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詣之沒了耐心,輕飄飄地看她,“我賞你的,你喝就是了,哪來這麽多廢話?”


    夫人、夫人、夫人!


    張口閉口夫人!聽得他直想炸毛。


    莫染聽著岑暮曉恭恭敬敬叫她“夫人”則是既高興,又弄不懂風詣之意欲何為,他好像生氣了,他在生什麽氣?


    “我不想離開這裏,我家人都死了沒地方去了,請魔尊收迴成命。”岑暮曉心一橫,端起酒壺一飲而盡,死就死,不就是癢幾天,她沒在怕的。


    風詣之手裏有魔兵,若是她現在離開九黎,日後想再進來便沒那麽簡單了。


    她隻能先留下走一步看一步。


    風詣之伸出手,手指握了握,想製止卻強行忍住。


    風詣之沒答話,岑暮曉轉身便想走,他又叫住她:“你不是要伺候我和我夫人用膳嗎?這是要去哪?”


    岑暮曉此刻隻覺自己是隻被捏住後頸皮的貓,被他死死捏在手裏又無力反抗,這種感覺實在太挫敗了。


    等望舒劍靈問世,她一定要狠狠把望舒揍一頓,要不是它來得慢悠悠,她何至於受這種苦。


    藥粉很快起效了,她身上由內至外貓爪撓心似得奇癢無比,渾身冷一陣熱一陣,她強裝鎮定,為風詣之和莫染盛粥夾菜的手止不住顫抖。


    風詣之接過碗,抬眸看她,很快又移開視線,悄悄吸了一口氣。


    她就這麽想留下找機會殺他麽?癢成這樣也不放棄。


    莫染不自覺地摸了摸肚子,舀了一勺粥放到唇邊,一麵道:“我打算讓旭啟帶兵去攻華山,兩日後是他們新掌門繼位之日,可殺他們個措手不及,這幫修仙的濫殺精靈,是該給他們點教訓了。”


    風詣之微微一頓,悄然留意著岑暮曉的反應,她卻麵無表情,眼睛都沒眨一下。


    風詣之淡道:“都依你。”


    岑暮曉無比難受,身上癢得受不了又不能去撓,聽著莫染說要攻華山,風詣之還答應了?


    師兄們和木童他們豈不是有危險?


    她雖不認同莊夫子遇花草木靈就殺,但也不想見華山遭此劫難。


    她得找機會瞬行迴去,通知大家做好防備。


    千年來魔族未敢大量發兵犯人族,風詣之一來到九黎就打破了這份和平,此人果真不能留!


    “華山新掌門叫元什麽……”莫染邊喝粥,邊道,“不記得名字了,我聽說他登上清霞殿時天降祥瑞,有一隻鳳凰繞著大殿飛了好幾圈呢,你說,天界誰下凡來幫了他?”


    “哪有什麽鳳凰下凡,不過是騙人的把戲。”說著,風詣之默默地往莫染碗裏夾菜,倒是讓莫染吃了一驚,後才歡欣地笑了笑。


    這兩個人你一句我一句,完全不在意旁邊有個人,小夫妻之間平平淡淡地過日子大概就是這種情景了。


    岑暮曉此刻無心管他們有多恩愛,在心裏盤算著如何把消息傳出去而不被發現。


    “師父父,你今天怎麽對我這麽好啊?”莫染輕輕咬著筷子,眨著水汪汪圓圓的眼睛看著風詣之。


    風詣之臉色一沉,唿吸似是有些淩亂,突然放下筷子,斥道:“不是說了別叫我‘師父’。”


    莫染在風詣之麵前完全就是小白兔一隻,見他不高興,她眼神中難掩氣憤,卻仍是連忙乖乖閉了嘴。


    “這次攻華山隻是警告,讓旭啟安分點,不要濫殺無辜。”風詣之有意無意地瞥岑暮曉一眼,她全身發抖,手指被她掐得青一塊紫一塊,他不由於心不忍,“你下去吧。”


    岑暮曉如獲新生般轉頭快步離去。


    “他們人族濫殺我們魔和植係精靈還少嗎?”莫染把碗筷往桌上一扔,“刀劍無眼,我可不保證旭啟會對華山手下留情,他連你的命令都陽奉陰違,又豈會聽我的?”


    莫染憋了好久沒發作,待岑暮曉一走,氣道:“我們人前假裝恩愛,假裝有孩子,不正是為了讓他們放鬆警惕,治治這些有反心的魔嗎?欲成事必有所犧牲,你又心軟了?”


    莫染瞪著風詣之,他並不看她,自決定和她演戲之後,他便是如此。


    有人在的話他會說一些她都意想不到的話,恍然讓她感覺迴到了五百多年前他們在暘穀相處的日子,可若是與她獨處,他便惜字如金,宛如一座永不可攀附的冰山。


    莫染隻覺一會兒置身溫泉,一會兒掉進冰窖。她痛恨這樣的他,對此卻毫無辦法。


    從前的他看似隨和愛笑,但骨子裏有神靈與生俱來的孤傲清高,他隻有在張顏麵前才會放下這份傲氣,他對待張顏總是溫潤細膩的,即使張顏傷透他的心,他卻依然不肯傷她分毫。


    莫染近乎歇斯底裏地質問:“又是因為岑暮曉對嗎?你怕傷了她。她傷你多少次了,扶桑,我真的不懂,她到底哪點比得過我!”


    她捂著眼睛,淚水止不住落下,滿腹恨意和委屈噴湧而出,顫道:“你當年救的是我!是站在你麵前的莫染,你什麽時候才肯迴頭看看我?”


    任她哭得傷心欲絕,風詣之仍是無動於衷,她哭著哭著自嘲地笑了。


    他就是塊木頭,他本沒有心沒有情,他從來不會哄人、心疼人,但他卻把所有的溫柔都給了張顏。


    果真,他愛的是那團魂魄,不是她這張臉,她再情真意切又如何?他絕不會有半點動容。


    風詣之起身朝著門外走去,語氣沒有一絲起伏:“我早已和你說清楚了,我來到九黎隻是與你合作,我們各取所需,你別在我身上白費心思,從你殺了岑沛和易殊歸,我和你就沒什麽好說的了。”


    提起易殊歸,莫染抹掉眼淚,幸災樂禍地笑出了聲:“岑暮曉恨你,恨你入骨,我會等,等著你的一顆心徹底死掉,你信不信她不會讓我失望?”


    好在,他無所顧忌地傷她,終也會被岑暮曉所傷。他越痛,她就越快活!


    她生不如死,便一定會拉著他和岑暮曉一起和她一樣活著如同死去,她會拚盡全力讓他們之間所有的希望盡數變為絕望。


    莫染望著他的背影,森然笑道:“扶桑,這輩子我們就這麽相互折磨下去吧,誰讓你愛錯了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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