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她一生中最後一次唿吸到自由的空氣。


    她也是在那裏,遇上了年輕時候的芳華。


    芳華是一個神秘組織的成員,這個組織遍布吳國,卻不為吳國上下所知。


    芳華稱唿這個組織——薄命樓。


    薄命樓是吳國陛下手中三支暗衛之一,隻是三支暗衛各司其職。


    幽冥主監察百官,收集情報。


    斷雪主暗查州府,掌控軍隊。


    薄命主司卡師官吏情報,兼具暗殺職責。但卡師一般都心高氣傲,出身不凡,如何會輕易對薄命低頭。


    薄命無力震懾卡師,自然落得個尷尬地位。


    當年,芳華曾經邀請她加入薄命,但張氏考慮再三,還是拒絕了。


    為薄命樓效力,一生都不得解脫,她以為她可以做個平凡女子,沒想到最後還是沒有逃出魔爪。


    李淑慎能遮掩身份這麽久,也是芳華看在她們早年的交情上出的手。


    薄命樓樓主隻有一個名字,命主。現任命主是一位野心勃勃的女子,她利用女子柔弱的表象,在陛下麵前屢屢建功,讓本邊緣化的薄命樓短短幾年,就已是風生水起。


    芳華現在也已經是薄命樓的老人了,手裏自然有兩分勢力,能把李淑慎送入州牧府,張氏一點也不意外。


    但她們借著芳華之手才入了府,以後的日子怕不好過。對張氏而言,與其眼睜睜看著女兒落入塵埃,還不如就此一搏,她們也算是有靠山的人了。


    季青雲還沒有進門,就看見了母親身邊的姑姑念姑,便知母親是真的來了。


    “孩兒見過母親。”


    季青雲在念姑進屋稟告過後,才入內行禮,規規矩矩磕了頭,這才起身,帶著幾分抱怨的語氣開口道:“娘,現在兵荒馬亂的,你怎麽到益州來了,等益州的情況好些,我會去接你的。”


    其實洛陽更好,他們不是說好了,他衝鋒陷陣,母親安享晚年嗎?


    季母一頭青絲都已經成了銀發,臉上雖然有幾絲皺紋,但也能窺見年輕時的幾分風華。


    二十年前的季母一定是個大美人,就是不知道季父是何等的英雄氣概,才能配得上這樣的佳人。


    “青雲啊,娘老了,你也長大了,有時候娘真的後悔,為什麽當年要……”


    “娘——”季青雲打斷了母親的話,看著一屋子丫鬟,都不知道娘這次到底是怎麽了。


    “青雲,你是不是煩娘了,娘也知道,都是娘的錯,但你也不小了,對自己的婚事也該考慮一二。如果你父親在,早就給你訂婚了,何須讓你蹉跎至今。”


    季老夫人也知道是自己說錯話了,但該說的還得說。她是青雲的母親,她不管誰管。


    “娘,好男兒先立業後成家。我這裏還一攤子事呢,哪有時間考慮這個!”


    季青雲有點為難,說道成親,他第一時間眼前晃過師妹身穿綠色嫁衣的模樣,好像挺美的。


    季老夫人早就知道兒子會這麽說,“好了,我這裏有個丫頭,跟在我身邊也一年多了,乖巧懂事,就便宜你這個混小子了。”


    季青雲傻眼了,他娘這麽不靠譜,讓他娶一個丫鬟?


    “臭小子,娘就知道你傻,這丫頭叫阿箬,給你……當個房裏人,別說娘不關心你,今天聽說和你一起進府的是個美人,還是美人榜第三十一的大美人,那個既然是寒門出身,也算有資格伺候你了。但說好,這樣的人都不能有名分的,你得懂規矩。”


    季老夫人知道這個兒子心腸軟,就怕被哪個聰明的女人給哄著給了名分。


    一個寒門女子,沒有資格成為季青雲的侍妾,更沒有資格給季青雲生兒育女。


    季青雲本想推辭,但對著母親嚴厲的眼神,退縮了,“是,母親。


    洛陽,曹家。


    驚鴻仙子翻著手中的書冊,越翻心情越亂,忍不住丟了出去。


    “排什麽美人榜,還不如排個英雄榜呢。”


    曹琇瑩二十五了,再不嫁人就真的沒的挑了。


    現在她手裏有三個人選,一個是幽州祭酒天琴公子;一個是並州祭酒狂刀;還有一個是揚州治中喬翼遙。


    雖然並州和幽州都是苦寒之地,但曹琇瑩追求者中這兩人身份最高。


    但二人都是儒生,如果天長日久的待著,也不知會不會露餡。


    兩年前,曹琇瑩還是陳紫娟,她在雲中郡偶遇因喪夫來北地散心的孿生妹妹曹琇瑩,那個時候她因張母的折磨和張雲騎的冷淡而恨透了張家,連對自己的兒子張友也沒有多少慈母心腸。


