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日艱辛跋涉過後,出逃君臣終又被押解迴到了之前出逃的地方。此番不同之處在於,營地早已有另一批南邊來的被擄之人在押,也多是昔日官宦之家和豪富人等,一見直令黃侃頓感不妙知道壞事了。


    這批人有接近二百之數,高矮胖瘦老中青,神情各別身份難測。而安老三他們君臣本是最高等級的看管,絕不會有別的人加入進來,看來是蠻族王庭這邊的有人動了手腳。


    新來的這裏麵人員混雜,難免有不可靠者,或者幹脆就是混入的奸細,這是黃侃和安老三都最為擔憂的地方,同時這事隻怕黑玄長老也深感頭痛無可如何。


    如果再要想辦法逃出去,可得要格外小心謹慎,不能給不可靠者或混入奸細發現,甚至被那撥人中的一些意誌崩潰者給告發。


    不管怎樣,都必須得先要清除混入的臥底暗探。黃侃深信黑玄長老也樂意他那麽做,並將大力暗中支持,畢竟這也是對他最有利的事。


    “想個辦法,黃中丞,這裏顯然是被他們動了手腳了,我們絕不能被他們這樣給明裏暗裏地看著。”安老三想到出逃難度大增止不住憂心大盛,而又有些無可奈何地看著黃侃道。


    “呃,當然,給他們這樣看著的話,再想要搞出點什麽事來就更麻煩不便了。”黃侃思索著該要怎麽樣才能把暗探清除出去。


    經過暗中一番觀察,沒怎麽費神黃侃便有了自己的辦法。很快他對那些被押解來到此的人進行了個摸底調查,籍貫姓名,安國風物等,一一詢問,結果竟然有二十多人東拉西扯的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完全露出了馬腳。


    第二日這二十多人便不見了,消失無蹤。被拆穿身份,當然不能再蒙混下去,想要再從中探聽到點什麽已變得絕不可能。但剩下來的人中,雖然都是從南邊被擄來的,不過卻有五個家夥形跡可疑,黃侃暗暗留意在眼裏,小心提防著。


    “還好大人謹慎細致,否則就著了他們的道兒,以後再也迴不去了。”張謙讓對黃侃此番作為簡直佩服得五體投地。反間除諜,摸排臥底,這事兒反正小黃大人一樣行百樣行,他本就是個天才。


    “張大人,隻要凡事用心,多思考籌謀就沒有識不破的敵人奸計。”黃侃嗬嗬一聲,略顯得意。張謙讓雖然在兵部多年,但真正要做事落實到實處完全不行,還有很多要學習的地方,甚至得從頭學起。


    “大人說的我完全同意!隻是一開始大人你是怎麽就能懷疑上他們了的?”張謙讓對此實在不明所以,對小黃大人這個神使人物的神操作更佩服得五體投地。


    “老張,你是兵部侍郎,用兵之道當然知道詭詐一法,還有用間除諜之法,這些都不用我說給你了吧。”黃侃沒有正麵迴答張謙讓的問題,說的是另外一個話。同時在心裏想到那二十多人不是黑玄長老所派出,他們雙方內部矛盾顯然在加劇,若讓他們繼續內鬥下去無疑對己最有利。


    黃侃在不停用刀鍘著喂牛馬的草料,隆冬奇寒,他跟張謙讓二人在苦役鍘草,手腳忙個不停。幹這個黃侃也行,不在話下。


    什麽都得要會一點,倒不是生活是不是會更精彩一點的問題,而是腦殼保不保得住的問題。不會的話,在異域絕境隻有一個結局,那就是蠻族賊兵絕不養懶人,直接拉出去砍了。


    白天他們不用去放牧的就幹鍘草這活,反正不會閑著,也不給閑著。隻是在鍘草時,黃侃的神色漸漸變得格外嚴峻,似有深層憂慮。張謙讓分工不同,此時跟他搭檔,在往鍘刀口下送著草束。


    “小黃大人既然清除了對方的暗探理應高興開心才是,為何還一臉愁苦之相?這可不對勁,不是大人的一貫行事作風啊!”張謙讓看著黃侃神情緩緩地有一搭沒一搭地道。


    “哦?張大人這都看出來了?”黃侃一愣。看來自己的這表情都寫在了臉上,這很不好,要喜怒不形於色,否則很容易就給別人得知去許多的內心機密,對此張謙讓倒還無妨,怕的是對手敵人,尤其是那五個目標人物。


    “可不是麽?小黃大人這臉上神色比外麵天空都還要陰沉陰鬱,看來是攤上點什麽不為人知的事了。”張謙讓說著也顯得不止有些憂愁惶急起來,覺得前途堪憂。如果有什麽事是能將小黃大人難倒的,那麽,其他人也就沒指望了。


    而這被擄奴役的苦日子可得要有個頭啊!難道得要漫無涯際地捱下去?張謙讓不痛快,這事一想起來就心裏不平。可又無可奈何,如今把所有期望都寄托在小黃大人身上,他可絕對不能有事啊是不是?


