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卷入了這件事,從接觸那棟樓開始,顧思哲就再也沒有睡過一個好覺。仿佛把自己代入進了兇殺案,自己就是池鳶尾,死了八年卻無法破解的懸案,哀怨,無助,仇恨......


    一切複雜的情感全部裝進了顧思哲的腦袋。


    在所有人全都入夢的深夜,他再一次摸到了那封信,還是沒有去打開。


    這個時候他突然有些孤獨,他打開了手機,點開了那個特別的聯係人。自從那日得到了她的聯係方式還沒有發過任何消息。


    顧思哲突然鬼使神差地打了幾個字,點擊了發送鍵。


    “睡了嗎?”


    顧思哲靜靜地靠著牆根,手機發出微弱的光,他似乎聽見了有鈴聲,越過茂密的樹林,穿過黑暗的長廊,透過那半塊支離破碎的鏡子從另一個世界傳過來......


    “還沒。”


    瞬間,他的心底得到了些許的安慰。


    “這麽晚了,怎麽還沒睡?”


    “你不也還沒睡?”此時的池蔦蘿正倚著牆看著窗外淒清的月色和顧思哲互發著消息。


    “這個假期沒有出去嗎?”這個假期,她是否一直守著枯敗的蔦蘿度過這一個又一個淒冷的秋夜?


    “沒有,一直在屋子裏畫畫。你呢?”


    和顧思哲想的一樣。


    “我?我去了舍友家一圈。”這句剛發過去,顧思哲又補充了一句,“我舍友叫蘇睿。”


    池蔦蘿那邊沒有什麽迴應,顧思哲緊接著說,“他有個哥哥叫蘇謙。”


    當這條消息被池蔦蘿的手機接收到時,她的手微微顫抖了一下。但是她並沒有否認,打從她在l大見過顧思哲第一眼開始就覺得讓她心安,所以她沒有排斥顧思哲。


    “你怎麽會......”池蔦蘿有些慌,按理說,沒人知道這件事。


    “但我知道了,許是天意,大約是你姐姐想讓我幫助你找到她的死因吧,讓我無意之中知曉了此事。”


    顧思哲覺得所有的巧合摞在一起變成了命運的必然。考入l大是必然,遇見池蔦和她認識是必然,去蘇睿家是必然,知道池蔦蘿和池鳶尾的關係更是必然。“讓我幫你吧。”顧思哲的這句話讓池蔦蘿放下了所有的重負。


    “好。”


    她沒有拒絕,這讓顧思哲心底感到一絲安慰,沒拒絕是他沒有想到的結果,本以為會被無視,沒想到......


    “對了,”顧思哲突然想起一件事,這件事一直盤旋在自己腦中,一直沒有答案,之前也有和池蔦蘿接觸的機會卻一直沒有問出口。


    “第一天晚上,我去舊樓的第一天晚上,我被打暈,你知道那個人是誰嗎?”這是顧思哲一直想問的事情,那個打暈他的人如果不是池蔦蘿那一定是和兇手有關的人,他不想被有人接近禁區......想到這裏,不知為什麽,李清卓三個字突然在顧思哲腦中閃現。


    “我不知道,我上樓的時候,發現你已經暈倒在地了。”池蔦蘿開始迴想那日的情形,她一直以為是顧思哲絆倒在地,頭撞到了地板。


    “舊樓不安全。”那個打暈他的人會不會一直潛藏在舊樓裏想要對池蔦蘿不軌呢?想到這裏,顧思哲有些害怕,有種現在就想跑到舊樓裏的衝動。


    “我在舊樓裏住了接近一年多,從來沒有人接近過舊樓,除了你,我再沒見過別人。”


    這個迴答讓顧思哲有些慚愧,當日追著池蔦蘿跑進舊樓的舉動有些草率了。


    這麽說來,難道真的沒有人在舊樓?那麽打暈自己的是誰?也是,如果那人真對池蔦蘿下手的話,不會等到現在,那他的目的究竟是什麽?還是說自己迷糊了,是自己絆倒在地,以為有人在背後襲擊?


