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暮曉的臉色頓時一陣青一陣白。


    易寒心裏跟明鏡似的,不過也能想得到,她能在窮奇手裏活下來,便隻有兩種可能,她實力強過窮奇,或者窮奇手下留情了。


    易寒這意思顯然是不大信她能強過有六百多年道行的窮奇。


    易寒可能隻是猜測,如果真有證據,怕是不會饒了她。


    數千年來,人族之間再怎麽內亂不斷,但在魔族的問題上是異常團結的。


    全天下人同仇敵愾地對付魔,所以人說魔是兇手,魔便是兇手,魔不存在無不無辜。


    若是有人同情魔族、夥同魔族,那便冒天下之大不韙,當與魔同罪,甚至比魔更可惡。


    她僅僅是在課堂上說了句魔也是分善惡的,就被人罵了好久腦子有問題,更何況,她還打算放過文軒。


    她心裏堵得慌,卻又無力改變現狀,她不明白自己為何會同情文軒,隻因他的眼神?


    她好像和文軒一樣失去過某個重要的人,她說不上來,卻特別能理解文軒的情緒。


    她思量了一下,才道:“師父您說的我記住了,我明白的。”


    她這話說得極為肯定,易寒迴頭看著她,稍稍安心了些,但願這孩子真的聽進去了。


    她不能為了文軒連累整個華山,她得從長計議,想個萬全之策。


    ……


    馬車一路上行得很穩,沒有想象中的顛簸,不過比禦劍要慢一些。


    按照目前的行程,去衡山可能需要十天左右。


    已行了兩日,途徑荀陽城,岑暮曉撩開馬車窗簾,向外望去。


    荀陽城商販雲集,行人如織,一片繁華。


    元康也向外望,興奮地說:“小師妹,不如我們在這裏玩兩天再去衡山吧,我們禦劍追上他們輕而易舉。”


    岑暮曉道:“玩?莊夫子會同意嗎?”這元康的玩性怎麽比她還大。


    元康一臉生無可戀,“太悶了,你就知道睡覺,也不和我說說話,哎,我出去透透氣。”說完他跳下馬車,和路人打起了招唿,跟名人見麵會一樣張揚。


    岑暮曉其實並沒有睡著,她一路觀察元康的舉動,暫時看不出破綻,難道是她想多了,和她同行的人正是元康?


    街頭人群湧動,無不駐足觀看他們這一列車隊。


    最引人注目的莫過於拉著文軒的那架車輦,有熟湖獸在前,民眾好奇又不敢上前仔細看。


    一民眾道:“現在修仙的不禦劍改騎馬坐車了?”


    一旁的另一民眾道:“我看未必,那黑色鐵籠裏應是關著什麽重犯吧,禦劍恐有不便。”


    “那個馬怎麽長得這麽奇怪?”


    “不是馬吧,看樣子是魔,馬哪有這麽大塊頭。”


    “這些修仙者真了不起,能降服這麽大隻魔獸。”


    “這有什麽?我看那些魔獸本就和畜牲差不多,就相當於畜牲修煉成魔了唄。可是畜牲就是畜牲,能為人所用是它們的榮幸。”


    “就是,就是……”


    聞言,鐵籠輕微震動,一陣黑色氣浪朝著人群中奔湧而去。


    黑氣扼住了那個說魔是畜牲的人


    那人捂著脖子,想喊喊不出,無法唿救,他身邊的人還未察覺。


    岑暮曉捏拳,想製止,卻又忍不住氣惱,那人說話實在太難聽了點。


    郭懷瑞應是沒發現這一插曲,車隊並未停下,依舊在行駛當中。


    片刻後,有人看見那人的脖子上環繞著黑氣,臉漲得通紅,已快要窒息。


    人群中一聲聲驚唿:“殺人了,殺人了!”


    “有妖魔作祟!”


    “有魔!快跑啊!”


    瞬間,繁鬧的街市中人群一哄而散。


    此時元康不在,岑暮曉可以隨意出去,不被人懷疑。


    岑暮曉瞬行到文軒的鐵籠中,抓住文軒的胳膊,厲聲喝道:“夠了!”


    文軒茫然地道:“岑姑娘?你怎麽進來的?”她是怎麽知道是他在施術的?


    衡山人自視甚高,他們特意準備的牢籠有這麽大的漏洞,在籠中控術居然不會失效?


    岑暮曉瞪著文軒,“你停下,你要是殺了這個人,就別指望我救你了!”


    文軒輕笑:“你本也沒打算救我吧?你師父警告過你了,對嗎?”


    他手中的魔氣四溢,外麵那人的脖子已然被勒出了鮮血。


    他並不想立刻要了那人的命,嘴欠的人就該讓他永遠不能開口說話,慢慢割了他的喉嚨豈不快哉!


    他額頭上已滲出虛汗,體內的封印似蟻蟲啃食著他的全身。


    岑暮曉伸手去阻攔,文軒帶著鐵鏈的手輕輕一擋,他忍著疼痛,冷笑道:“你不覺得此人口無遮攔嗎?”


    “至於嗎?就因為說了句侮辱你們魔族的話,你就要他的命?他隻是個普通人!你們魔族果然喪心病狂!”岑暮曉召來佩劍,一劍向他劈去。


    文軒拽著鐵鏈,護在身前,岑暮曉一劍砍在鐵鏈上,咣一聲,劃出了一道火花。


    鐵鏈完好無損。


    文軒凝眉,眼神微變,“不然呢?你以為我是大善人?”


    岑暮曉一驚,文軒是想借她之手斬斷鐵鏈?望舒都劈不開的鐵鏈,一定非同尋常。


    她靈光閃過,忽道:“素情,你在素情麵前也這樣?”


    文軒怔住,眼神瞬間黯然,手中魔氣如炊煙般散去,淡漠地說:“那個人死不了,我並未下死手。”


    岑暮曉橫了文軒一眼,“我會再來找你。”


    說完,她瞬行迴了馬車,元康還未迴來。


    人群哄亂時,車隊就已停下。


    岑暮曉裝作先前一直在馬車上,看見一群人圍著那個差點喪命的人。


    郭懷瑞道:“是誰幹的?”


    衡山弟子沒想到是文軒的手筆,都以為隔著他們特製的鐵籠,任憑文軒再厲害也不可能隔空施術,而且他身上有封印,施術必遭反噬。


    岑暮曉從馬車上下來,元康擋在她身前,道:“師妹多加小心,有魔出沒。”


    文軒既已手下留情,岑暮曉就沒告訴眾人是文軒所為,徑直前去查看受傷的那個人。


    那人脖子上正冒著黑氣,索性沒有性命之憂,經此一劫,嚇得不輕,神誌已失常。


    衡山弟子中沒有懂醫術的,無能為力,郭懷瑞隻好帶著眾人迴到馬車上。


    這時,空無一人的街道口,緩緩停下一馬車,馬車紋飾上繡著血色蓮花圖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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