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詣之他是不是也在這裏!”


    易殊歸的眼神變得異常兇戾,他站起身來便要衝向炎陽殿。


    他身上沒有中傀儡術的痕跡,為何突然情緒失控?


    扶桑遭人迫害不久,易殊歸便尋至暘穀,岑暮曉不禁懷疑是有人指使他過來打探扶桑是否身死的。


    岑暮曉臉上的笑容沉下來,久別重逢的喜悅被草木皆兵的疑心代替,她冷冷地問:“是誰派你來的?”


    易殊歸茫然地看著她,她冰冷的眼神能凝成冰渣,深深刺痛了他,隨後他苦澀地一笑:“你在這裏,我才過來的,現在看來,是我多此一舉。”


    岑暮曉攔在易殊歸身前,不讓他靠近扶桑的寢殿,她說:“師父師娘不是他殺的,他們早在你死之後就遭奸人所害,虛象中的他們是無自我意識的傀儡。”


    師父師娘已經死了,她在冥界見他們安好,她曾經再傷心,也早放下了。


    她陳述事實的語氣在易殊歸聽來卻無比心寒,冷得他汗毛直立,從頭到腳寒意陣陣。


    易殊歸不敢相信易寒和聶春瀅的命在她心裏竟這般微不足道。


    易殊歸在外麵就已聽說岑暮曉的“光輝事跡”,他本不信岑暮曉會做出為風詣之滅長恨門滿門這種殘忍瘋狂的事。


    他所認識的岑暮曉善良理智,她總說萬物有靈,在認識風詣之之前,別說殺人了,她是連打獵都不會打已有靈性的動物。


    麵對常人懼怕的魔,她一樣心存善意,不會輕易濫殺。


    就是這樣一個人,卻在風詣之受傷後屠戮長恨門滿門百餘人!


    那些人都該死嗎?就因為風詣之被刺了一劍,風詣之是墮神,神是不會死的啊,神不應該是為拯救蒼生而生的嗎?


    可風詣之幹了什麽?他先是袒護魔族,又墮為魔神,害岑暮曉和他一同入魔,進而害死更多的人!


    為什麽風詣之這種邪神能存於世間?


    既然風詣之不會死,岑暮曉有必要這麽激動嗎?


    風詣之究竟給她灌了什麽迷魂湯?竟能讓一顆赤子之心變為蛇蠍魔心?


    神若是不能拯救蒼生反而陷世間於危難,那神還算什麽神!


    他們這些修仙者從小的信奉的神靈若都如風詣之這樣,那信仰還有必要堅持下去嗎?


    他們修仙者修的是什麽仙!


    簡直諷刺!


    易殊歸凝望著岑暮曉,她變了,什麽都變了,自風詣之出現在他們的生活中,所有的一切就都變了,他們之間的關係再也迴不到從前。


    岑暮曉攔住他的動作,令他失望透頂、遍體生寒。


    他不是應當轉頭就走,留在這裏做什麽?


    留在這兒看著自己名義上的妻子與自己的仇人情意綿綿麽?


    “我親眼看見他殺的。”他兀自心存幻想,想著說清楚喚醒她,便能帶走她,他們還可以像從前那樣相處。


    就算做夫妻沒緣分,但至少他們隻剩下彼此,他們是彼此唯一的親人了。


    “我的魂魄也是他打散的,魂飛魄散之後,我存有意識,他殺了我爹我娘,我全都看見了,你不也看見了?現實和虛象,他殺了他們兩次!”


    “對不起。”岑暮曉緩和臉色,誠懇地道歉。


    “他抽走你的一魄是為救我,情況太過複雜,如果你願意聽,我都可以向你解釋清楚。”


    “解釋?”易殊歸眼裏紅血絲密布,他閉上眼再睜開時淚水奪眶而出,“我不想聽你替他找借口,有意思嗎?是不是反複麻痹自己他不是殺人兇手,你就能心安理得地和他在一起?”


    易殊歸恨扶桑確有理由,岑暮曉不知該如何化解,其實根本沒必要化解。


    扶桑是什麽樣的人,她太了解了,正是因為內疚害死易寒和聶春瀅兩次,在虛象中,他才會往易殊歸的劍上撞。


    他當時一心求死,他該償的命都償還了。


    他甚至用著僅剩的精神力補全了死在魔神之力下的魂魄。


    他還能怎麽做?他該做的都做了啊!


    “殊歸,把你牽扯進來都是我的錯,你要恨就恨我吧。”


    易殊歸慘笑道:“你以為我不恨你嗎?”


    說罷,他憤然拔劍,指向岑暮曉。


    這一舉劍,他和岑暮曉將徹底反目,他不在乎了,父母之仇不得不報,他不能像岑暮曉這般被愛情衝昏頭腦。


    “你讓開,我本已是死人,既然有機會活過來,我便不會放過風詣之!就算再死一次,我也要殺他替我爹娘報仇!”


    天意弄人,前世的個中曲折,一時半會說不清楚,易殊歸怕是也不會相信。


    岑暮曉寸步不離地擋去易殊歸的去路,她向前一步,他的劍尖抵在她的心口。


    她堅定不移地說:“我不允許你傷害他,我不會再讓任何人有機會傷害他。”


    易殊歸握劍的手顫了一下,他的一顆心隨著她不辨黑白的護短而死。


    幻想破滅,心灰意冷。


    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語淚先流。


    她已經不是岑暮曉了,她是魔神,是他全然不認識的魔神。


    他該連她一並殺了,鏟除人間的兩大禍患。


    他倏忽想起他身死之際,她哭得痛心欲絕。


    她耗費全力都要救活他,她還答應嫁給他。


    如果,他就在那時死掉該多好。


    他本以為重活一次當可彌補前世的遺憾,他應當好好珍惜來之不易的機會。


    他錯了。


    重生術果真是禁術,不僅施術者會收到懲罰,中術者一樣逃不掉。


    為什麽要讓他活過來經曆失去父母,又失去她的痛?


    聽荷利用他,是衝著風詣之去的。


    罪惡的源頭都是風詣之!


    易殊歸牙關咬碎,聲線陰冷:“你別以為我不忍心殺你!”


    “那好,師父師娘的命就由我來還吧。”岑暮曉抓住他的劍刃,手掌頓時血流不止,她用力一握,直往自己胸口上刺。


    “你當真瘋了!!”易殊歸想抽迴劍,卻又恨自己仍不願見她受傷,沒人能一下子承受這麽多打擊,他已經精神崩潰,再也承受不住,他丟下劍幾乎是落荒而逃。


    岑暮曉喉嚨中湧上一口血,嗆得她咳嗽不止,她眼前發花,迷迷糊糊看見扶桑推門出來,向著她狂奔瞬行而來。


    好疼啊……


    原來一劍穿心居然這麽疼。


    扶桑卻經曆了一次又一次,想到這一點她心中更痛,如同心上的肉被剜去一般的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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