    黃侃坐在一堆草上,伸長著腿沒有說什麽,隻是讓張謙讓加緊送草不要多說話。他們的任務還緊得很,今日還有一大堆草需要鍘完成。


    事實上如今情況變得更為複雜,黃侃想到的可不是隻有蠻族派入的探子這事那麽簡單。誰也保不齊剩下來的人中,還會否有安國內派出的人混入。


    要知道安國王朝皇族內耗嚴重是個頑疾,安老三可是在皇族內耗血泊中,以三皇子身份取得太子儲君之位旋即登上大寶的,現在被其餘皇族中人勾連外族成功倒黴了被擄來此,那麽誰還歡迎他迴去?都巴不得他早點去死好了。


    不然天下排名第一的刺客組織中一號大人不會出現在這,對方雖然在上次因輕敵中了金蟬晚唱的功法施襲,現在當然也被黑玄長老牽製,不會讓他得逞,但始終是個巨大威脅,令人防不勝防。


    對黃侃而言,一號大人還在附近的這種事不可能跟張謙讓說,隻能自己小心應對。還好一連幾日都沒對方什麽動靜,黃侃判定,一號大人也應該是攤上點什麽別的事才對安老三下手耽擱了,對付一號大人黑玄長老顯然比他們這裏誰都更上心。


    蠻族王庭的一部分人需要安老三君臣等活著,以成為要挾現在安國王朝的把柄,獲取更多利益,這以黑玄長老效忠的南院大王為主。而另一部分人,以北院大王為首的則應被安國內買通,需要安老三君臣等人被除掉去死一了百了。


    金帳王庭下向來南北兩院鬥法,水火不容,黃侃對此形勢倒也向來心裏門清,洞若觀火。雖然有他們南院的勢力可資利用,但對防範刺客之事上黃侃一直都沒有掉以輕心,反而更小心謹慎地暗中觀察著嚴防不測。


    不過他始終沒有嗅到北院大王麾下第一高手白衣秀士蹤跡。一號大人說過他也在,但不排除當時對方隻是用來唬人震懾住黑玄長老的。此時黃侃想著這檔子事,一口氣直鍘了十幾大束草後肚子一陣咕咕咕饑餓叫喚才停下來。


    “老張!這極北之地,隆冬天氣奇寒,要是有堆炭火,上麵咯咯咯煮著火鍋,更得一杯溫熱的燒刀子酒的話……”黃侃摸著肚子想象著,吞咽了兩下口水。


    張謙讓聞言無由地一喜,臉色燦爛起來,旋即又歎息道:“隻可惜我們身處絕地,這事目前而言隻能是幻想了。”


    “呃!”黃侃也隻能是這樣迴應。


    朔風這幾日連續唿嘯,“嗚嗚”直響個不停,吹得人更冷得無法抵受。每天都有扛不過去的人,在饑寒凍餓中倒斃身死。一陣大風把他們鍘的草都吹飄飛起來,二人趕緊拿過沒鍘的草束來壓上,等會這鍘好的都要裝入旁邊大草簍子裏去,工作量極大極不輕鬆。


    旁邊傳來京畿道兵備使朱樺大人躺草叢裏的呻吟聲,他一直沒死,不過真沒幾天好活了,熬不下去了。那天他都交待了後事的,可是命大,此時神誌昏糊,呻吟聲完全身不由己不受意識控製發出不絕於耳。


    對此老甲父子也是極為鬱悶,想要幫他結束痛苦早登極樂又不厚道,不能那麽幹。小黃大人提醒過必須得等他油盡燈枯自行死亡,任何外力作用都是謀殺犯罪,當然得聽小黃大人的。


    “我看這樣子怕是要下大雪了,小黃大人!”張謙讓暫時蓋上了草束後,停了手看著外麵陰鬱的天空道。


    黃侃沒理會,張謙讓可是牢牢記得之前他的掐指神算之言,說什麽大雪下起之時,便是曹天威出現救走大家之時。如今已過去了一旬,今日正好屬水,黃侃當日雖開玩笑說是胡說八道,但張謙讓知道這號事信則有不信則無。


    總得要有這麽個期望,指著這個活,不然沒個盼頭這日子還怎麽過?張謙讓一直都盼望這雪趕緊點下起來。但老天爺憋了很久很久,估計一下便得是十天半月,到時候積雪太深太厚不便行走,要逃迴去也是個難於上青天啊!不知小黃大人又有何妙法。


    這是張謙讓一直覺得小黃大人最不可捉摸之處。


    “小黃大人,你看呢?怕是要下大雪了。”張謙讓又道。剛沒聽到黃侃迴答,止不住在坐下去拿起草束送入鍘刀口下時再詢問。黃侃坐草堆上,起手下壓鍘著送入的枯草緩緩說道:“下便下啊!這有什麽,極北之地大冬天的不下雪才怪。”


    “呃,小黃大人!下,不,本官觀大人此時若有所思怕不是這麽個說法吧?”張謙讓意有所指甚為期待地道。他當然希望黃侃能記得起來之前說過的話,或者不要瞞著他行事,總之逃迴去的事大家合計合計商量著來。


    三個臭皮匠賽過諸葛亮,這是小黃大人嘴上常說的。不過諸葛亮是誰,張謙讓卻不甚明了。據黃侃說來,是神州大地上漢國末期天下大亂時的一個人物,厲害得離譜,羽扇綸巾談笑間檣櫓灰飛煙滅,隻是那麽說反正他也是沒見過。


    但的的確確是個狠角色厲害人物,不然小黃大人不會如此常說。不管怎麽說,小黃大人隻要把握得好,善於利用蠻族矛盾再次出逃絕不會沒有機會。如今的情況形勢,張謙讓心裏也是門清,知曉得再清楚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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