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守衛一看這一行身形魁梧氣勢淩厲的金吾衛,黑壓壓的好不威風。尤其是為首的那一個,個頭雖不高,然一雙虎眸目光如炬,望之令人生畏。旁邊的趙家三爺提溜著燈籠,一看就跟小廝似得。


    “喲,三爺,這是……”今夜當差的官員上前來。他越瞧這金吾衛越覺得眼熟,可不就是昨天跟今天都跑來刑部鬧的那個白將軍?


    見官員的眼睛對著白弗生上下打量,趙家老三心道啊我就說會露餡兒吧。


    這時國相爺從轎子裏走了出來。官員立刻上前行禮:“下官見過相爺。相爺,這麽久沒去給您請安了,可別見怪啊。”


    國相爺拄著金龍拐杖,捋了捋胡子,一雙眼睛雪亮有神:“孫大人,本相要提一個人走。開門吧。”


    “這……”


    “怎麽,本相如今連這個權利都沒有了?”


    “不不,相爺請。”連忙讓路。沒想到這白弗生如此能耐,竟然把相爺都請來了。相爺雖然被自己的五兒子奪-權,可手上卻還握著可以調動金吾衛的令牌。


    在大榮,除了皇帝,可以任意調動金吾衛的還有三個人:長公主,昭王爺,國相爺。金吾衛是皇帝親軍,在大榮更有見金吾衛如見聖上的慣例。但誰都知道,這三人都是退隱幕後,不參與如今的朝堂鬥爭的。何況這白弗生還是與趙家對著幹的政黨的人,真不知他是如何打通相爺這層關係的。


    加上那個白弗生,進去了三個金吾衛。孫大人額頭冒冷汗,埋著頭使勁兒朝身後的小守衛使眼色。那守衛自然明白他的意思,悄悄的要出去通風報信。被一個人高馬大的金吾衛攔住。


    國相爺:“孫大人稍安勿躁,再等等。”


    孫大人幹笑。低著頭斜眼看旁邊的人。


    趙家老三拚命打眼色:放心吧我叫人了。


    國相爺看了三兒子一眼,眯了眯眼:“你眼睛抽風了?”


    趙家老三一抖,委屈道:“父親,兒子有夜盲症啊。”


    國相爺冷哼一聲一跺拐棍:“燈籠提在手裏都看不見,要你何用。”


    趙家老三木然。


    一旁的孫大人愣了:天呐,你們家老頭子怎麽了?被白弗生洗腦了吧?中邪了吧?這到底誰才是他兒子啊?


    趙家老三:誰知道呢。


    “周大人!周大人!……”


    耳邊傳來這樣的聲音,周琛從渾渾噩噩中醒過來。待看清了來人之後,早已模糊不清的麵部牽扯出一絲微笑:“將軍,你又來了啊。”


    昨天趙永晝沒進刑部,在外麵跟梁晚燈打了一架。今天早上趙永晝又來,被當做犯人的身份帶進來,並親眼目睹了梁晚燈對周琛施以炮烙之刑。


    “是,是我。我說過,會把你救出去。”趙永晝的聲音裏有顫抖,更多的是克製:“你放心,這個仇,我一定會找梁晚燈報的。”


    金吾衛朝獄卒伸手,那獄卒抖著手將鑰匙奉上。


    周琛先還沒太清醒,直到身上的鐐銬被解開,他迷迷糊糊的看了一眼,依稀認出這身裝扮是帝王親軍金吾衛。


    周琛已經沒辦法走路了,那金吾衛要背他,被趙永晝阻止。


    “我來吧。”背過渾身是血的周琛,趙永晝雖然盡量小心,可還是感覺到了背上的人的顫抖。


    “忍著點兒。”趙永晝輕聲道。然後一步步的走了出去。


    見青年背上的人已不成個人形,外麵的人都紛紛側目。


    趙家老三驚歎:這個梁晚燈,果然是個狠角色。


    國相爺皺了皺眉,“把他放到轎子上吧。”


    趙永晝:“不,我背著他迴去。”


    “我隻怕你沒那個力氣走出這個門。”一個聲音響起,趙家老三和孫大人都紛紛鬆了半口氣。


    瞧想來人,不是梁晚燈是何人。


    梁晚燈身後帶了一幹衙役和羽林衛,橫眉冷眼,“白弗生,你竟還不死心,三闖我刑部,完全來去自如啊!怎麽著,需不需要我在牢房裏給你訂個房間,隨時歡迎你啊?”


    趙永晝死死的盯著梁晚燈,並不反唇相譏,而是慢慢的將周琛放下來。聲音輕的宛如獨白:“三哥,你幫我一下。”


    右手搭在腰間的佩劍上,緩緩走到金吾衛的最前麵。


    “誒?啊啊啊啊!”趙家老三攤著手,一個渾身是血的人已經倒在他懷裏。


    國相爺道:“本相提人,已經跟吳尚書打過招唿了。”


    刑部尚書跟在梁晚燈身後,不停的擦汗:“呃是是是,相爺,刑部的人您隨便提,不過這個人不歸我管,是梁侍郎管的。我做不了這個主啊。”


    國相爺淡淡一笑,“你是尚書,他隻是一個侍郎。你做不了他的主,我看這個尚書,你也不必當了。”


    刑部尚書低著頭不敢說話。


    梁晚燈笑著,緩緩而拜:“晚燈見過相爺。這麽久沒去給您老人家請安了,是晚燈的過錯。”


    國相爺冷眼看著他。趙家老三心裏嘀咕,國相府門前冷落許久,這會兒怎麽人人都要跑來請安了。他又看了一眼懷裏扶著的人,瞅了瞅胸前的血跡:哎呀呀罪孽罪孽梁晚燈這廝太狠了。


