沉重的一口氣,大腿關節處傳來尖銳的疼痛,緊接著,整條腿都劇烈的疼起來。


    “!……”他猛的將刀拔-出來,然後迅速的翻了幾個滾,撿起長-槍翻起身來。與趙永修對視,黑眸裏滿是堅韌。


    趙永修亦被驚到了,同時在青年將刀刺進身體的一刹那,他竟感同身受的感知到了痛苦。


    趙永晝一步步走過來,腿上的血是看不見的,因為夜色,更因為他穿著黑色的衣服。


    然而每走一步,他的腳下都是深色的血痕。


    看在在場的趙家人眼裏,觸目驚心。


    國相爺聲淚俱下:“老天爺,你快把我的命收走吧!是我造的孽啊!”


    趙老三驚詫的望向父親,完全不明白老人家為何突然撕心裂肺的來這麽一句話。


    而趙永修睜大了眼,他看向國相爺,眼裏流露出不可置信。他微微搖頭,“不……”


    國相爺搖著頭,拄著拐杖的手都克製不住的抖動:“老五,你就……當是為你兄弟積點德。”


    赤龍炎槍的尖端已經抵在了胸前,趙永修轉過頭,望著對麵的青年。一時分不清究竟是夢境還是現實。


    手裏的長-槍轟然落地,“好,你贏了,你贏了……”


    趙永修不知該哭該笑,他低著頭,喉間發出奇怪的笑聲。很是怪異,然而在這鋪染了鮮血的刑部大牢前,在這夜色裏,隻讓人覺得分外淒涼。


    趙永晝聲音苦澀低沉:“多謝五爺。”


    國相爺從袖子裏抖著摸出一塊手帕,顫巍巍的要遞給一步步走過來的青年。


    那刀其實沒有紮的太深,趙永晝是拿捏了分寸的,這麽多年戰場上風裏來雨裏去,這點其實還在他的承受範圍之內。疼痛是能讓人清醒的良藥。


    接過老人遞來的手帕,趙永晝有些郝然,他看了看自己的大腿,白帕顯然是不夠的。還是一旁的金吾衛,拿劍割了半截披風,彎腰給他快速包紮了一下。


    一直強撐著半口氣的周琛在這時終於昏了過去。


    趙家老三:“誒誒誒!別死啊你!”


    趙永晝:“快,快送他去白府。”


    在金吾衛的幫助下,趙永晝帶著周琛趕緊往外走。


    “父親,人也救了,咱迴吧。”趙老三看了失魂落魄的趙永修一眼,走到摸老淚的國相爺身邊道。


    國相爺點點頭,鑽進轎子裏,重重的歎氣聲連外麵的人都聽得到。


    所有人都離去,隻剩趙永修一個人站在刑部大牢的門前,他低著頭,一直看著地上的那些血跡,不知在想什麽。


    梁晚燈看著那清冷的背影,眼神變得很冷。


    又說趙永晝剛一出刑部,就看見門口火把通明,兩軍對壘。


    “大哥?……”趙永晝喊了一聲,緊接著又看向封不染,立即有些眼神躲閃。


    趙永德哈哈一笑,“我說沒什麽事兒吧。這不,人都出來了嘛。”


    趙永晝將拄著的赤龍炎槍拋給馬上的趙永德,“多謝大哥。”


    “趕快迴去吧。”趙永德笑道。


    “勞煩大人幫我把他抱到那邊的馬車上去。”趙永晝低聲對身旁的金吾衛說道,指了指封家軍前的一輛馬車。原來阮顰早就準備好了,金吾衛把人抱過去後,轉過身微微低頭行了個禮就直接走了。


    趙永晝忍著腿上的傷,別扭的走到封不染身邊,張嘴要說話。


    封不染:“滾去馬車上坐著。”


    “……”趙永晝閉上嘴,推開阮顰要過來扶的手,一瘸一拐的拐上馬車。阮顰駕著馬車。


    封不染:“趙將軍,再會。”


    策馬轉身。


    望著封家軍浩浩蕩蕩離開的背影,趙永德慢慢的歎了一口氣。見父親的轎子從裏麵出來,趙永德趕緊翻身下馬。


    隔著簾子都能聽到國相爺沉重的唿吸聲。


    趙永德一驚,喊道:“父親,您沒事兒吧?”


    “沒事兒。迴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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