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桐映心底有怨,立即找了二哥沈庭康,兄妹兩人一合計,沈庭康道:「絕不可讓娘再這麽錯下去。兄長犯事,已給安國公府添了汙名。小妹日後還要嫁入東宮,豈能再被拖累?」


    沈庭康向來有主意,當即便使了點銀子,動了些小手段。


    那頭肖氏散盡銀兩,終於說動了獄頭,願用一個身材相似的死刑犯將沈庭竹換出來。雖不能令沈庭竹如昔日一般風光,但好歹是保住了一條命,已足讓肖氏謝天謝地。


    隻不過,那獄頭意味深長地對肖氏說了一句話:「沈二夫人,這沈公子我是一定能給您換出來的。隻不過他本就被用了刑,身上必然有點傷,還望您不要見怪。」


    肖氏隻道是那笞刑的傷,忙不迭點點頭。隻要能保下一條命,那已是天大的運氣了。


    待沈庭竹被送出來,肖氏卻見到一副慘象。好端端的公子哥一身皮開肉綻,形容瘦削,瘋瘋癲癲,站都站不起來。見到肖氏,他像是個孩兒似的,哭得鼻涕眼淚橫流。


    待送到城外莊子裏,請來大夫一看,肖氏方知道沈庭竹的腳筋被挑斷了,渾身上下大傷六七處。不僅如此,還失了心智,變成了個又瘋又瘸的廢人。


    肖氏這才明白,獄頭口中的「身上必然有點傷」是個什麽意思,當即心痛難當,險些再昏過去。


    沈庭竹被人打傷至此,必然是有人暗中使詐,買通獄頭,想要他在處斬前便死在獄中。隻不過沈庭竹命大,熬了過來。會這樣幹的人,肖氏想破腦袋,也隻能想出大房那幾個。


    那沈蘭池被搶了太子妃的位置,懷恨在心;大嫂季文秀又一向看她不順眼。這對母女見她的兒子被抓了,便忙著落井下石!


    肖氏想到先前在公公沈瑞房前聽見的秘聞,心底新仇舊恨一疊,滿腔都是怒意。她望著眼前瘋瘋癲癲、淌著涎液的沈庭竹,心底立刻有了一個計策。


    沈家大房算是什麽東西?!這安國公府,本當是她家老爺的囊中之物!


    過了幾日,沈家大房來了客人。


    沈大夫人出身權貴季家,這季家世代顯赫,家中女兒自然個個都嫁的不錯。沈大夫人的長姊嫁給了江夏王為妻,出嫁後便跟著江夏王去了封地,隻在每年秋深時隨夫君返京,過了年後再迴封地去。


    一迴京城,江夏王妃定要把嫁到各家的幾個妹妹都探望上一遍,沈大夫人則是她頭一個探望的,年年如此,雷打不動。這迴江夏王妃上門做客,除了帶上江夏地方的禮物,還帶了沈蘭池的表姐陸知寧一道來。


    這陸知寧雖是沈蘭池的表姐,兩人卻不怎麽熟悉。一來是因為陸知寧常年待在江夏,一年都見不到幾麵;二來是這陸知寧乃是郡主之身,平時出入在側的也都是陸氏女兒、天家血脈,輪不到沈蘭池和她套近乎。


    得知陸知寧也要來,沈大夫人特意叮囑沈蘭池要仔細招待,把這個郡主表姐哄的開開心心的。


    江夏王妃上門那日,沈蘭池在母親的寶榮院裏見到了這對母女。


    王妃自是不用提,一身皆是富貴氣派。見了妹妹沈大夫人,便親親熱熱地說上了話,眉飛色舞,不容旁人打斷。那陸知寧就抬著小臉,端端正正坐在嵌花梨的繡墩子上。


    「郡主不如與蘭池一道出去走走?」沈蘭池問陸知寧。


    小郡主穿著湘妃色撒花洋縐裙,發心壓了朵翠生生的碧花盛,麵容嬌麗端正。她不是個文靜性子,穿著繡鞋的腳在地上晃來晃去,裏裏外外地劃著個小三角。聽到沈蘭池如是說,陸知寧立刻雙眼一亮。


