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善芳笑容依舊,答道:「蘭池表妹不熟我,也是自然的,我不久前才來京城呢。我閨名喚作善芳,表妹喊我一聲‘芳姐姐’便可以了。」


    「哦?哪兒來的姐姐?」沈蘭池又問,「我姓沈,我娘姓季。季家的女兒,可不曾有嫁給肖家人的。」


    「這……」肖善芳的笑容微僵,道,「我是你伯母沈二夫人那邊的親戚,她是我的姑姑。」


    「姑姑?」沈蘭池作恍然大悟狀,狀似不經意道,「原是京城肖家的女兒。可京城肖家的女兒我都認識,隻得三個,肖寶姮,肖寶嫿,肖寶妤。你是哪個?‘善芳’可是小字?」


    肖善芳愣住了,笑容訕訕,聲音漸低,小聲道:「我不是京城肖家人,是淮西那頭的。早年與他們分了家,今年才到京城裏來……」


    卻聽得陸知寧冷笑一聲,道:「二房拐了十八道彎的親戚,也敢說是沈二小姐的表親?她的表親裏有天家血脈,你可配的上?!」


    陸知寧與沈蘭池是表姐妹,她聽得麵前這個姿態粗野的鄉下小姐也喊沈蘭池「表妹」,心底大為光火。


    肖善芳本就是個直愣性子,被陸知寧居高臨下地冷冷一嘲,立刻氣道:「不是就不是!我還稀罕了她這個表妹不成?真不會說話!」


    肖善芳來到京城後,便一直在肖玉珠這兒住著,不知道這楚京城中遍地權貴,她誰也得罪不起,隻道這裏和老家一般,能讓她快言快語。


    陸知寧何等身份?見她被冒犯,陸知寧身後的丫鬟、嬤嬤立刻板起了臉,一個接一個地教訓起肖善芳來。


    「真是好大的膽子!竟敢衝撞江夏郡主!」


    「哪兒來的野丫頭,竟敢在郡主麵前大放厥詞!」


    沈庭遠見狀,連忙擱下畫筆,道:「知寧表妹,我也不認識這肖姑娘是何人。但肖姑娘在此冒犯了郡主,乃是安國公府失察之過,庭遠代為賠罪。」


    「代賠什麽罪?」沈蘭池道,「是誰衝撞了郡主,就要誰自個兒擔著,你個書呆子眼巴巴湊上去討什麽罰?」


    被親妹妹教訓了,沈庭遠訕訕。


    肖善芳聽到這群仆婢口口聲聲說著「郡主」,嚇得魂飛魄散,二話不說便跪下磕頭,行了個拜祖宗的大禮,姿勢極是誇張,像是戲文裏求饒的醜角似的。


    陸知寧的婢女見了她跪拜的姿勢,都笑出聲來。一個嬤嬤道:「郡主不必與這野丫頭置氣,迴頭與沈大夫人知會一聲,將這野丫頭逐出府去也就是了。」


    陸知寧自己也險些笑了,她對沈蘭池抱怨道:「你們家怎麽什麽人都往府裏招?我長這麽大,還從沒見過這麽蠢的丫頭!」說罷,又扯了扯沈蘭池的手,道:「我們去別處逛逛吧。」


    沈蘭池有些無奈。


    前世,這群肖家人被沈庭康轟出了家門,哪有肖善芳什麽事?要不是在這裏碰上了肖善芳,她還以為這輩子也是如此呢。天曉得肖玉珠是發了哪門子瘋,竟然留下了這群窮親戚,也不知道是在打什麽壞主意。