    要說梁晚燈這張臉,的的確確是長得跟趙小公子以前七八-九分相似。也是因為這個原因,讓他攀上了趙家老五這棵大樹。所以仗著這張臉,梁晚燈自恃算半個趙家人。為人處世,處處端著架子,就連在跟趙家幾個兄弟相處時,言語舉動中也是故作親昵,時常趙家大哥三哥七哥的叫著。因著趙永修的淫威,其他幾個兄弟也待他尚算禮讓,視而不見。


    “相爺說要提人,晚燈可不可以問一個理由?”梁晚燈看了一眼旁邊的趙永晝,眼睛轉迴來望著國相爺,眨巴著。


    國相爺恨不得給他一拐杖,敢學我兒子,活得不耐煩了。


    冷著臉:“不可以。”


    梁晚燈再問:“相爺可知道,這人是五爺讓我看著的?”


    國相爺冷哼:“知道。”


    梁晚燈瞪大了眼,泫然欲泣:“那您還來我這兒要人,我要是把人放走了,五爺怪罪下來您讓我可怎麽辦?”


    國相爺斜眼:“去死。”


    “你!……”梁晚燈吃了兩癟,臉上掛不住了。老爺子是完全不給他麵子的。一轉臉露出幾分尖酸刻薄,也口不擇言起來:


    “您這是幫著外人來對付自己人了?背叛自己的親兒子,就為了這麽一個不相幹的外人?您一生英明,怎麽老了老了,糊塗起來了——”


    “放肆!”趙永晝一聲厲嗬,緊接著利劍迎風破來。饒是梁晚燈身手快,仍舊被那完全不收斂的淩厲劍氣傷到。幾絲頭發落下來,飄落在地上。


    梁晚燈看了看自己的頭發,又看到對方劍尖上的一滴血,抬手摸臉,刺疼混著粘稠的液體——


    “白弗生!你竟然敢傷我!”梁晚燈尖叫道:“你真當我拿你沒法子麽?!今天你休想活著走出刑部大門!”


    趙永晝:“那我就殺了你,再活著走出去吧。”


    “給我殺了他!”


    梁晚燈一揮手,他身後的羽林衛就衝上來。金吾衛不是吃幹飯的,集體往前踏了一步,唰唰出劍。個個高頭大馬威嚴無比,帝王親軍的雷霆氣勢,終歸是讓羽林衛有幾分猶豫。


    梁晚燈:“皇帝現在都躺在龍床上,還怕區區幾個金吾衛不成!上!”


    “都住手!”國相爺大怒:“梁侍郎,你好歹是姓梁。我念在當年與梁公的情分上尚可不計較你頂撞我,然則你竟敢口出狂言冒犯當今聖上,我看你是要反了天了!”


    梁晚燈冷笑:“相爺,宮裏是怎麽個情況,整個京城都心知肚明,我不過是就事論事罷了。倒是您今晚的行為讓人費解的很,背叛親兒子,來救一個不相幹的外人。”


    國相爺怒斥:“混賬東西!老夫做什麽事還要跟你解釋清楚嗎?”


    梁晚燈:“那倒不必。這天也晚了,相爺您該迴去歇著了。隻是這兩個人,您是別想帶出去。倚老賣老在我這裏是不起作用的。”


    國相爺氣的咬牙切齒。趙家老三大聲道:“梁侍郎,不可對相爺如此無禮!”


    趙永晝:“相爺息怒,此犬甚吠,待我取了這畜生性命來給您請罪。”


    說罷,提劍直向梁晚燈殺去。一身黑色鎧甲,手上挽著流雲劍花,氣勢如虹,儼然已是上陣殺敵的白虎將軍。


    機智的眾羽林衛和金吾衛紛紛散開,在外麵包圍了一個圈子,以免劍氣傷及相爺。


    梁晚燈先是被趙永晝的劍氣逼的連連後退,退到牆壁,奪了守衛的長-槍,隔開迎麵刺來的劍,一個翻身踩在牆壁上,落到趙永晝身後,抬槍-刺去。趙永晝迴首劍身一擋,被梁晚燈壓在牆上。抬腳狠狠踢出去,兩人分開來。


    眨眼間,刑部大牢門前中間那塊空地上就迅速的纏鬥起兩個身影。眼花繚亂,目不暇接。


    要說梁晚燈雖然功夫不差,但畢竟沒有太多的實戰經驗,更不敵趙永晝身上那股在戰場上訓練出來的殺伐之氣。真刀真槍的幹起來,很快顯出劣勢,漸漸不足。


    這時梁晚燈才意識道,對方是真的動了殺意。那種幹淨利落的手法,毫不猶豫,招招致命,完全是對敵人的狀態。


    “白弗生,你敢殺我?五爺不會放過你的!”梁晚燈有些被嚇到了,遂放出話來想讓白弗生知難而退,同時也是希冀在一旁看熱鬧的國相爺能夠出聲阻止。


    豈知他一提五爺,趙永晝更是發了狠要殺他。左手握住梁晚燈迎麵刺來的長-槍,用力奪過來,甩手扔開。同時右手的劍筆直的刺向梁晚燈的眉間。


    梁晚燈連連後退,已顧不得體麵,摔倒在地上。


    千軍一發之際,一道人影幾個起落,眨眼飛至身前。趙永晝隻覺眼前一花,手腕劇痛。


    再一迴神,劍已經落在了別人手中。


    “打狗還得看主人呢。你殺他,將我置於何處?”


    趙永修仗劍立於眼前,涼涼的開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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