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我十歲。


    雖是女兒身,卻是我們村裏的土霸王。


    整個村裏的小孩兒沒有不聽我的話的。嗯,如果有,那就用拳頭讓他乖乖聽話。


    不過其實曾經也是有人反抗過我的霸權的。比如村口王屠夫家那小胖子,但後來被我打了幾頓以後就學老實了,頂著豬頭臉看見我,那“姐、姐”的喊得倒是相當歡快。


    後來也不知道怎麽了,那群弱得不行的小屁孩,就開始跟在我身後了,相當煩人。


    他們的父母也不管,還非常高興的樣子,即使……嗯,他們身上的傷其實根本就不是因為貪玩。


    但我一向在大人麵前是裝乖巧的,所以也不能真的把他們打跑。隻能無奈地默認了這一群小屁孩成天跟在我身後。


    當然,其實有人我還是願意帶著的。


    比如那一直喜歡穿花花裙袍的小丫。這小妮子極愛美,又隨她娘生得極為標致,她阿爹阿娘一向極為寵愛她,所以這小丫頭早早就會了打扮,發髻也向來是極為精致,額上的花鈿也是極為好看的,也會描了眉。


    那時我根本不懂這些,隻是覺得這小丫頭看著很是令人歡喜。


    但那群混小子卻慣好欺負她,一次正好被我撞見了,就直接給了他們保證終身難忘的教訓。


    於是從那以後,小丫就喜歡跟在我身後了。穿著花裙子十分努力地跑著,也要跟著我。


    當然,這以後也沒有人再敢欺負她了。至多也就是拽一下她的頭發,隻要她不哭我還是懶得管的。


    我就在村裏成天帶著一群小孩橫行霸道。去這家討點零嘴,去那家鬧些亂子。有時會被大人們打發去幹活,也就嬉鬧著弄弄。哦,是我看著他們嬉鬧,畢竟我還是十分不屑這些小孩的。當然,活我也是不會幹的……


    “花姐……”


    沒錯,花姐就是我。大名劉大花,我阿爹看我是個女娃子,就給了我起了個這名,以為我會像是花骨朵一般的女孩子……


    咳,扯遠了,我吐了嘴裏的芒草,看著這湊到我身邊的小丫頭,隨口問:“怎麽了?”


    我不問還好,剛一問就見這小丫頭眼淚啪啦啪啦地往下掉。


    瞬間我就覺得頭皮發麻了!


    要知道我花姐天不怕地不怕,就怕這小姑娘家家的掉眼淚了。


    “你你你別哭,有什麽事說。”


    嗯,我是嗆到了口水,絕對不是結巴。


    這一說就更好了……這小妮子直接撲了過來:


    “花姐……掉、掉了……”


    那雙看著我的眼睛跟我家那被我覬覦了很久的肥兔子似的,紅紅的。


    “你慢慢說,什麽掉了。”


    這小妮子抽抽了半天,我才終於搞了清楚,原來她今天把她阿娘最愛的那個鐲子偷偷帶出來了,結果玩的時候不小心掉到了村邊的大坑裏。


    “行了,我去給你撿迴來,別哭了,再哭就不好看了。”


    果然這話一說完,小丫頭就瞬間沒了聲音,憋得臉蛋紅紅的,但那淚珠珠卻也真的沒掉下來了。


    旁邊那群偷聽的小子就湊了上來。


    “花姐,你要去撿啊。”


    “可那大坑很深啊,怎麽下去啊……”


    “不對你個傻子,應該問花姐怎麽上來。”


    “切~”我懶得理這群蠢小子,“當花姐是你們啊。”


    然後,我表麵輕輕鬆鬆,但其實也有些艱難地下到了坑底。那群跟著來看熱鬧的小屁孩果然都紛紛露出讚歎崇拜的表情。


    當然,我是不會在意這種東西的,嗯。


    我在那些雜草和亂七八糟的東西裏終於找到了那亮眼的鐲子。


    我撿起,衝小丫揮了揮,瞬間這小丫頭就破涕為笑了。


    “花姐!好厲害啊!”


    “太厲害了,果然不愧是花姐!我可不敢下去!”


    “花姐花姐天快黑了趕快上來吧,千萬別讓爹娘他們看到了。”


    “行了。”我撇撇嘴,這群小孩真是吵鬧。我怎麽會天天和這麽蠢的一群小屁孩一起玩,不就下個坑麽。


    然後,嗯,我發現……


    這大坑似乎真的並不是那麽好爬上去的。


    我一臉淡定地看著他們:


    “天快黑了,你們趕緊迴去。聽見沒,不然一會兒他們來找了。”


    “可,可是,花姐你還沒上來啊……”


    “所以我讓你們快迴去,省得他們來找,還有不要告訴我爹娘他們。聽到沒,快去!”


    “哦哦。”這群小孩紛紛都跑了。


    嗬,果然是一群蠢孩子。


    不過,還剩一個。


    “小丫,你先迴去,別讓你阿娘擔心,一會兒我把鐲子偷偷給你送去。你快迴去先纏住她,別讓她發現鐲子丟了。”


    “可、可是……”


    “乖,快去~”我在坑裏衝她喊。


    小丫頭扭著臉,還是乖乖地走了,三步一迴頭,那一張小臉皺著,擔心地看著我。


    嗬,我花姐還用你們擔心麽,走吧走吧,趕緊走。我衝她揮了揮手。


    這樣……


    就不會發現我……根本上不去了。


    嗯,我坐了下來,倚著坑底一棵歪脖子樹,低頭把玩著那鐲子。


    像我這種假小子還真是第一次見這種女孩子家的玩意。


    嗯,亮閃閃的,確實好看。


    不過很快我就玩膩了,而天也徹底黑了。


    “咕嚕嚕~”


    我捂了肚子,把臉埋在了兩個膝蓋間。


    爹和娘還沒有發現我沒迴去麽。


    那群小屁孩不會真的沒有告訴他們吧。


    真餓啊……


    好冷啊……


    我迷迷糊糊地閉上了眼。


    再睜開眼的時候,卻是被一陣巨大的聲響吵醒了。


    那聲音是人的喊聲?我抬頭看著村子的方向,那裏很亮很亮,是火光亮的眼色。


    都是來找我的麽?


    我在這裏啊。阿爹阿娘,花兒在這裏啊……


    我站了起來。


    卻忽然感覺到了什麽。


    有些不對勁……那聲音,太大太響,那火光,太亮太灼眼。


    我心裏驀地一悸,一種很突兀卻極為恐怖的涼意竄上心頭。


    我也說不出來那是什麽感覺,但它驅使著我拚了命般瘋狂地往上爬。


    那本來十分高聳陡峭的大坑,就被我輕而易舉地爬了出來。


    但我這時沒有絲毫慶祝的心情,我拚命地向村裏跑著,鞋子跑掉了,我根本就沒有管,赤著腳跑得更加瘋狂!


    我心裏隱隱有一種感覺,仿佛若我不再快一些,就會遺恨終生似的。


    然後,我就見到了令我一生都刻在了血肉裏的畫麵……


    有聲音抑製不住的欲從我喉嚨咆哮而出!


    ——卻猛地被一隻手緊緊捂住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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