    和陳紫娟長的一模一樣的曹琇瑩的出現,讓本就心硬的她靈機一動,想到了一個逃離張家的好辦法。


    陳紫娟的計劃是殺死曹琇瑩,將她的屍體偽裝成陳紫娟,然後她將以曹琇瑩的身份迴到曹家。


    陳紫娟先是借著敘舊的名義將曹琇瑩留在雲中郡,幾天後做好準備用毒藥毒死她。


    沒想到曹琇瑩因為是卡師的原因,居然隻是瘋了。沒辦法,陳紫娟隻好改變計劃。


    陳紫娟在家中故意頂撞張母,讓張母失手推了她一把,陳紫娟順水推舟傷了腦袋。


    從那天起,她就開始不定時發瘋,說自己是自己的孿生妹妹曹琇瑩,她要離開張家,她想要迴家。


    剛開始張母以為是陳紫娟故意裝瘋對付她,很是生氣。但每次陳紫娟裝瘋後,都很有誠意的對張母道歉,說自己有個妹妹,在5歲的時候走丟了,這件事成了她們家的一個心結,她意識不清醒的時候,才會胡言亂語,和張母那一推沒有任何關係。陳紫娟這麽一說,張母本來就犯嘀咕,是不是因為她,兒媳婦才生病的,這下終於確認了。


    張母後悔的不得了,雖然對兒媳婦還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但起碼陳紫娟的日子是可見的好起來了。


    但一段時間後,陳紫娟發瘋的時間越來越長,直至有一次居然瘋著跑了出去。


    等張母費盡心力找迴來的已經是毒瘋了的曹琇瑩。


    而陳紫娟卻以曹琇瑩的身份來到了洛陽。


    她敢這麽做,自然是有依仗的。


    驚鴻仙子看著自己房間正中放著的煉丹爐,世家總有癡迷煉丹的卡師,驚鴻仙子也喜歡這些,好像也沒有什麽奇怪。


    實際上,這個巨大的煉丹爐卻不是用來煉丹的,而是驚鴻仙子的奇遇。


    驚鴻仙子得到煉丹爐後,就預感到自己暗無天日的日子終於到頭了。


    很快,她就看見了曹琇瑩。她覺得,這是老天都在暗示她動手。


    雖然中間出了一點岔子,但所幸結果是好的。


    驚鴻仙子的這個煉丹爐,煉的不是丹藥而是卡牌。她每七天就可以抽一次卡,一般都是白色卡,運氣好可以抽到綠色卡,從她得到寶爐近三年,隻有一次抽到藍色卡,至於還有沒有別的級別更高的卡,驚鴻仙子就不知道了。


