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迴書到武鬆殺了潘金蓮和西門慶替兄長武大報仇,帶著四鄰押解王婆到縣衙自首,縣裏看他義烈便要周全,將狀紙改得輕了解送東平府。東平府尹陳文昭亦看他是條好漢,不忍殺害,把招稿卷宗都改得輕了,派心腹的知事申去東京省院詳審議罪。


    辛馥到東京辦得了差事,又暗自找吏部官員打點自己官路。事成之後不覺欣喜,便要請官員去煙花之所尋歡。二人不敢去官家行院,隻得去私家妓館消遣。


    這京城裏頭牌的幾家私家妓館裏便有這彤煒坊了,無巧不成書,二人今日便來到了彤煒坊找樂,此時剛剛開門迎客。


    二人不在前院過分耽擱,免得人多眼雜,徑直到了後院,吳媽媽見二位衣著華麗,便是有錢的主兒,上來招唿,吩咐小廝看茶端點心。


    辛馥倒是風月老手,並不拐彎抹角,直抒胸臆,說道:“我的這位兄長是往返京都和西域的巨商,今日給了你們家臉麵,要來玩耍一番,便請院裏的行首出來伺候。”說著便拿出了銀子包放在了八仙桌子上。


    前文書說過,自五妹妹白秀英替四姐姐曹錦兒擋了白衣秀士王倫的雷之後,便住到了後院之後,出門迎客。這小妮子端的是又手段,便一不做二不休,已然如此隻有既來之則安之。幾個月的光景便成了這彤煒坊的行首。


    那如今的行院行首自然是白秀英了,其實不然,俗話說:人無千日好,花無百日紅。沒上一年光景,就在上月新來了位江南姑娘,款款動人,子弟們趨之若鶩,前幾日剛剛奪去了花魁,白秀英隻得屈居次席。


    今日,吳媽媽見二人出手闊綽,生意自然要做。便打發人去樓上告知行首,準備招唿客人,那吏部官員被引領著去到樓上尋歡,吳媽媽又來問辛馥:“不知這位員外想要如何消遣?”


    辛馥傲慢的說:“那行首已被點出,自然是要榜眼相陪了。”


    吳媽媽一聽都是財神爺,哪裏會不高興,樂的合不攏嘴,連忙打發人告知樓上,安排人送辛馥到白秀英屋裏去。


    小廝上樓告訴白秀英見客,是位行商員外,白秀英聞聽便不甚高興,一來是剛剛被他人奪取了行首,失了顏色,再者最不願伺候的便是商人,舉止粗鄙,既不通文墨、又不曉風月。想到此心裏暗暗的埋怨吳大娘。


    此時辛馥已經邁步來到了白秀英的房中,辛馥見屋內古玩字畫、擺件陳設具是上品,香氣撲鼻、寶氣珠光,自不必說,隻見一女子站在桌旁。


    白秀英一見進來的客人,雖衣著華麗,但臉上隱隱有些書卷之氣,便在原本不情不願之上新增添了一絲好感。常言道:“既要賣臉朝外”,開門迎客哪裏能死板著臉。


    因此白秀英上前兩步,笑著給客人見禮,秀英走近了,辛馥再看,這女子端的是貌美如天仙下凡,心生喜悅,但見:


    身穿粉裳,腰係羅裙。略施脂粉,自然體態妖嬈;巧染鉛華,生定天姿秀麗。雲鬟齊整,有沉魚落雁之容!星眼含春,有閉月羞花之貌。恰似嫦娥離月殿,渾如織女下瑤池。


    白秀英請辛馥坐下,門外上了美酒佳肴,各色點心,二人推杯共飲,互訴衷腸,辛馥問五妹妹姓甚名誰,白秀英答道:“小女乳名秀英。”


    辛馥見屋內有琴,又聽此女白秀英之名,忽想起一首詩來,便要撫琴一曲,請秀英伴唱。


    白秀英坐下便覺此人談吐不俗,今又說要撫琴附和高雅,心中甚是喜歡,便問辛馥欲吟唱何詩?


    辛馥起身到裏間書桌旁,白秀英研墨,辛馥揮毫潑墨寫來,一氣嗬成,但見是南唐尚書徐鉉的《正初答鍾郎中見招》,端的工整,但見:


    高齋遲景雪初晴,風拂喬枝待早鶑。南省郎官名籍籍,東鄰歌姬字英英。流年倏忽成陳事,春物依稀有舊情。新歲相思自過訪,不須虛左遠相迎。


    辛馥寫罷,待墨幹了遞給白秀英,白秀英便更覺此人文墨之能也甚是了得,非同一般商人可能比擬。


    二人來到琴桌旁,辛馥撫琴,秀英獻唱,二人相得益彰,唱到“東鄰歌姬字英英”句時頓覺這商人的用心良苦,吟唱了一首含著自己名字的詩。


    緊接著唱到“流年倏忽成陳事”句,便想到了自己失了花魁,不覺心中不悅、眉頭緊鎖,唱腔中便帶出了絲絲哀怨。辛馥昔日正是常混跡風月的子弟,怎能聽不出哀怨之情,抬頭來看白秀英,不免更是喜歡。


