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蘭池與母親又說了一番話,這才出了寶榮居。


    她仔細一盤算,發覺陸麒陽的生辰快到了,正正好好是年關前十五日的時候。前世,她給陸麒陽送了一壇好酒,那壇酒是春日就備下的,現在還擱在庫房裏頭。可這一世,要是再把這壇酒拿來送人……


    多少覺得自己有點不用心了。


    前世的生辰,與今生的生辰,那可是兩件不同的事兒;要是都拿同一樣禮物來搪塞,她有些過意不去。


    也不知道那家夥還想要些什麽呢?


    不如親自去問問他吧。


    楚京城外的軍營,乃是京畿衛兵平日駐紮之地。放眼望去,便見得營房高聳、鐵甲森然,一眾士兵,皆是秩序井嚴。


    京畿都司的營房裏,忽然傳出一聲粗野的大喝來。


    「放你娘的屁!」


    眾兵士皆目光一凜,默不作聲,心知這是那鎮南王陸顯仁又來這裏了。


    鎮南王手擁眾兵,可是這京畿衛卻並不歸他,而在宋家下轄。隻不過,鎮南王家有個難管的兒子;為了讓兒子長進,鎮南王常常把他送來這頭磨礪一番。


    這鎮南王府的世子爺,那可是金嬌玉貴的皇室子弟;到了宋延德這裏,誰又豈敢真的磋磨他?隻不過是做做樣子,裝模作樣地讓陸麒陽跟著學些東西。


    從前陸麒陽能逃就逃,宋延德也睜隻眼閉隻眼,隻當做沒看到。好在近來世子爺脾性有所好轉,倒是常常往軍營這頭跑。


    饒是如此,可鎮南王仍是不滿意,逮著世子就是一頓教訓,譬如現在。


    營房裏,鎮南王一張兇麵繃得老緊,眼珠子死死瞧著自己麵前的陸麒陽,喝道:「你能有多大事?就你這整天遊手好閑的樣子,能幹什麽好事!叫你學,你不肯學,背點兒書,還不如對頭那五歲的小娃娃!買點兒別人不要的東西,倒是手腳大方!」


    見鎮南王發怒,宋延德連忙上去和稀泥,道:「王爺息怒,王爺息怒。世子爺近來上進了許多,那些軍書都是看的進去的,行軍布陣也能答上來些。」


    宋延德看著麵前這對父子,有些頭疼。


    他二弟宋延禮在二殿下陸子響身旁做事,那二殿下也不知是在想什麽,竟說定要招攬這鎮南王府;他自己也受了父親叮囑,必須得好好招待這對父子。


    陸麒陽就算了,不過是介紈絝;可這鎮南王一發起怒來,卻是折磨得很。


    陸麒陽在父親麵前受訓,有些灰頭土臉。他小聲辯駁道:「什麽‘別人不要的東西’?那可都是些寶貝。日後賣了,那是定然能發大財的。」


    「發大財?你老子我缺錢?」


    「也沒說一定要賣啊!我這不是打算送人嗎?」


    「送誰?」鎮南王冷哼一聲,「送你那群遊手好閑的狐朋狗友?」


    陸麒陽眼珠微轉,輕聲道:「隔壁那個誰誰誰……」


    鎮南王愣了一下,立即想起上次來自家的那個漂亮姑娘了。下一瞬,原本暴怒無比的鎮南王,麵上忽然雨過天晴,春暖花開。


    「送人啊?!好啊!」鎮南王搓搓手,興奮道,「送的對!妙啊!」


    陸麒陽輕舒了一口氣。


    他這個爹,真是不好搪塞。


    就算是活了兩輩子,到父親的麵前,還是討不得好處。


    就在此時,鎮南王方才還笑嗬嗬的麵孔又瞬間改了麵色,口中喝道:「不成!差點給你誆了!你今日又想偷偷摸摸溜走,你宋大哥都告訴我了!此事不得不罰!」說罷,鎮南王站了起來,一指外頭的方向,道,「你給我去搬糧草去!」


    一旁的宋延德聽了,連忙道:「那搬糧草有騾子就夠了,天寒地凍,何必世子爺親自去?王爺息息怒。」


    「就是要這小兔崽子親自去!」鎮南王道,「今日,除非神仙來救他,否則我絕不會輕饒了這小兔崽子!」


    鎮南王方說罷,營房的簾帳就被撩了起來,一道輕柔女聲自外傳來。


    「世子爺在麽?」


    鎮南王抬起頭,卻見得那簾帳下站了個豔麗佳人,披著件滾細邊織花底的鬥篷,撩起簾帳的手指蔥白如玉,細嫩可愛。外頭不知何時飄起了雪,細細的雪粒子落於她烏黑發心與雙肩上,正悄然融為一團深色。


    瞧見鎮南王也在,她露出輕詫之色,菱唇微啟,問道:「王爺也在?」聲音嫋嫋娜娜的,極是動人。


    鎮南王嘴巴張了又合,合了又張;再瞧瞧一旁的陸麒陽,鎮南王心道不妙。


    今日,除非神仙來救這小兔崽子,否則他決不輕饒。


    現在,神仙來了!


    沈蘭池向鎮南王行了禮,再起身時,卻發現王爺的臉上帶著好大一團笑。平日裏兇惡鐵血的人,因著這個笑,竟變得有些傻憨憨的。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世子是隻紙老虎 卷二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楚嘉恩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楚嘉恩並收藏世子是隻紙老虎 卷二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