    反正陸知寧都發話了,估摸著這肖善芳今晚就會被轟出去,管她呢。


    沈蘭池柔聲說好。她二人剛走了幾步,沈蘭池就發現自己大哥也飛快地貼了上來,緊緊地跟在自己身後,忙不迭地一道走了,連桌上的畫卷也來不及收,像是躲什麽洪水猛獸似的。


    走了一段路,沈庭遠湊到蘭池耳邊,輕聲問道:「妹妹,那肖姑娘口中的燈會,好玩麽?」


    「你問我作甚?」沈蘭池白他一眼,「我娘又不讓我去。」


    「你瞞不過我。」沈庭遠道,「你偷偷摸摸去了好幾次了,還是和世子爺一道去的。你若是不老老實實和為兄說話,小心為兄把這事兒告訴娘。」


    「哎,你這人……」沈蘭池微惱,嘟囔道,「你怎麽就忽然想去那燈會了呢?」


    沈庭遠腳步漸慢,白皙麵孔微紅,口中囁囁道:「沒……沒甚麽。不過是想著,有個人……會喜歡這等熱鬧的地方罷了。」


    江夏王妃和陸知寧在安國公府待了一日,用過晚膳才告辭而去。江夏王妃前腳剛走,後腳沈大夫人便遣人去了二房,說那肖善芳衝撞了江夏郡主,言辭無禮,要肖氏將她和那群吃幹飯的窮親戚一道轟出家門。


    江夏王妃與陸知寧可是實打實上了皇家族譜的人,又豈是肖善芳能得罪的起的?肖善芳聞言,驚得七魂去了六道,當夜便哭哭啼啼地開始收拾行李,隻等著明早就被踹出楚京城去。


    肖善芳正在收拾行囊時,那頭肖玉珠卻到了她房裏,道:「善芳,你若是要留下,也不是沒有法子。隻不過如今你得罪了那江夏郡主,情勢緊迫,必須用些手段。」說罷,她又低聲仔細與肖善芳說道了幾句。


    肖善芳一邊擦著眼淚,一邊懵懵點頭。末了,她破涕為笑,道:「姑姑真是好計謀!」


    聽得她叫自己「姑姑」,肖玉珠心底嫌棄,麵上卻分毫不顯,隻是笑道:「你庭遠表哥生性溫文,乃是表裏如一的翩翩君子。日後你嫁了他,自然有享不盡的福氣,你也能久久陪著姑姑了。」


    肖善芳麵泛嬌羞之色,想入非非,腦海裏已浮現出變成沈家少夫人時的模樣來。


    這二女各懷迥異心思,麵上笑意融融,誰也不知道門外站了個細細瘦瘦的小姑娘。這小姑娘打扮得極不起眼,額前墜著厚厚的劉海,幾要遮去半副眼簾,正是沈家二房的庶出女沈苒。


    她靜然無聲地在門前聽了一會兒,立刻朝大房去了。到了馥蘭院,沈苒與沈蘭池悄悄說了幾句,又像個無事人似的,低垂著脖頸兒迴去了。


    沈苒一走,沈蘭池就去見了母親沈大夫人,將沈苒所說言語又仔仔細細轉述一遍。沈大夫人聽了,拉長著臉,道:「這肖玉珠真是異想天開,想把遠房侄女嫁給庭遠,還要折騰什麽‘捉奸在床’?她以為我們大房的下人也一點兒規矩都不懂,隨隨便便就能把丫鬟放到爺們的床上去?」


    說罷,沈大夫人嗤笑一聲,盡是蔑意。


    沈大夫人說的倒是不假,她的兩個陪房俱在後宅淫浸十數年,將這大房管理得妥妥帖帖,無人敢亂了規矩。而二房就大為不同了,丫鬟們簡直如那八仙過海似的,用著各路神通去爬主子的床。從前沈庭竹還在時,不知鬧過多少拈酸吃醋之事。


    如今肖氏將這醃臢主意打到了鐵板一塊的大房頭上,那豈不是惹人發笑?


    「這肖玉珠竟敢算計遠兒,真當我沒長眼睛?」沈大夫人心底不屑,又怒意微動,麵上反笑道,「她不是要送那遠房侄女兒到爺們兒的床上去麽?好,我就助她一臂之力!」說罷,她又對蘭池道,「你瞧著點,以後嫁了人,若是妯娌裏也有肖氏這樣拎不清的,便要把她的氣焰往死裏打壓。」


    沈蘭池在腦海裏一盤算,想了想陸麒陽家的那群親戚——陛下,太子,二殿下,王爺,郡主……得了,她還是省省吧,真是累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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