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岑暮曉幾乎沒有猶豫,一口答應,倒讓聶春瀅有幾分驚訝。


    聶春瀅原以為她會拒絕,即使是她不願,她也一定想辦法逼她完成易殊歸的遺願。


    以從前她的性子寧願被逐出師門也斷然不肯嫁給自己不喜歡的人,如今這是長大了想開了?


    聶春瀅不由傷感,淚水再次模糊雙眼。


    若易殊歸還在世,他該有多高興。


    這傻小子為了去接她迴華山連命都丟了,不管岑暮曉是否真心願意,還算她有點良心。


    幾位長老同樣意想不到,易殊歸已死,讓岑暮曉成為易家兒媳便隻能配ming婚了,年紀輕輕的姑娘竟會願意嫁給死人。


    “你真的願意?”聶春瀅問道。


    岑暮曉眸光堅定:“我願意,以後師娘就是我親娘,我會替殊歸好好孝敬您。”


    她愛的人和她有不共戴天之仇,她和風詣之之間再無可能,她早已心死,這輩子更不會再對其他男子動心,留在華山報恩是她心中所願。


    聶春瀅擦了擦淚,道:“望莊師兄手下留情,我想盡快替殊歸迎娶暮曉過門。”


    傷筋動骨一百天,若是岑暮曉真的挨兩百戒尺,得養幾個月傷,聶春瀅不想再等了。


    聶春瀅打算好了,待岑暮曉過門,她便下山去尋風詣之,拚了她這條命也一定要殺了他為兒子和夫君報仇。


    莊夫子神色凝重,正色道:“不可,兩百戒尺是她該受的,聶師妹莫要因為太過悲傷罔顧華山門規。”


    規矩就是規矩,留岑暮曉一命本就壞了規矩,如今連罰戒尺也要留情,那日後華山豈不是人人都敢像岑暮曉這樣欺師滅祖、是非不分了!


    “罷了,那便這樣吧。”聶春瀅看岑暮曉一眼,神色複雜,她無法不恨岑暮曉,讓她吃點苦頭也好。


    岑暮曉自行前往戒律堂領罰,這頓打並不是為做錯事挨的,而是為彌補內心的掙紮和愧疚。


    戒尺一下下她的打在背上,每一下幾乎是皮開肉綻,一戒尺下去,雪白的衣衫上便是一道血痕。


    她跪在地上,緊緊捏著雙手,緊咬下唇,嘴裏漸漸湧上血腥。


    “曉曉!”


    木童衝到戒律堂,被幾個雲台峰的師兄攔下。


    “曉曉,你疼不疼?”木童巴在門口,邊哭邊問。


    岑暮曉抬起眼簾,扯出一個苦笑,痛得聲音發抖,卻懶洋洋地說:“不痛,撓癢癢一樣。”


    再痛能有易殊歸身重數劍全身經脈被挑斷痛嗎?能有易寒被貫穿心脈痛嗎?


    此刻,身體上的疼痛反而能緩解心中的悲痛。


    木童低聲自言自語:“你沒做錯什麽,為何要受罰,都是我的錯,我不該……”


    一句話還沒說完,元朗出現在她背後,緩緩道:“待小師妹的二百戒尺結束,你幫忙扶她迴落雁峰,我去請大夫上山。”


    木童身體一抖,隻迷茫地點了點頭。


    岑暮曉神色恍惚中發覺這兩個人之間不對勁,一定發生了什麽。


    說起來她才一個多月沒見木童,木童似是比之前更瘦弱了,簡直已到了麵黃肌瘦的地步,許是照料傷重的楚青青心力交瘁。


    二百戒尺完畢,她痛到忍不住低低叫了一聲,趴在地上喘息,鮮血從唇邊滑落。


    “曉曉!你快起來。”木童一個箭步上前,扶住她的胳膊,“我帶你迴去。”


    岑暮曉已完全沒有力氣禦劍,木童幾乎是拖著她前進,地上拖出一道長長的血痕。


    二人出雲台峰時,不少雲台峰弟子圍觀,小聲議論。


    “掌門和易師弟被這個女人害死了,掌門夫人居然還要替易師弟娶她過門?也不怕師弟泉下不安!”


    “聽說她在衡山和那位無惡不作的魔神如膠似漆,這種水性楊花的女子會安安心心嫁給死人嗎?”


    “哎,可惜易師弟愛錯了人,連命都搭進去了!”


    “她可不是省油的燈,當時劍術考核我就看出來了,怕是和風詣之一樣懂邪術!”


    岑暮曉聽著這些惡言惡語,懶得反駁迴去。


    木童氣得雙眸能噴火,又實在想不出什麽難聽的罵人的話,憋了半天,提高音量道:“你們再胡言亂語,我迴去告訴大師兄,讓他罰你們抄三千遍門規!”


    聞言,圍觀的人群中哄堂大笑。


    “大師兄?你以為掌門師叔過世後他還能有多高的地位?現在朝陽峰才是風頭正勁!”


    “莊師伯如今是代掌門,不出意外,很快就會成為掌門,哪輪得上你們落雁峰大師兄!”


    “你們大師兄該不會以為易少爺死了,他就能一步登天了吧?”


    “你們……”木童氣得聲音發抖,身子也在發抖。


    “阿童木,別管他們,我們走吧。”岑暮曉虛弱無力地拍拍她的手。


    說完,她悄悄一撚指,一陣古怪的風沙刮來,那幾個人頓感吸了一鼻子粉塵,嗆得他們咳出了血,差點把肺咳出來。


    木童奇怪為何這陣風來得如此及時,而且絲毫沒有吹著她。她並未發現是岑暮曉所為,幸災樂禍地嘲笑:“活該!”


    岑暮曉唿吸微弱,仿佛一碰就會碎掉,木童小心翼翼地攙著她,禦劍載她迴去。


    木童隻能盡自己最快的速度到達落雁峰。


    岑暮曉突然想起風詣之曾對她說:“凡人修仙本沒什麽用。”


    她低聲笑了笑,的確無用,連做人都不會,修什麽仙?衛什麽道?


    這些不明真相便亂嚼舌根的人遍布仙門。


    什麽時候仙門的風氣變得這般汙穢了?還是說人性便是如此不堪。


    幸好凡人修不成真仙,要不然這些人飛升上天主宰整個世間,那這世界該亂成什麽樣?


    她其實很讚同風詣之的所作所為,她和他算得上同道中人,隻可惜他殺了易寒。


    無涯在她耳邊輕道:“去拿迴我的力量,我就能幫你肅清仙門乃至整個世界!”


    “嗬,無孔不入。”岑暮曉冷笑了一下,無涯還真是會鑽空子。


    木童茫然地說:“什麽?”


    岑暮曉打岔道:“阿童木,我待會教你兩招,以後能動手就別說話,常與同好爭高下,不共傻瓜論多長,實在沒必要和那些三觀不正的人爭執。”


    “何為三觀?”木童無奈,她說話越來越讓人聽不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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