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英請喬母在院子裏坐了,畢竟寡婦門前是非多,他一個大男人不在乎,但也要考慮一下喬母。


    張英也是一個痛快人,他知道喬母找他什麽事,不用喬母說,就將他知道的都告訴了喬母。


    當年喬景峰是服役離開張家村的,按理來說,不過是一年一個月的勞工役,挖挖水渠,修修城牆也就是了。


    沒想到五年前正好趕上匈奴衝破了雲中郡的防禦,這才緊急調用了這批勞役。


    誰讓雍縣離雲中郡太近了呢。


    原本就是送送糧草,誰知道軍中出了內奸,糧草的押運路線被泄露,直接就被匈奴給抄了後路。


    押送糧草的隊伍拚死抵抗,最後才等來了援軍,但死傷慘重。


    本來喬景坤當時也是力戰而死,身上是有軍功的,但當時統領押糧隊伍的是個勳爵,為了將功抵過,把整個隊伍的軍功都算到他一個人身上了。


    軍中搶功這種事雖然管的嚴,但喬景坤他們本來就是臨時拉的壯丁,一群人又死的差不多了,再加上這位勳爵上麵又有人,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


    當時,張英也在這個隊伍裏,這才知道的一清二楚。說到底他們這些鄉下人在權貴麵前也不過是螻蟻。


    當時,能撿條命都是勳爵怕事情鬧大了不好收場,替已經戰死的同袍奪迴軍功這種事張英是想都不敢想的。


    現在,這件事已經過去五年了,更沒有翻案的可能。本來張英不想把軍功的事告訴喬大嬸的,但和喬大嬸說了兩句,不知怎的說著說著就都說出口了。


    “喬大嬸,喬大叔已經去了,凡事往前看,家裏還有好幾個孩子呢。”張英在心中歎了口氣,事已至此,活著的人還要活著,喬家要是有什麽事,他看著能幫就幫一把也算是對得起喬景坤的在天之靈了。


    除了在聽到喬景坤去世時候的情形外,她都表現的很平靜。


    謝過張英後,喬母就迴家了。


    “這個女人不簡單。”從張英房間出來一個坐在輪椅上的青年,大約二十出頭,就是臉色蒼白,像是生了重病。


    張英下意識的挺直了腰,看了一眼給男子推輪椅的同袍,鐵塔一般的漢子卻連一個眼神都沒有給張英。


    張英被這小子的假正經嘔著了,也顧不上他了,趕緊追問道:“軍師,您的意思是……”


    要是放在軍營裏,張英這樣有點小聰明的人問他,甄止戈是懶得解釋的,連剛剛提醒的話都懶得說,但在這個平靜的小村子裏養傷實在是太無聊了,他也不介意說一說。


    “張英,你是農民出身,一個村子裏普通的村姑是什麽樣子你不知道嗎?看得出來,這些年這個女人過得很不好,怕是連吃飽都做不到,這才生生餓成了這個樣子,本來八分的美人,也隻剩下了三分顏色。但也比很多女子亮眼一些。她到了院子裏,見到陌生人,習慣性的給外人展示自己最得體的一麵,行禮姿態標準,肯定是受過禮儀方麵的調教的。一個受過調教的美人出現在一個貧窮的小村子裏,本身是一個普通農民的妻子,你覺得合理嗎?”


    張英這才反應過來,軍師所謂的‘不簡單’是什麽意思。


    張英怕因為一個喬大嬸讓軍師覺得這裏不安全,本來軍師受傷失血過多,這才緊急尋找一個安穩的地方養傷,他好運的被挑上,可不想馬上就失去一個難得的機會。


    通過張英解釋,甄止戈知道了這個喬大嬸本身就是張家村人,她父親張尋是個賭鬼,可就是這樣的二混子不知道從哪裏娶了一個漂亮女人,生了兩個漂亮女兒,而且二女兒張梨花比大女兒張桃花,也就是喬大嬸還要貌美。