    但見:羅衣疊雪,寶髻堆雲。櫻桃口杏臉桃腮,楊柳腰蘭心蕙性。歌喉宛轉,聲如枝上鶯啼;舞態蹁躚,影似花間鳳轉。


    腔依古調,音出天然。舞迴明月墜秦樓,歌遏行雲遮楚館。高低緊慢,按宮商吐雪噴珠;輕重疾徐,依格範鏗金戛玉。笛吹紫竹篇篇錦,板拍紅牙字字新。


    一曲終了,辛馥拍手叫絕,二人又到桌上吃酒,端的是情投意合。談吐間這辛馥哪裏還肯隱藏自己書生意氣,妙語連珠,說的白秀英如醉如癡。


    白秀英也再也忍不住疑惑,問到:“這位公子,我見你筆下生花、琴藏錦繡,說話舉止不像是經商為賈之人,倒像是個飽學之士,我心誠實,公子你不可騙我?”說著又送去秋波一盞。


    辛馥此時見白秀英含情脈脈如此問到,便低聲訴說衷腸,說出自己的底細,並非是商人,乃是山東東平府的知事,此次來京一來公幹,二來要討個命官之職。


    白秀英一聽此言,心裏更加高興,心想若是與他相好,日後保不齊還有個好的出路,正所謂人不為己天誅地滅,秀英便使出千嬌百媚來陪辛馥說話。


    辛馥自然受用,說話間,辛馥便問到:“姑娘剛才吟唱間為何流露出一絲哀怨,敢與小生訴說一二否?”


    白秀英心直口快,此時又有幾杯酒蓋臉兒,便說出自己失了花魁,心中不忿之意。


    辛馥聽她說出了自己的不悅,也對秀英說到:“姑娘如若不棄,可否與我日夜相伴,也免受這寄人籬下之苦。”


    白秀英也是等他這話,但也有所防備說到:“你們子弟之言哪有幾個真切的。”


    辛馥信誓旦旦的說:“我與那些人卻是不同,若是說了,便要去做,但隻有一樣,如今我雖在府衙為官,但也是暫居人下,若帶你去了,多有不便。他日若得了一縣之父母官,定要帶姐姐同去!”


    白秀英怎不開懷,不論真假,卻又此話便心存感念,真是求之不得,說到情濃處,二人停酒言歡去了。


    那一旁的吏部官員因要還家,隻得邀行首相陪急急歡度片刻,雖不盡興,但也快活,將此情分記在了辛馥身上,日後不免在上司麵前保舉辛馥的官職,這是後話。


    辛馥自此連著兩日便在彤煒坊白秀英處廝混,單說第三日清晨,辛馥對白秀英說時日已到,自己須是要迴轉東平府了,與白秀英依依不舍,二人海誓山盟,辛馥說自己若再來東京,便是有了新職,去做一方縣令。


    白秀英也說要苦苦相等辛馥來接自己逃離火坑,二人互贈信物,白秀英送辛馥出了彤煒坊,辛馥快馬加鞭趕迴東平府交差。


    路上無話,這一日辛馥便趕到了東平府衙門,陳文昭正在升堂,門外有人稟報辛知事迴來交差,陳文昭叫他上堂迴話,辛馥給太爺見了禮,遞上迴文。


    東平府尹陳文昭看了來文,原來那刑部官員多有和陳文昭好的,把這件事直稟過了省院官,議下罪犯:“據王婆生情造意,哄誘私通,立主謀故武大性命,唆使本婦下藥毒死親夫;又令本婦趕逐武鬆,不容祭祀親兄,以致殺傷人命:唆令男女故失人倫,擬合淩遲處死。


    據武鬆雖係報兄之仇,鬥殺西門慶人命,亦則自首,難以釋免:脊杖四十,刺配二千裏外。西門慶潘金蓮雖該重罪,已死勿論。其餘一幹人犯釋放寧家。文書到日,即便施行。年月日”


    陳文昭知府看了來文,隨即行移,拘到何九叔、鄆哥並四家鄰舍和西門慶妻小,一幹人等都到廳前聽斷。


    牢中取出武鬆,讀了朝廷明降,開了長枷,脊杖四十。上下公人都看覷他,打的輕了,隻有五七下著肉。又取一麵七斤半鐵葉團頭護身枷釘了,臉上免不得刺了兩行金印,酌情遠近,迭配了孟州牢城。


    當廳押了文帖,著兩個防送公人領了,解赴孟州交割。府尹發落已了。其餘一幹眾人,省諭發落,各放寧家。


    大牢裏取出王婆,當廳聽命。讀了朝廷明降,寫了犯由牌,畫了伏狀,便把這婆子推上木驢,四道長釘,三條綁索,東平府尹判了一個剮字,擁出長街。知府那裏會親自主持此事,見辛馥辦事得當,便吩咐辛知事做監斬官。


    府衙上下開始忙活行刑,一切齊備,到了午時,兩聲破鼓響,一棒碎鑼鳴,犯由前引,混棍後催,兩把尖刀舉,一朵紙花搖,將王婆帶去東平府市心裏吃剮。


    午時三刻即到,眼見著要行刑,就聽四外裏有人大喊,究竟何人喧嘩,請看下迴:剮王婆武鬆收徒弟 賣脆梨鄆哥遇恩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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