    “如果有什麽不對勁一定要給我打電話,我一直都在。”顧思哲還是放不下心底的戒心,雖然自己沒法跑到舊樓去,但仍想保護她,隻能出此下策。


    “好。”池蔦蘿打出這個字時,眼眶有些濕潤。這麽多年過去了,除了父母、姐姐,好像從來沒有人對自己這麽關心過,除了那個曾經被她“保護”過的,每日坐在石階上給她糖果的小男孩。


    那日,從父母口中得知姐姐的死訊,母親暈倒在客廳的地板上,自己還小,一直以為是被一個可怕的謊話給騙了,等到長大後,發現姐姐還活著。


    後來才知道,姐姐是真的迴不來了,一直沉浸在痛苦中,在第七日的雨夜裏,跪在石階上對著池鳶尾的遺像,眼淚和著雨水夾雜在一起,她痛恨無情的老天奪走了最愛自己的姐姐,痛恨自己還太小無法替姐姐報仇,她哭得撕心裂肺,最後昏倒在滂沱大雨中。


    父母將她抱迴了房間,後半夜的時候,突然發起了高燒,送去醫院時,醫生診斷出了腦膜炎,雖然撿迴了一條命,卻落下失語的殘疾,再難發聲了。


    姐姐死亡的悲痛和高燒遲遲不退將她的身體折磨得體無完膚。正因為如此,父母決定搬家,他們已經失去了一個女兒,不能再失去另一個,他們想離開這個讓全家都痛苦的地方,讓小女兒去一個新的環境。


    他們離開了原來的家鄉,終於在一個新的城市安家落戶,然而,事與願違的是,池蔦蘿的失語症讓她囚禁在被嘲笑和譏諷打造的囚籠裏痛苦不堪。


    那個時候她隻有十二歲,本該快樂的年紀,卻被惡言惡語所困。外來戶在這裏遭受的是老師的白眼和同學的看不起,但是父母還在大女兒死亡的陰影中還未走出來,並沒有察覺女兒每次放學迴家還掛著淚痕的小臉和滿是淤青的胳膊。懂事的池蔦蘿從沒有讓父母擔心,自己默默消化了所有的痛苦。


    她克製住自己所有的委屈,她時常會懷念昔日姐姐還在的時候給她買的糖果,和小男孩給她的一樣甜。


    每次想到這些,總會覺得以後的日子會好過些。


    初中三年,她都是在嘲笑中度過的,她將所有的嘲笑和譏諷化為了中考後重點高中的通知書,從此和所有的初中同學斷絕了往來。


    高中的時候,偶爾還會遇到兩三個眼熟的同學,她害怕,害怕那些流言蜚語還是會跟著自己讓高中三年也不得安生。


    接下來的三年,她選擇了在畫室度過,她覺得那是姐姐死後唯一會讓自己快樂些的時光。在周末無人的畫室裏一個人安安靜靜的畫畫,一個人的時候最接近孤獨也更接近自由,反正,她一個人已經習慣了。


    她最大的願望就是能考到姐姐所在的大學,她想知道姐姐生活過的地方是什麽樣子的。她祈求父母答應她報考l大,在父母的擔心中,她還是進入了l大。


    平靜的日子因為顧思哲的闖入而打破了,她一眼就認出了他,隻因為那晚上給他包紮的時候他手心的一顆痣。


    想到這裏,她有些累了,跟顧思哲道了句晚安就沉沉的睡過去了。


    不知為何,另一邊的顧思哲,做了一個夢,不知怎地,竟又夢見了小時候,這次沒有那群壞孩子,隻有一方小小的天地,背景是布滿五色晚霞的天空,夢裏隻有他和那個小女孩。


    “諾,這是給你的謝禮,謝謝你幫我趕走他們。”顧思哲從口袋裏掏出幾顆千紙鶴糖,五顏六色的像晚霞發出的光。


    “甜嗎?”小女孩的眼睛閃閃發光。


    “甜。”顧思哲眼睛眯成了一條縫。


    小女孩剝開糖紙自己吃了一顆,甜甜的笑映在顧思哲的眼睛裏。隨後又剝了一顆放在顧思哲的手心。“你也吃。咦?你的手心長了一顆星星糖。”小女孩指著顧思哲手心裏那一個小小的印記說道。


    “我麻麻說,那是天使的吻。”媽媽的確這樣說過,說他是被天使吻過的孩子。


    “那我也送你一個吻當做謝禮。”小女孩又剝開了一顆糖,塞到了嘴裏,在顧思哲臉上親了一口。


    顧思哲的小臉紅的像身後的夕陽,突然跳起來,捂著自己的臉,不吭聲了。


    “你一個男孩子,羞什麽?你明天還會來嗎?”小女孩兩手托著臉蹲在石階上笑。


    “會。”可是第二天,那個石台階上再也沒有了她的影子,後來的幾天,他也都在那裏等上半個小時......


    顧思哲不知道這個夢究竟意味著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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