    十張白色卡可以在煉丹爐裏合成一次,有一半的幾率得到綠色卡,十張綠色卡有百分之二十五的幾率可以合成藍色卡,同理,十張藍色卡可以合成更高級別的卡。


    白色卡無用,綠色卡她不是卡師用不了。


    煉丹爐一個月隻能用一次,而《戮仙》便是他唯一合成的藍色卡,這張卡幫助她冒充了儒生。


    驚鴻仙子可以讀取《戮仙》的內容,然後以儒生的身份發行,也可以用《戮仙》這張藍色卡冒充作品卡牌,卻不能以儒生的方式,通過卡牌具現一本書或者具現書中人。


    這也是無數人見過她的作品卡牌,承認她是儒生的原因。


    她不能當麵具現,就隻好把自己包裝成擁有作品卡牌的儒生,不然,做個還沒有具現卡牌的天賦巨大的儒生,不是更好麽。


    而且,她還可以以這個為借口,不去參加複土計劃。要知道,在她的作品卡牌為《戮仙》這個消息得到她的承認後,就有一些儒生找上門了。


    儒生的確是很團結的一種人,他們理所應當的認為,隻要擁有了強力的作品卡牌,就應該參加複土計劃,現在邊郡一州一個儒生,不是儒生們傲慢,而是沒有多餘的人手。


    現在儒生不確定墨筆書生有沒有形成作品卡牌,但不是有個跳出來的驚鴻仙子嘛。


    他們一點也不嫌棄驚鴻仙子是女子,而且能寫出《戮仙》這麽大氣恢弘的作品的人,怎麽可能讓他們失望。


    驚鴻仙子沒辦法,隻好先斬後奏,放出不會出仕的風聲,又轉頭告知他們,是有人不滿意一個女子出仕,這才故意陷害她的。


    那些人不認為不出仕對一個儒生有半分好處,自然以為她是被人害了。


    可一諾千金,就算這話不是驚鴻仙子說的,也因為很多名士對她的讚揚而讓驚鴻仙子失去了否認的機會。


    有了這一出,驚鴻仙子才能安穩的給自己挑一個好下家。


    本來驚鴻仙子是不急的,但出了一個重崖居士,又出了益州漢壽亭侯喬靈,把她的風光遮的嚴嚴實實的。


    沒錯,漢壽亭侯喬靈,就在昨天,朝廷已經議出了給益州牧季青雲和益州治中喬靈的賜號。


    益州牧季青雲賜祿鄉侯,益州治中喬靈進益州祭酒職,賜漢壽亭侯。


    漢壽亭侯喬靈的橫空出世,對驚鴻仙子的影響堪稱致命。她連這吳國唯一女儒生的身份都保不住了。


    而且喬靈優秀的讓很多儒生都甘拜下風,她驚鴻仙子何德何能,還能得到這天下第一美人的名頭!


    可惜,這榜單在八月初就排好了,而且發行榜單之前,居然沒有一個人知道益州儒生是個女子。


    本來美人榜和益州儒生有什麽關係呢,誰知道就這麽寸,益州儒生居然是個女子,還是出身世家的少女。


    驚鴻仙子和喬靈想比,一個出身寒門,假的。一個出身世家,還是大名鼎鼎的五姓七家李家旁支之女。


    一個隻有一本《戮仙》問世,一個卻已經坐上益州祭酒,整頓政務,坐鎮中軍,收複國土八萬裏。


    現在的她居然隻能稱得上沽名釣譽這四個字了。


    什麽‘洛陽曹家之女’,什麽‘吳國十二儒生中唯一的女儒生’什麽‘除驚鴻仙子曹琇瑩無人敢為第一’。


    可笑啊,真可笑,她陳紫娟步步算計才走到今日這一步,居然得到的是這樣的結局。


    侍女願心小心的推門進來,正好看見一片狼藉的桌案,願心放下茶盅,小心的開始收拾。


    “姑娘,這是怎麽了,你給願心說說,也許願心能幫到姑娘呢?”


    願心是曹琇瑩來洛陽的路上救下的孤女,對她最是忠心。


    “沒什麽,還不是那個漢壽亭侯!”


    願心心中了然,益州祭酒大人啊!


    “姑娘,剛剛我進屋前,看見台階上放著一封信,是給姑娘的。”


    信?什麽信?難道又是哪個神通廣大的愛慕者?


    曹琇瑩收到這樣的信也不是第一次了,自然不驚訝,直接拿了裁紙刀,小心打開信封。


    展開一看,一個個血紅色的小字直接撲麵而來,曹琇瑩嚇的手一抖直接把紙丟了出去。


    願心趕緊撿過來。


    “上麵,上麵寫的是什麽?不用給我,你念,你念就好。”雖然驚鴻仙子很害怕,但更害怕信上有什麽要命的信息。


    願心從善如流,直接展信讀道:“娘親,母子相隔兩載,兒子對母親甚是想念。兒因路途遙遠未能盡人子孝道,特送一消息,希望能解母親燃眉之急。兒無意中得知,幽州祭酒天琴公子有一青梅竹馬,乃揚州祭酒之表妹喬挽風,二人年幼相識,天琴公子怕非母親良配。並州祭酒狂刀早有紅袖添香,求娶母親不過是因和人打賭,對母親沒有半分愛意,也非上好之人選。望母親千萬斟酌,女子婚事何其慎重,盼母親如意,兒有敬上。”


    什麽,驚鴻仙子忍不住打翻了茶盅,是張友,她的兒子張友,他怎麽知道她在洛陽,還準確的把這封信送到了她的院子裏?


    “姑娘,這位小公子……”願心很驚訝,雖然曹琇瑩之前曾嫁過人,但沒聽說她還有個兒子啊!


    願心扶起驚鴻仙子後,馬上開始收拾桌案,怕濕了信,直接放的遠遠的。


    驚鴻仙子這會兒終於從驚慌中恢複過來,“小公子?他算什麽小公子!不過是個普通人出身,連成為卡師的資格都沒有。”


    “那——”


    驚鴻仙子揮揮手,“雖然不知他是怎麽得到消息的,但事關終身,我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驚鴻仙子猜測,這封信與其說是來自十一歲的兒子張友,不如說是來自某個匿名送消息的人。


    “那姑娘,我們選揚州治中喬翼遙?”既然幽州祭酒和並州祭酒都不是好人選,剩下的好像隻有這位了。驚鴻仙子對有救命之恩的願心很是信任,願心自然知道驚鴻仙子的打算。


    “不,我要好好查一下,誰知道這位送信的人是盼著我好,還是盼著我不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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