    但她顧及自己的身份,不敢表露出興奮之意,隻是高傲地點了點頭,道:「沈二小姐帶路吧。」


    雖陸知寧麵上做出一副傲然樣子,其實心底還是很歡喜的。這麽多表姐妹的家裏,就屬這安國公府最富麗堂皇,還年年都翻新成不同樣子。她在江夏待得悶極了,就指望著在迴京的這段時日裏好好玩上一番。


    沈蘭池帶著陸知寧到房間裏小坐了一會兒,又帶她到園子裏轉了一圈。恰好遊到碧水湖畔時,卻見著湖畔的亭子裏有兩個人。


    坐著的是她的長兄沈庭遠,站著的則是個圓臉細眉的陌生女子。那女子穿著件琵琶襟的刻絲褂子,時不時露著牙齒笑一下。她一笑起來,便身子顛顛倒倒,一副粗野模樣,仿佛在鄉下看船頭社戲的村野農婦似的。


    沈蘭池走近幾步,仔細一瞧,才想起那女子是誰——這女子名叫肖善芳,是肖氏招待上門的窮親戚之一。


    話說這群窮親戚在二房吃肖氏的、用肖氏的,過足了癮頭。可不巧的是,天飛橫禍,沈庭竹出了事兒,肖氏自然是無心再管他們。


    沈庭康早就看這群窮親戚不順眼,便要趕他們出門。但不知為何,肖氏卻苦口婆心地留下了他們。不僅如此,肖氏對這個名叫肖善芳的遠房侄女格外好,這肖善芳的吃穿竟比二房的庶出小姐沈苒還要好。


    因為這事兒,沈庭康渾身不自在,連著好幾日躲在外頭不迴家,生怕母親一時犯傻,要把肖善芳塞給他做妾。沈桐映要學規矩,自是沒空理會這群人的,以是他們終日遊手好閑。這不,就在碧水湖畔看到了肖善芳。


    看到肖家人,沈蘭池便覺得沒有好事。二話不說,她便上前幾步,想看看這肖善芳在耍什麽花頭。


    小亭中設了書案,上鋪紙筆色墨。沈庭遠分膝而坐,麵前的畫紙上已淺淺描了幾支殘荷的杆子。待沈蘭池走近了,便聽到沈庭遠如是道:「肖姑娘,我們安國公府從無鬧燈會的習慣,怕是要令你失望了。且那日我也有應酬,恐怕不能幫忙。」


    以沈庭遠這樣的溫吞性子,能夠一口氣飛速說出這麽幹脆的拒絕之語,那簡直是菩薩顯靈。


    也不知道這肖善芳說了什麽?


    陸知寧見了,也有些好奇,問道:「這是你哥沈庭遠,我知道。那女子又是何人?是你堂家的姐妹麽?」


    肖善芳聞言抬頭,見麵前站著兩個妙齡女子。左邊的容色豔麗、顧盼生姿,乃是安國公府鼎鼎有名的沈二小姐;右邊的則一身珠玉華服,眉目傲然,一看也是非富即貴。


    肖善芳的心思立刻活絡起來。


    前幾日,肖氏方提點過她,要想長久地留在這安國公府,也隻有嫁進來這一個法子。安國公現在有兩位少爺,大房的少爺沈庭遠才名遠揚,又是個性情溫和的美男子,更讓肖善芳動心。


    但是肖玉珠這個遠房姑母也和肖善芳說了,憑她這樣的小家子出身,要嫁作沈庭遠當正妻是絕不可能的,還得想些辦法才行。這第一步,就是要沈庭遠知道肖善芳這個人,不至於以後娶了妻子,連她長甚麽樣都認不出來。


    以是,肖善芳特地挑了今日過來,要沈庭遠帶她去那燈會湊湊熱鬧。隻可惜她不是楚京人,不知道楚京的權貴之家是從不鬧燈會的。


    肖善芳心道,若是能與這沈蘭池攀上關係,興許沈庭遠就願意多多結識她。於是,肖善芳擠出個笑臉,對沈蘭池道:「原來是蘭池表妹來了。我剛來京城不久,還不曾見過燈會,這才想要庭遠表哥帶我去開開眼界。」


    沈蘭池聽了,似笑非笑,問道:「你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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