    當時張尋看著花容月貌的姐妹倆,就抱著奇貨可居的心思,經過一番運作,把大女兒賣到織錦鎮上一個姓劉的大戶人家做丫鬟,足足賣了50兩銀子。


    這對張家村人可是一個莫大的衝擊,一個普通的農家一年的花銷也不過四五兩罷了,這迴喬家僅憑大女兒的賣身錢徹底翻身了。


    當大家都覺得,喬家應該會用那50兩銀子買田安家的時候,喬父居然分文不動,那筆錢全部用於培養二女兒讀書。


    這是打著讓二女兒高嫁的主意。


    為了培養二女兒,竟然連大女兒賣了,聽說張桃花去劉家的時候連一身新衣裳都沒讓帶,一碗飽飯都沒吃啊,真夠狠心的,那可是親女兒。


    要是張尋真的一心培養張梨花,張家村誰人不得誇一句厲害,可沒想到,這賭鬼賭癮上來,居然把自家的二女兒給作價200兩壓到賭桌上去了。


    後來,為了湊夠贖二女兒的錢,就讓大女兒嫁了人,聽說也是那家大戶人家的下人。


    要是疼女兒的,自然不能這麽幹,畢竟當時賣大女兒的時候簽的是活契,這下,大女兒的一輩子都毀了,生生世世給人家當下人。


    雖然不賣大女兒,二女兒也完了。但是本來就因為二女兒犧牲了一迴大女兒的上半輩子,這又把大女兒的下半輩子給折騰進去了。


    後來,大女兒嫁的人出了事,她就用自己這些年攢的銀子給自己贖了身,迴到張家村後,看上了逃災逃到這裏的喬景坤,兩人成了親,隔年就有了孩子。


    也算是苦盡甘來。


    “所以,喬大嬸長的好是因為她娘好看,她們家姐妹都長的好。至於喬大嬸的儀態,那不是當了好些年的下人練出來的嗎?其實當年喬大嬸迴村裏時,才算是風華正茂,沒了喬景坤,這些年喬大嬸過得挺苦的吧。”


    就這樣也守著喬景坤沒有改嫁,還把幾個孩子都拉扯長大了,也是喬景坤的運氣。


    甄止戈沒想到一個村婦,身上發生的事也能寫出一折子戲了。


    “既然是曾經做過高門奴婢,那能從你口中套話也就不奇怪了。”


    說著便示意鐵塔漢子曹州推他進屋。


    什麽?套話?


    張英不但不笨,和同袍想比還有幾分小聰明,如果不是他從來都看輕女子,怕是也沒有那麽容易就被喬母撬開嘴。


    現在軍師提點,如果張英還沒有反應過來,那他就徹底沒救了。


    想想剛開始自己心中可憐人家,還打算著幫人家一把,這可真真是狠狠給了他一巴掌。


    “怪不得……”怪不得剛剛他居然連喬景坤被人貪了軍功的事都說了。


    “果然不能小瞧了女子啊!”張英打了個寒顫,以後找媳婦還是找個老實的鄉下婦人就好,不聰明不要緊,太聰明了他怕是連覺都睡不安穩了。


    “喬雪,你就收下吧,這是我大哥的一片心意,就算你不喜歡大哥也沒關係,就當正常的鄰裏之間的走動,就是別讓我拿迴去,要是讓大哥知道,我連這麽簡單的事都做不好,大哥一定饒不了我。”


    張冬杏趁著喬家隻有喬雪一個人,趕緊拿著一個紅薯來獻殷勤。


    剛開始喬雪說什麽都不要,她這才說是大哥給的,畢竟在鄉下,給愛慕的女子送吃的絕對是最有誠意的事了。


    喬雪看著張冬杏硬塞過來的紅薯,有點心動。可是,就這麽收下,是不是不太好。


    張冬杏發現了喬雪的動搖,果然,現在不過是一個普通村姑的喬雪還是很好對付的。


    “喬雪,你要過意不去,就送我一根紅頭繩吧,你用你的紅頭繩和我換紅薯,怎麽樣?”


    喬雪暈暈乎乎被張冬杏拉著進了自己的屋子,在張冬杏的催促下,將自己的首飾盒拿了出來。


    看著張冬杏在首飾盒裏挑挑揀揀,這才有了一點真實感,是了,她是用自己的紅頭繩換的紅薯,沒關係的,她這麽說服自己。


    喬雪的紅頭繩都是用剩下的繡線自己慢慢搓的,不值錢,當然,紅薯也不值錢。


    但紅薯能吃啊,這樣想想,還是張冬杏吃虧。


    張冬杏此刻眼睛充血,心跳如雷,一定要在這裏啊,她一點也不想和喬大嬸打交道,雖然不知道為什麽,可是每次一見喬大嬸她總覺得被看透了似的,無來由的心慌。


    幸虧喬雪的首飾盒裏東西並不多,很快她就看見一個黃色的珠子,這一刻,張冬杏深深的自己一定不是普通人,不然怎麽會有這麽大的福緣重生,都是這該死的喬家搶了自己氣運,才害的她上輩子一生孤苦。不過,很快一切都要迴到正常的軌道上去了。


    “咦,喬雪,你有這個啊!”張冬杏終於從首飾盒中拿出了自己的目標,一顆發黃的玉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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