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這塊木頭卻隻是因為不願見岑暮曉難過才選擇不殺易殊歸,而並非為天下蒼生的安危著想!


    朽木!


    擺在扶桑麵前的有兩條路,世間存亡和岑暮曉的性命,兩者必須做一個選擇。


    就算扶桑當時並不知自己是天道分身,但這一世他是女媧精心栽培的神木,作為一個心懷天下的神靈選哪一個是顯而易見的。


    結果,扶桑竟自己納入魔神之力,想替岑暮曉去死!


    他選擇兩個都要?!


    狂妄!


    這大大超越了天道的預期。


    有扶桑相護,利用神靈已奈何不了擁有扶桑靈力的岑暮曉,天道便把目標轉移到凡間。


    天道要讓全人族和魔族畏懼魔神,聯手共同討伐魔神。適逢瓊林恢複神力,可讓扶桑和岑暮曉相互為敵,扶桑總該能死心。


    饒是扶桑這個假魔神被天下人背叛,被岑暮曉傷得徹底,他和岑暮曉之間也未真正自相殘殺,他仍不願傷岑暮曉分毫,死都要護著她!


    再到後來,這塊木頭越陷越深!反而更加質疑天道!


    扶桑強過其他分身能在人間顯形又如何!留他還有何用!


    天道的眼神變得一點也不像超脫世俗和天界的祖神,兇狠得比他言之鑿鑿會滅世的魔神恐怖更多。


    望舒一時愣住,望著這張與自己相同的臉,在外人眼中他這般的絕世容顏竟也有陰森可怖的時候。


    天也好,神也好,魔也好,不管是誰,墜入地獄邪念纏身的臉竟都不堪直視。


    天道森森道:“苗子長歪了就該拔掉不是麽?”


    望舒心道不妙,天道起了殺心!


    與他行不同的道便叫他不能容忍,他狠起來連自己一脈相承的分身都不放過!


    天道和帝俊還真像,望舒終於明白帝俊多年來在天界如魚得水的原因了。


    不是帝俊眾望所歸,而是天道的手段!


    望舒想逃跑,眼前光線卻逐漸暗淡下來,他在黑暗中迷了路,找不到出去的方向。


    他必須出去,岑暮曉遭受天誅,她需要他的照顧,他不能棄她於不顧。


    這裏仿佛沒有時間概念,望舒不知走了多久,在一片黑幕之下,出現一道裂縫,那道裂縫似被撕開似的,另一麵的強光透過來,他並未感到刺眼不適應。


    強烈的金光指引著他,他不受控地向著光亮走去,隨之而來的是灼熱撕裂的疼痛。


    他這具身體居然會痛了?


    他的那半縷微弱神識抵擋不住天道的施壓,如水汽遇上高溫正一點一點地蒸發消散,憑著他對岑暮曉深刻的執念才不至於散得太快。


    他努力保持清醒,在困境中艱難開口。


    “讓我再陪陪她,行嗎?”


    天道的身影愈發模糊,他的記憶似被一股不可抗的力量抽走,他記不得和天道說了什麽。


    天道這次是鐵了心要將他徹底消滅,連帶著這縷神識中關於岑暮曉所有的記憶他也要一並拿走!


    “不要!!”


    望舒感受到自己的記憶從自己的腦海流逝,他拚命去抓,猶如一捧沙,抓得越緊漏得越快。


    “等我和她道個別,我就迴歸天道,可以嗎?不要拿走我的記憶,我不想忘了她。”


    他的聲音低低的,脆弱得一片枯萎的落葉不堪一擊。


    他要再見她一麵,她受傷了,他得照顧她,他得陪她修複神木,他和她還要去平江城,他們約好的。


    他不能死,也不能忘,他不能再悄無聲息地離開她了,她怎麽受得了!


    天道驟然停下,十分茫然地看著他。


    他在乞求?


    不可一世的天道鴻蒙,連天道法則都不放在眼裏的扶桑神尊竟然為了一個女人在乞求?


    果然,隻有一半神識的他腦子不清醒!


    天道著實不懂,“這份記憶中的傷痛遠遠大過歡樂,你為何如此執著?”


    天道更不懂為何自己猶豫了,他能感受到扶桑對岑暮曉根深蒂固的執念,望舒似乎能幹擾到他的決策。


    天道更加憤怒了,卻又做不到一鼓作氣打散扶桑留下的半縷神識。


    瘋了,扶桑瘋了,他自己也亂了,他必須阻止扶桑的情感影響到自己!


    天道發狠震碎望舒體內的殘識,隻聽望舒淡淡地說:“你忘了,你也曾和我一樣執著,你就是我啊。”


    天道似被踩中痛處,臉色驟變,怒喝:“我才不是你!你隻是我的分身!你別妄想取代我!”


    “扶桑的另一半神識已被你強行拿走了,對嗎?”望舒突然平靜下來,他望著天道,照鏡子一般,他柔聲勸慰:“別抗拒了,心中有愛並不可恥。”


    天道暴怒:“閉嘴!”


    扶桑怎麽敢!竟敢影響到他!經曆了那麽多劫難依舊好了傷疤忘了疼!簡直冥頑不靈食古不化!


    不僅是望舒體內的半縷神識,另一半也不能留!


    天道氣得渾身發抖,那白袍獵獵飄揚,他身邊的雲彩極速攪動變幻猶如一潭沸水,那噬骨灼心的痛感襲遍望舒全身。


    “你越是發怒便證明我說的沒錯,不是嗎?”


    望舒笑著看他,仿佛在看一個不願承認自己錯誤的跳梁小醜。


    可眼前的這個人也是他自己,類同於他的另一個神格,他們之間雖分離開來,卻同宗同源,因此他看向天道的眼神不是嘲笑,更多的是唏噓。


    人最大的敵人不是別人往往是自己,就連天道也不例外。


    “望舒!望舒!”


    “師父!”


    望舒聽見有兩個急切的聲音在唿喚他,他頓時有了方向,尋著聲音飛出去。


    他驀地睜開眼,入目是她,好似周圍無物,他隻能看到她,她滿眼焦急,正拿手指覆在他眉心。


    岑暮曉問:“又做噩夢了?”


    望舒吃吃地衝著她笑,像含了蜜糖一樣甜。


    岑暮曉很久沒見過與扶桑相同的這張臉笑得如此開心了,以往扶桑笑起來眼裏卻總有幾分落寞,眼前這個笑得像二傻子的人是誰?!


    她竟有些心慌,難不成他不是扶桑?


    她推測望舒是不完整的扶桑,她既歡喜,又怕是自己想太多期望落空。


    望舒不說話,就定定地看著她,好像永遠都看不夠看不膩。


    岑暮曉深感迷惑:“你這家夥,也沒挨幾下天誅啊,被打傻了還是睡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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